第49章 番外:霍骁堯

番外:霍骁堯

“霍骁堯,又有小學妹給你送情書了,你小子可以啊。”

衣着黑白校服的高個青年,過來就沖他懷裏塞了一封粉色信箋,包紮得嚴嚴實實。

霍骁堯嗤笑了一聲,看也沒看一眼,随手一扔,貢獻給了就近的垃圾桶。

那人看不下去他的暴殄天物,白白費了別人小女兒家的心思,忙拉住他,“哎哎,你好歹也看一眼吧,人小姑娘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這才讓我幫忙轉交給你的。”

“你若喜歡,便代我全收了就是。”

霍骁堯将背包往肩上斜斜一垮,利落潇灑地朝後搖了搖手,揚身而去。

後面落下的青年止不住地暗自嘀咕,“可真是高嶺之花啊,将來也不知道誰才能摘得下。”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多少次收到這種信箋了。

他出身優渥,家世名貴。

在他們那個圈子,他既有尋常子弟的肆意灑脫,翩翩有禮的風度。

卻也更有他的矜持自傲,令人高不可仰。

高嶺之花的贊譽,一半來自他清俊出衆的面容,一半來自于他入了骨子的名門氣度。

出了校門,他神色淡然,面色平靜,在無數人欽羨嫉妒的目光中,徑直邁着筆直修長的雙腿,上了前來接他的黑色車輛。

車輛在山路上好似十八彎地拐着,繼而轉進一處大氣磅礴的門口。

霍母自門口走出,“小堯,回來啦?”

霍骁堯清清淡淡地應了,“嗯。”

霍氏笑罵了一句,“這臭小子,每次也不知道多回幾句。”

晚飯時分。

三人分庭而坐。

霍父狀似無意道,“小堯,爸爸上次跟你提起的萬顏顏,你覺得如何?”

霍骁堯慢條斯理的動作一頓,自腦海裏搜索了會,才勉強想起那人是誰。

他婉轉地出聲,“沒什麽印象。”

跟在學校裏見到的那些女孩子,別無兩樣。

宋父一噎,解釋,“上回我跟你萬伯伯聊天時,随口給你們倆訂了口頭親事。”

霍骁堯自顧自地吃了起來,輕輕地“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待一吃完,他慢條斯理拿過餐巾紙,擦了擦嘴角,“爸,媽,我吃完了。”

待霍骁堯一走,霍母與霍父就連忙攀談了起來。

霍母擱下碗筷,氣不打一處來,“你看看,若不是你從小對小堯太過嚴苛,他至于這樣嘛!”

霍父沉着冷靜的面龐現出一絲尴尬,握拳輕咳了一聲,“男孩子要穩重點才好。”

霍母嗔怒,“兒子小時候多可愛啊!會撒嬌,會逗人,會甜膩膩地喊我。

他現在這樣,都是被你教壞的,像其他人家的父母都是擔心自家兒子年紀輕輕胡亂來,換成我們家,擔心的卻是兒子的性取向究竟正不正常。”

話畢,霍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霍父卻是聽得嘴角抽搐了數下,敷衍道,“別擔心,還早着呢。”

他家兒子說不定是開竅晚呢!

霍母暗自尋思了會,“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聽說有個這方面的專家。”

“嗯,我下次就去問問,看看小堯是不是得病了!”

霍父好笑地搖了搖頭,趕了幾口飯進嘴裏。

霍骁堯晚飯後,便依照慣例,去自家的後花園散步消食。

清風拂過,吹散了幾許夏季的悶熱。

他下意識地走着,腦海裏卻回想起他父親剛剛說的話,口頭親事?

他不以為意地嗤笑了一聲。

他自打出生,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與衆不用,生來衣食無憂,幾近可呼風喚雨,較尋常人高之一等。

他雖從未言明,但實際上,他卻十分羨慕自家父母的愛情,母親看似溫婉實則機靈古怪,父親看似不近人情心卻是最軟。

他也渴望過這般執手終老的愛情。

像他這樣的家庭,商業聯姻湊成一對的人,并不在少數。

若是遇不到,聯姻對于他來說,也不無不可。

管理李定面色陰沉,“少爺,那些忘恩負義的人,又來催債了!”

霍骁堯正給霍母喂下藥讓她安心睡下,聞言,緊皺的眉頭狠狠地擰在了一塊。

他擺了擺手,“我知道了。”

再次替霍母撚好被角,他便煩躁地走了出去。

自他父親意外去世後,股市一落千丈,集團的老員工也是巴不得趁機上位。

這是他高三前的一個月,由于家裏變故太多,只好暫時休了學。

霍父還在世後,他便時常跟着學些知識,并且自己在課外也有自學有關金融方面的書籍。

但真正碰上虛無缥缈的股市與那群老謀深算的老狐貍,他那些理論知識算是白學了,一點用都夠不上。

思及此,他頹敗地坐在了病房外的走廊。

往來的人雖不算太多,但向他投來或異樣或驚豔目光的人,并不在少數。

正暗自出神間,他餘光卻猛地掃到來自一個小姑娘的打量,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雙眼直冒小星星的那種。

于是他接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

不料,那偷偷觀摩他許久的人忽地蹭了出來,站得筆直筆直的,脆聲道,“小哥哥,你長得可真好看,将來我娶媳婦也要娶你這樣的。”

霍骁堯這才擡眼,重新看去。

只見那小姑娘鼓着張包子臉,咧嘴傻傻一笑,直笑得眉眼找不着邊。

蠢。

難道沒人教她,如何笑才能笑得合乎禮數笑不露齒嗎?

霍骁堯極為清貴矜持地睨了她一眼,便抽回了視線,不以為意地嗤了一聲。

不自量力。

那人見霍骁堯不理她,也毫不洩氣,自顧自地在與他隔了一個空座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那小姑娘笑吟吟地望着霍骁堯,“我叫宋瑾瑜,大宋王朝的宋,握瑾懷瑜的瑾瑜,你呢?”

少年連個眼神都不曾賞給她,一言不發,瞧着很是有點高嶺之花的模樣。

那小姑娘暗自咂摸着嘴,垂涎不已地盯着少年好看的面容。

霍骁堯覺得,自己的态度都這麽顯而易見了,對方一定會識趣地打退堂鼓。

可誰知,他居然碰上了一個不識趣中的戰鬥機!

那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說着,“你別總是板着張臉啊,笑一笑。”

“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說出來就好了啊。”

見少年還是不回答,小姑娘掰着手指,“我現在上高二了,你呢?高二,還是高三?”

她做吃驚狀,“你該不會才高一吧?那不就是我的學弟了!”

霍骁堯終于在此時,冷冷地觑了眼聒噪的小姑娘,“閉嘴。”

少年的聲音如他人一般清冽,溫涼。

聞言,誰知那缺心眼的姑娘忽然笑了起來,“你終于跟我說話了,聲音好好聽啊,再多說幾句吧。”

霍骁堯鮮少動怒的額角終是突了突,理智地選擇不再搭理她。

小姑娘仍未放棄,自顧自地道,“其實,我也不喜歡這個地方,充滿消毒水的陰森味,但是沒辦法啊,我媽媽她最近生病住院了。”

霍骁堯在這時,終是輕輕地瞥了她一眼,出于同病相憐。

小姑娘見他沒打斷,忽而問向他,“你呢?你是因為誰?”

霍骁堯自然不會搭理她。

小姑娘見他面上依舊毫無表情,便笑吟吟說,“我給你講幾個笑話吧。”

也不管他理不理會,小姑娘手舞足蹈,繪聲繪色說道,“從前,有一個……”

少女清澈純粹的聲音,久久回蕩在毫無生氣的走廊間,飄忽忽的。

小姑娘期待地望向他,“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笑?”

霍骁堯麻木着臉,望着她亮如星空的瞳眸,半晌沒反應。

小姑娘自演自說的臉上終于有了絲挫敗,“我都說了三個笑話了,你怎麽還不笑!”

許是小姑娘那眼底一瞬間黯淡下去的星空起了作用,他僵硬地點了點頭,嘴角輕輕地扯了下,低聲道,“好聽。”

小姑娘倏而大笑了出聲,“我就知道,這些笑話可是好多人都喜歡的。”

她旋即想起什麽一般,猛地掃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急忙道,“哎呀,不行,我得回家了,再晚點我爸爸要擔心了。”

話畢,她便急急忙忙地起了身,卻又瞬間急奔了回來,“那個,我在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來醫院,你記得在這裏等我啊。”

說完,她又一股腦飛奔了出去。

随着她的跑動,她腦後高高揚起的馬尾辮一甩一甩的,刻進了霍骁堯的眼裏。

接下來的幾天,霍骁堯自然不可能前去赴約,卻又總在閑暇時分想起那小姑娘認真的神色。

她應該只是随口一說,不會真的蠢到去等他吧?

他抱着試試的态度,走出了病房。

放眼望去,他眼睛霎時一縮,多了點意味不明的東西。

那毫無形象懶懶靠在椅上的那道身影,不是那個話唠又是誰?

小姑娘眼睛賊尖賊尖,很快就發現了霍骁堯,便急忙向他跑來。

“呼,你沒有到約定的地方等我。”

霍骁堯淡淡地看着她,“我又沒答應。”

“那你也沒說不答應啊。”

霍骁堯難得一噎。

小姑娘徑直拽過他的手,“走,我繼續跟你說,今天咱們說腦筋急轉彎。”

霍骁堯頓時僵住了,難以置信地望向抓着他手臂的小手。

軟軟的,還帶着點嬰兒肥。

小姑娘拉他走到就近的座位,便開始碎碎念了,“第一個,雞蛋殼有什麽用處? ”

霍骁堯仍舊有些癡呆地望着那塊被她抓了的手臂,熱意尤在。

他沒答話。

小姑娘自圓其說,“笨啊,是用來包蛋清和蛋黃的。 ”

“再考你第二個,什麽人始終不敢洗澡。”

霍骁堯依舊未答,小姑娘卻是接着道,“泥人啊!”

她回憶片刻,堅持不懈繼續問,“冬瓜、黃瓜、西瓜、南瓜都能吃,什麽瓜不能吃? ”

她本就不認為霍骁堯會回答,下意識地就要接話回答。

不料,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趕在她前頭,“你。”

話一出,兩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怔。

不大不小的年紀,正是情窦初開明白些意思的時候。

霍骁堯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換下一個吧。”

他本來是想借此暗指她傻,不料,話一出口,就霎時變了個味道。

小姑娘拍了拍紅通通的臉蛋,“換!”

因這一段小插曲,霍骁也只好配合她開始回答這些小兒科的東西。

直到小姑娘搬空了老底,都沒能難倒少年時,她耷拉着腦袋,“怎麽你全猜得對啊。”

霍骁堯難得輕笑了一聲,毫不客氣反駁,“因為,你笨啊!”

小姑娘被他氣得鼓起了腮幫子,“哼,好心沒好報,我先回去了。”

她怒氣沖沖地起了身,走遠了幾步,倏而又倒退回來,惡狠狠道,“明天再來!”

待她明日再戰,贏得寶座!

第三次,霍骁堯出乎他自己意料,如約而至了。

毫不意外,死磕了整本腦筋急轉彎的小姑娘,都沒能鬥得過霍骁堯。

接下來便順其自然地有了第四次,第五次…

霍骁堯一面忙着應付公司的那群老家夥,一面疲于照顧霍母。

閑暇時分與那小姑娘的鬥智鬥勇也讓他心性舒暢不少。

過了二十多日,他再次赴約時,卻見那小姑娘眼底星光點點,見他走近還抹了抹紅通通的眼睛。

他問道,“怎麽了?”

小姑娘猶豫片刻,終是說了,“我爸爸,他可能有外遇了。”

霍骁堯回想片刻,因為他們父母所在的病房相隔不遠,他見過她的父親。

印象中,那中年男子面貌不錯,衣着精致,有此情況,并不稀奇。

他難得的張口多說了幾句,“別多想了。”

小姑娘很是惆悵說,“我不明白,為什麽曾經感情那麽好的人,說變就變。”

“也不全是吧。”

就像他的父母,或許…還有他?

小姑娘忽然偏過頭,“我發現,你今天主動跟我說了好多話诶!”

霍骁堯沉默了。

小姑娘氣了,“你真無趣,像個木頭樁子似的。”

霍骁堯眼睑微阖,長而卷密的睫毛斂去了他所有的心思,讓人無從窺探。

小姑娘看着他又恢複了最初的高冷,便煩躁地起了身,“今天就不說了,我先回去啦。”

帶着一種置氣的意味。

看着小姑娘瞬間落寞下去的馬尾辮,他忽而澀澀地出口,“宋瑾瑜。”

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

小姑娘立馬停了腳步,卻是憤憤地轉過身,沒好氣道,“幹嘛!”

少年語速緩慢,清晰道,“霍骁堯,我的名字。”

小姑娘的眼睛倏而就亮了,興奮道,“明天依舊這裏,不見不散!”

霍骁堯望着她缺心眼的笑容,唇角也無聲無息地輕勾了一下,低喃出聲,“不見不散。”

夜晚。

霍骁堯的母親主治醫生找到他。

單刀直入道,“小堯,你母親的病,不能再拖了,我在那邊有個師兄,比我還擅長你母親的診治,我已經幫你跟他約好了,明天就去,你看怎樣?”

霍骁堯微愕,“這麽快?”

那醫生嘆了一聲,“唉,上次說是可以再等幾天,但你母親她自你父親走後,心郁成疾,不見好轉啊。”

霍骁堯握了握拳,試探問,“真的不能再等了嗎?”

“不能了,明天早上就走。”

良久,霍骁堯才應了,“好,謝謝叔叔。”

翌日清晨。

霍骁堯推着坐在輪椅上半昏半醒的霍母,目光在那排不遠處的座位上,流連忘返。

他自嘲地輕笑了一聲,這時她剛剛上課,又怎麽會來呢。

罷了罷了。

管家李定以為他是觸景傷情,舍不得離開國內,“少爺,走吧,我們還是會回來的。”

“好。”

少年涼涼的聲音飄在空氣中,含着離別的無奈。

由于霍母在美國治病,他就一并在美國當地念了大學,在叔叔伯伯的支持下,成日裏與那群老狐貍勾心鬥角,你争我奪。

在無聲的頭破血流中,他以雷霆手段之勢,終于将霍氏的掌家大權牢牢抓在手裏。

又以喜怒不定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嚣厲乖張,讓外人聞之者懼,讓底下的一群員工被他訓得服服體貼。

後來的幾千個夜深難眠的日日夜夜,教他徹底明白,什麽矜持自傲,世家清貴,都不過是沽名釣譽之物,在保護不了自己愛的人面前,都TM的通通算個屁!

七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這一次,就換他來主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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