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原臣澤不得不承認,他被太陽下晏漁真誠又幹淨的笑晃了眼。

那是個不同于晏漁以往、似乎有很多種意味的笑。

現在面前這人,就好像只是想把手中的花送給他。

再跟他單純地說說今天的天氣,聊聊玫瑰和飛鳥,浪漫與自由。

只可惜晏漁說的不是天氣的事,也跟浪漫和自由不沾邊,而是關于商業的項目。

原臣澤有種被從童話一下拉回現實的感覺,他別開眼,打手語拒絕:不行

晏漁面露惋惜:“那好吧。如果你改主意了,可以找我。”

他挑了手中最豔的一枝玫瑰,笑着朝原臣澤過去。

手攀着原臣澤的寬厚堅實的肩膀,一點一點往下探,最後落到了他的胸口。

晏漁指尖勾着原臣澤胸前的口袋,笑着把花插了進去:“再見,服務員先生。”

分明有些輕挑的動作,因為晏漁的點到即止和禮貌克制,而變得優雅又浪漫,好像在對親密的朋友打招呼。

原臣澤看着晏漁的背影,擡手輕輕撫摸了下胸口的花瓣。

這是第一次有人無條件地相信他、朝他伸出手。

今天酒吧生意比較冷清,原臣澤早早忙完,跟店長說了聲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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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客廳,就看見父母大哥和弟弟都整齊地端坐着,似乎就等着他。

原臣澤坐下,把合同拿出來。

他知道原尋一直在跟進這個項目,而自己也沒商業經驗。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把主導權給弟弟,他們一起做。

但他還沒開口,父母就首先說話了:“小澤,那塊地的開發項目,原家真的很需要。”

原臣澤點頭,他本來也是想把項目留給自家的,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下一秒,父母說出的話,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淋下,讓原臣澤渾身都發冷。

原夫人:“你把項目的設計權讓給你弟弟,讓小尋來做。”

她說的是讓。

原臣澤垂着眼沒說話。

原夫人十足的理所當然:“小尋十五歲就跟着你爸爸和大哥,學習公司管理和項目開發,他比你有經驗。”

“而且你弟弟的商業才能很優秀,讓他來做一定會完成得十分出彩。到時候也好堵住那些想看咱們家笑話的人的嘴。”

其實還有個原因是,原夫人想讓原尋去分公司掌管一部分大權。

但因為原尋還小,而且沒什麽讓人信服的成績,所以原廷同公司裏的股東都不同意。

原夫人就想用這個圈子裏關注度很高的項目,為原尋鋪路。

等他因為這個項目大放異彩,到時候就能說服原廷和公司裏的那些股東了。

所以原夫人才這麽執着地要原臣澤把項目設計權讓給原尋。

而原廷,也是想給原尋一個鍛煉的機會,看看他的能力如何,同時想借助這個項目撈一筆。

原臣澤還是沒吭聲,眼神只盯着桌布上華麗的紋理。

不是他不想辯解和控訴,他只是,很失望。

母親的話雖然不直白,但明裏暗裏都意有所指——

他沒有弟弟優秀比不上弟弟,他都還沒做,就被父母一棍子打死,認定他無能,這個項目在他手裏只會搞砸。

而且怕他失敗會連累原家丢臉,被別人看笑話。

更重要的是,他們根本就沒在意過他的意願和想法。

好像他的東西,他們可以理所應當的随意拿走,一點都不尊重他,以至于一開口就沒想過跟他好好交流,而是強勢地讓他交出來。

原臣澤從沒這麽心寒過。

他手指在桌布上順着紋理摩挲,母親還在說什麽,但他已經無所謂了。

等母親說完,他才擡頭微笑:“不、不給。我自己,想做、做這個,項目。”

原夫人和原廷都愣了下,表情逐漸由驚訝變成失望。

這孩子到底不是他們養大的,跟他們沒感情。

都已經這麽耐心地跟他解釋各種緣由了,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就為了跟弟弟置氣,占強,連父母的話都不聽。

想起原臣澤在酒吧打工的事兒,兩夫妻也是氣得不行,覺得這孩子真的一點都不聽話,叛逆得很。

還有今天宴會上的事,因為原臣澤,原夫人頭一次那麽丢人,她心裏一直窩着火呢。

原夫人垂着頭生了半晌的氣,才說:“你是不是非要拖着整個原家跟你一起丢人?”

她語氣并不嚴厲,只是很明顯地透着責怪。

原廷眉頭也都擰成了麻繩:“一個項目而已,你別太自私,花着家裏的錢,就該為這個家出份力。”

原臣澤仍然笑着,他後背往座椅上一靠:“你、你們猜,我為什麽,要打工?”

原夫人和原廷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明顯,連猜都懶得猜。

他們只覺得原臣澤的叛逆讓他們很頭痛,要是換做是原桦或者原尋,他們早就體罰了。

但因為原臣澤不是在他們身邊長大的,跟他們不親,渾身的疏離和冷漠,讓人不自覺有些被他的氣場震懾。

所以如果不是氣急了,似乎他們打他都不太下得了手。

原臣澤起身進了屋,很快就拿着一張銀行卡出來:“一分,沒花。”

父母都是一怔,随後卻有一種憤怒徒然而生。

所以打工就是因為不想花他們一分錢?

不花他們的錢,卻在外面賣慘打工?

還故意大搖大擺去了宴會,讓別人看他們原家的笑話?議論他們做父母的偏心?

原夫人面色已經冰冷了,她就不該對這個兒子抱有丁點希望。

她之前還想,雖然原臣澤品行有點問題,但放在身邊她親自管教幾年,總會慢慢好的。

但現在,她放棄了,這孩子為了一點小事,連父母親人都這樣算計,她管教不了。

原夫人:“我們給你卡了啊,又不是不給你花,你自己不花這怪誰?”

原臣澤笑意更深了。

一邊給他花錢,一邊心裏計較着他花了多少,生怕他多花了。

這是施舍嗎?

不光如此,還在衡量他拿了這個家多少東西,必要時會強行朝他索取多少回報。

就像現在這樣。

原臣澤沒見過別人家裏父母孩子是怎樣相處的。

他不知道原家這樣的相處模式是否正确,但他知道,他快窒息了。

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三個兒子,為什麽就偏偏這樣對他?

屋子裏沉默下來,大哥和弟弟兩人全程幹坐着沒吭聲。

他們從小被教育的就是,要絕對聽從父母的話。

哪怕他們也覺得原臣澤有些委屈,但父母沒發話,他們也不敢說一句什麽。

原夫人和原廷慢慢冷靜了下來。

又覺得,其實沒必要跟孩子争論別的,重要的還是讓他交出那個項目。

于是他們态度又軟和下來,好聲好氣地誘哄:

“小澤,爸媽知道這件事委屈了你,你想要做項目,可以在自家公司跟着你大哥,從小項目開始上手。這個就讓給你弟弟。”

“ 一個項目而已,沒必要鬧得一家子雞飛狗跳。”

原臣澤神色淡漠。

他從頭到尾在意的都不是這個項目,原本打算的也是把項目給弟弟和大哥。

但在父母開口後,他突然不想給了。

他自己願意給,和父母逼他給,這完全是兩回事。

他們都不在意他,也不尊重他,他又何必要在意他們?

父母還在蜜糖攻擊,試圖軟化他,但原臣澤只是淡淡地一句:“不給。”

這是他自己憑本事得來的東西,他沒理由要讓出去。

這個家,原臣澤扪心自問,他也不曾欠父母什麽,也不曾拿過他們什麽。

所以他也沒必要為他們犧牲自己的東西。

原夫人和原廷嘴皮子都說破了,最後氣得破罐子破摔:“你不給你弟弟,家裏也不會給你投資,到時候看你怎麽辦!”

原臣澤視線一頓,突然就想到了太陽底下晏漁的那個笑,還有他遞過來的那束花。

然後不可控地覺得自己很可悲。

一個那麽讨厭他的人,都願意相信他,但他的父母家人卻不願意。

這多諷刺?

原廷氣得拍桌子:“果然不是我們養大的,沒什麽感情,你是不是就見不得原家好,才非要攥着這個項目?!自私自利!”

他本來還想投資這個項目,讓原家趁着這股東風順勢而上,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都到嘴邊的肥肉了,卻吃不到,他怎麽不氣?

夫婦倆罵完一通,氣得心梗,直接摔門進了房間。

等他們走了,大哥原桦才過來安慰原臣澤。

大概說的都是什麽——

父母也是為了這個家好,父母氣頭上的話不要放在心上。

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這麽計較,一家人在一起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原臣澤不理會,等他們說完了淡漠地回了自己房間。

對啊,一家人。

他們是一家人。他不是。

只有他在這個家裏被區別對待。

原臣澤總算是知道,為什麽他回了家還是覺得心裏空唠唠的了。

整理背包時突然看到了白天晏漁送給他的玫瑰,花瓣已經有些幹巴了。

原臣澤卻有些舍不得扔。

這是第一次有人無條件地對他伸出手,認可他,給予他信任和支持。

他上網搜索了幹花制作的過程,把那朵花處理了下永久保存了起來。

——

原夫人回房後還是很生氣。

這個兒子,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接回來。

她正氣着,突然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原夫人接起,語氣也不好:“誰啊!”

對面是個蒼老但很有威嚴的聲音:“我,你老子。”

原夫人怔住了,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當年因為一些事,她執意要嫁給原廷,搞得家裏雞飛狗跳。

後來她離家出走,母親還被氣病了,父親就跟她斷絕了關系。

這麽多年過去,她都沒再見過自己的父親。

在外也不敢提及她是秦家的女兒,還特意改了名字,所以圈裏竟然也沒人把她認出來。

秦家主開門見山:“周末帶孩子回來見我。”

時隔多年再聽見父親的聲音,原夫人眼眶有些熱,連忙應聲:“好。”

秦家主冷哼一聲,刻意強調:“一定要帶上小澤。”

原夫人答應後,秦家主就挂斷了電話,是半句都不肯跟她多說。

但原夫人已經滿足了,當年是她不懂事,後來母親還因為她的事郁郁而終,父親不待見她很正常。

這次參加秦家的競标賽,除了想讓秦家幫扶一下自己丈夫外,她本意也是想讓父親看看原尋,看看她培養出來的這麽一個優秀的兒子。

以此來向秦家主證明,她并不是不如哥哥們,她也有值得父母驕傲的地方。

思索了半晌,原夫人突然思路一下打開了。

既然要帶孩子去見父親,那到時候她直接求一求父親,讓他把地的項目給原尋來做。

她也懶得再同原臣澤周旋,氣得自己心口疼,還沒見過這種刺兒頭孩子,什麽都跟父母對着幹,自從回家,就沒有一件事是讓她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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