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原臣澤側過身躺着:“你的難道更大?”
他也不動聲色地回擊。
這回輪到晏漁怔愣了, 他沒想到原臣澤的話會這麽赤裸裸的,臉也有些發燙。
但是不能慫。
晏漁:“你來看看?”
他整個人裹進被子縮成了一團,有點羞恥但是嘴硬。
原臣澤頓時就明白這人想歪了, 面紅耳赤地咬牙:“睡覺。”
他明明指的是內褲的尺碼。
晏漁得逞地輕輕勾起嘴角。
XXL的尺碼範圍,身高一般180封頂, 腰圍七十出頭。
而原臣澤的身高在大概185左右, 這只能說明, 他的腰比較窄。
看他內褲的形狀, 臀部位置的布料被撐得有些變形,說明他的臀比較,嗯, 性感。
寬肩窄腰,有力量的肌肉翹.臀, 這就是晏漁理想中最具有美學性張力的身材。
過了很久, 晏漁已經睡得半熟了,卻聽見旁邊突然一聲嘆息。
原臣澤翻了個身, 似乎怕吵醒晏漁,他動作放得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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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漁睜開眼,直接下了床。
原臣澤看着他出了房門,也不知道這人半夜幹什麽去。
現在他的頭很疼, 無暇顧及別人。
可能是因為喝了酒,也可能是在外面吹了風。
很快房門再次開了, 晏漁端着一個水杯進來,手裏還拿着什麽。
他把杯子放在床頭櫃上,在床邊坐下, 指尖捏着一粒藥丸, 要塞進原臣澤嘴裏。
出于本能, 原臣澤嘴唇下意識閉緊,眼神詢問地看向他。
晏漁:“醒酒的藥,也能安眠。”
原臣澤不再抗拒,微微張開唇,随後他就感覺冰涼的指尖探了進來,把藥丸送進了他的嘴裏。
因為那只手撤離得不及時,還被他的舌尖猝不及防地舔了下。
原臣澤擡頭看晏漁,後者的表情很平和。
于是他也佯裝沒發覺,端起水杯把藥咽下,然後躺了回去。
原臣澤心裏有點暖暖的,以前從沒有人這麽細心地照顧過自己。
他翻了個身,背對晏漁,很輕地說:“謝謝。”
晏漁微微一笑:“不客氣。”
方才被原臣澤舔到的指尖,還殘留着溫熱柔軟的觸感,他忍不住用拇指緩緩摩挲。
直到躺回床上,他還在想,一個男人的舌頭,為什麽那麽軟。
周末時,晏漁帶着原臣澤又回了父母的老宅。
白夫人的病情已經穩定很多了,每天按時吃藥就行,醫生就讓她回家養着。
反正這種病,除了人類醫學上突然前進了一大步,發現治療方法外,就只能等死。
所以醫不醫的,其實也沒什麽區別。
但白夫人的心态很好,她每天依舊是樂呵呵的,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原臣澤進門時,就看見她在院子裏的草坪上鋪了一塊野餐用的布,整個人坐在上面,很專注地拿着雕刻刀在雕什麽東西。
而白宗秋同白十君,在她旁邊擺了個小桌子,兩人正悠閑地下着象棋。
白十君首先發現原臣澤,他笑得春風和煦,招手到:“小澤來啦,過來一起玩。”
白宗秋也招呼道:“喲,來的真巧。”
這時白夫人才擡頭,她看見原臣澤時很興奮,連忙打手勢:“來!到姨這邊來,姨給你看好東西!”
原臣澤下意識望向晏漁。
晏漁卻是禮貌微笑,眼裏隐隐露出怯意,不動聲色地同他拉開距離,指了指白宗秋那兒:
“我去阿爸那邊下象棋,你去陪阿媽玩兒吧。”
原臣澤覺得他反應挺奇怪的。
但等在白夫人的野餐布上坐下來,他才明白晏漁的表情為什麽充滿抗拒。
因為白夫人正在雕刻蟲子,什麽蜘蛛,蟑螂,蠍子,她雕刻了一堆。
旁邊還有幾個骷髅頭。
野餐布上到處都是她的傑作。
再加上白夫人手藝是真的好,她雕完了還上色,那些小玩意兒看起來跟真的一樣。
原臣澤從小在農村長大,其實不太怕蟲子。
但因為眼前的數量太多,饒是他也有些頭皮發麻。
他有點想跑,卻被白夫人熱情地拉住胳膊。
白夫人:“你看他們多可愛啊,這一批我已經上完色了,放着讓他們曬曬太陽。”
“小澤你能幫我把那邊的幾只上色嗎?”
原臣澤看着竹樓裏的螳螂、麻雀,還有骷髅牙齒,他眼角抽動了下。
想拒絕但又說不出口,只求助地看向晏漁。
晏漁也正坐在桌邊撐着腦袋在看他,或者說是在欣賞他的表情,眼裏是饒有興趣的樣子。
仿佛在無聲地說:你也有怕的時候。
原臣澤頓時平靜了。
不能慫。
他坐回去淡定地拿起筆,開始按照白夫人給的圖紙上色。
白夫人手下沒停,拿着刻刀很專注地刻着,竟然還能分出神來同原臣澤說話:
“終于有個人不怕這些了,他們父子三個都害怕,搞得我都沒有人打下手。”
白夫人:“小澤你不怕嗎?”
原臣澤:“嗯。見慣了,就不怕。”
其實他更好奇,白夫人為什麽對蟲子這麽喜愛。
一般來說女生都怕蟲子,不管年紀再大也一樣,更何況白夫人這樣天仙嬌生慣養般的女人。
而且這些東西雕刻出來有什麽用,又不可愛。
白夫人看透他的疑惑,解釋說:“這些是做來放在動物博物館裏的。”
“因為生病的原因,我的手也不如以前靈活了,所以雕刻不了很精細和很大件的東西,就想着雕刻一些蜘蛛啊,蠍子啊什麽的。”
原臣澤安靜地聽着,莫名想到了他第一次同晏漁見面時的場景。
難怪當時他把那款胸針打碎了,晏漁會有那麽大的反應,這樣溫雅和善的一個人,不僅同他當街動手,事後還處處記仇,找他的茬。
因為那胸針是白夫人雕的,但白夫人生病了,已經無法再雕刻那樣精細的東西了。
所以晏漁沒騙他,那款胸針确實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原臣澤忽然心情有些複雜。
白夫人還在說:“動物博物館主要是給小朋友參觀的,用真的蜘蛛還有蟑螂什麽的小朋友會害怕,所以協會的人就拜托我做一些假的。”
這樣的活兒本來挺簡單,但其他雕刻師都不願意幹,一是很多人也害怕蜘蛛這些東西,生理性惡心。
二是覺得這種事吃力不讨好,有這閑工夫,他們寧願雕刻點有商業價值的東西,多掙點錢。
只有白夫人心善,聽說是給小朋友用的,就接下了這個活兒,協會的人要付錢,她也拒絕了。
白夫人笑笑:“反正我在家也是無聊,想到很多小朋友能用上我雕刻的東西,就覺得很開心。希望他們拿到這些東西時,也能開心。”
原臣澤擡頭看了眼,她臉上的笑容那麽真摯又溫暖,是發自內心的一種善意的外放。
這種單純的善,想傳遞溫暖和快樂的感情,真的很治愈人心,讓他也有些動容。
原臣澤:“嗯。”
白夫人:“什麽?”
原臣澤淡淡一笑:“阿姨雕得這麽好,這麽用心,他們會開心的。一定會的。”
白夫人頓時像個小孩一樣咯咯地笑起來:“小澤真會說話,就知道哄姨開心。”
原臣澤也跟着笑。
不知何時,白宗秋圍了過來:“聊什麽呢。”
白夫人朝他俏皮眨眼:“不告訴你。”
白宗秋拍了下原臣澤:“诶,你跟我老婆說了什麽,把她逗得這麽樂呵。”
他又背過身去,特意不讓白夫人聽見,悄聲說:“教教我,我也想哄我老婆開心。”
原臣澤:“……”
他覺得白宗秋跟個沒長大的毛頭傻小子似的。
但既然是岳父這麽誠心的發問,他也是要回答的。
原臣澤學着白宗秋的樣子,背過身輕聲同他說:“就,誇她。”
往點子上去誇,真心誠意地誇。
白宗秋将信将疑:“這麽簡單?”
他平時也沒少誇啊,怎麽就不見老婆對他笑得那麽燦爛。
原臣澤點頭表示肯定,他的确只是誇了一句,也沒做別的。
白宗秋不信他,扭頭坐到了白夫人身旁,換了個話題:“老婆,中午吃什麽,我讓管家去準備。”
白夫人嫌他靠在身上礙着自己了,推了他一把:“問孩子們。”
白十君同晏漁兩人也不下棋了,把凳子搬到了距離雕刻現場半米的位置。
白十君說:“要不吃炖鍋?人多吃炖鍋熱鬧。”
白夫人想了下;“不行,我想吃辣一點的。”
白宗秋:“那就吃火鍋吧。”
晏漁打住他:“我不能吃辣。”
白宗秋:“全家就你一個不吃辣,那就鴛鴦鍋。”
他說完又看向原臣澤:“小澤還沒發表意見。”
原臣澤倒是不挑,他什麽都能吃:“鴛鴦鍋。”
白宗秋耶了聲,伸出手握成拳頭支在半空。
晏漁也伸出手,同他一樣的姿勢,兩□□頭相接。
白夫人和白宗秋也站起身,四個人都手握成拳頭,互相抵着,形成一個包圍圈。
白十君看向還坐着的原臣澤,微笑着:“小澤也來,這是我們家的傳統。”
原臣澤有些懵,但還是學着他們的樣子,握了個拳頭抵上去。
随後幾人一邊松開抵在一起的拳頭,一邊歡呼:“鴛鴦鍋!耶!”
這場面,很中二,還尴尬,原臣澤有些不自在。
但跟大家一起做完那個動作後,卻又覺得似乎還不錯,莫名心裏暖呼呼的,他連嘴角都輕輕翹了起來。
這種和諧又奇怪的家庭氛圍,讓原臣澤很羨慕。
父母和孩子之間,兄弟之間,像是好朋友一樣相處,親密無間。
能一起插科打诨,能一起犯傻,就連吵嘴都是那麽和諧且有趣,讓人覺得可愛。
大家确定完吃什麽後又散開了。
晏漁挨着原臣澤坐下,因為不想看見他阿媽的那堆玩意兒,所以特意同原臣澤背靠背坐着。
晏漁:“還習慣嗎?”
原臣澤:“嗯?”
晏漁輕輕說:“就剛才那個。那是我們家的傳統,一家人在達成共識時,就會做統一的手勢,表達開心和對家人的愛。”
原臣澤回想起方才的場景,還有當時心裏說不明的細密的感動與溫暖,不自覺笑了:“還好。”
雖然幼稚,但真的會讓人打心底覺得開心。
晏漁微微一笑,他能感覺到原臣澤現在心情很愉悅,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放松的狀态,不像以前那樣緊繃繃的渾身防備。
他更喜歡這樣柔軟的原臣澤。
晏漁自己都有些吃驚,他對原臣澤的喜歡,來的這麽輕易,和難以克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看着這個人逐漸展露出最真實的、柔軟的自己,他就不可自拔地喜歡上了。
但晏漁想了下——
一只渾身是傷的獅子,從你一靠近它就會被它撓和抓咬,到看着它漸漸對你松軟,放下戒心,并時不時還願意露出肚皮給你撸一撸……
大概是對比效應吧,見識過獅子兇狠的一面後,再見識到它軟乎乎撒嬌時的一面,心裏就格外的有種反差。
而且這只獅子,只會對你撒嬌。
那這真的讓人很難不愛。
這邊原臣澤過着歲月靜好的日子,頭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馨和治愈,原家那邊卻快要鬧翻天了。
起因是原尋今天回家後,突然告知父母,他要退學,要回去重新參加高考,然後報考影視表演專業。
原夫人被震驚得好久沒回過神:“你說你要什麽?”
原尋終于卸下了他多年的假面,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
原夫人感覺血壓頓時飙升,她情緒失控,啪地給了原尋一巴掌:“我培養你容易嗎!你說退學就退學!”
想起這些年她花在原尋身上的心思還有精力,好不容易養出了這麽個優秀的兒子,他卻要放棄自己為他籌劃的人生。
這相當于全盤否認了原夫人這些年的努力和心血,她怎麽不氣。
她氣得天靈蓋兒都要掀起來了!
如果是原尋找到了更優秀的人生道路也就罷了,結果他是要從全國top二的大學退學,參加高考報什麽表演專業。
這就好像是原夫人精心為兒子準備了一桌子珍馐佳肴,他不但不吃,還把桌子掀了,非要去啃馊了的饅頭。
原夫人不禁生氣,她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恥辱。那種感覺就像是在被奪走了榮譽獎章,自尊心還被踩在地上狠狠摩擦。
一旁的原廷和原桦也是被氣得夠嗆。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原來那個懂事的兒子、乖巧的弟弟,竟然有天會違抗家裏,做出這樣叛逆的事情來。
原廷努力維持着鎮定,但從他通紅的脖頸子能看出,這個中年男人也快被氣到發瘋了:
“你最好能拿出一個可以讓我們接受的理由。”
原尋被打了一巴掌,也只是用舌尖抵住左腮輕輕滑動,去稍稍緩解疼痛。
對父親的話,他反應依舊平淡,眼神卻是十足的桀骜,像一匹兇狠的狼:
“我不喜歡金融,我也不想要接手公司,我喜歡表演,我就想進娛樂圈演戲。”
昨晚原臣澤的話讓他徹底醒悟,他要去追求自己的熱愛,讓他已經腐爛的人生重新活過來。
他想要自由。
原夫人簡直難以置信:“就因為不喜歡?”
只是不喜歡就否認掉了前十八年的人生?
那十幾年裏,不光有原尋自己的努力,還有她的心血!
原夫人:“沒門,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家裏當年并不有錢,那麽難也請家教給你做輔導,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現在,你想怎樣就怎樣?”
原尋挑了下眉:“我不是來跟你們商量的,我只是通知你們。”
他丢下這句話就出門了。
背後原廷氣得朝他扔鞋子,又同原夫人吵了起來:“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一個二個都這樣。都不是好東西。”
其實原夫人同原廷這些年做夫妻早就沒多少情分了,從當年原夫人懷孕同原廷私奔後,他們的感情就已經開始破裂。
生下大兒子原桦後,簡單地體會了一下家庭的快樂,夫妻之間又緩和了些。
過了幾年生了原臣澤,家裏被拖得很貧窮,甚至于原夫人生産時因為營養不足,還吃了很大的苦頭。
這導致了他們夫妻之間裂縫再次增加,也讓原夫人對原臣澤總是喜愛不起來。
因為原臣澤就象征着她在農村吃苦的那段苦日子。
誰也不會喜歡自己曾經受過的苦難,和不光彩的經歷。
同時更讓她對原廷的無能有一股怨氣。
後來把原臣澤賣給周嬸一家後,原夫人同原廷帶着原桦再次回到城市創業,夫妻之間的關系也沒好轉。
他們幾乎是見面就吵,吵得不可開交,那段日子那麽沉重壓抑,給原桦心裏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直到原尋來到這個家裏,原夫人的情感又有了寄托,夫妻間吵架才減少了些,但矛盾和不滿只是隐忍住了,沒有爆發而已。
後來原尋長大一些,十來歲的時候,有次他展現出了超脫同齡人的聰明才智,原夫人仿佛一下看到了生活的期盼和光亮。
從那以後,她不再同原廷争吵,一門心思撲在這個兒子身上培養他,夫妻間的關系才緩和許多。
但最近,因為原臣澤的事兒,還有原夫人硬是要求原廷同原奶奶斷絕關系的事兒,導致積壓多年的矛盾爆發了。
他們又開始整日吵架,吵得天昏地暗,但偏偏又不離婚,只是吵。
原廷是因為如今原家發達了,正是要往上爬的時候,如果這時他同原夫人離婚,會被人指着脊梁骨罵,說他抛棄糟糠之妻。
而且秦家也不會放過他。
原夫人則是因為,這麽多年她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陪着原廷風裏雨裏走了過來,過上了榮華富貴的日子,她怎麽甘心就此放棄。
離婚的話她只會得到部分財産,她不能接受。
而且秦家她也回不去了,離了婚還會被人嘲笑。
所以這個婚她不能離,心裏還一直很憋屈。
兩個人各自心裏都打着算盤主意,心眼子一籮筐,做夫妻倒也算是般配。
聽見原廷的奚落,原夫人也忍不了了,抄起桌上的雜志就砸了過去:“是我一個人的兒子?難道就不是你的兒子嗎!這些年你管過他的教育嗎!”
原廷:“我沒管?你們吃的喝的住的,哪樣不是花的我的錢?我不掙錢你能給他請那麽昂貴的家教?”
吵着吵着兩人開始翻舊賬,喧鬧聲刺得人耳膜都要爆炸了。
原桦一直安靜地站在旁邊,他感覺那種沉重、壓抑,讓人滿心絕望的氣氛又回來了,籠罩着這個家。
讓他生理性想吐。
他忍了又忍,最後終于忍不住,大吼一聲:“別吵了!就知道吵架!有本事你們離婚啊!”
話是這麽說,但他太清楚這對父母的秉性了,他們根本就不會離婚。
所以只會一直吵下去,把這個家吵得天翻地覆,讓人發瘋,崩潰。
原桦胸膛劇烈起伏,他不想理會父母驚訝的目光,直接開門出去了。
在花園裏,原桦找到了正坐在秋千上的弟弟。
他走過去,手抓住繩子輕輕推動了秋千。
兩兄弟就這樣安靜地待着,沉默很久後,原桦嘆了口氣:
“非得要退學嗎?真退學進娛樂圈,爸媽會發瘋的,這個家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和諧了。”
原尋只是淡淡地嗯了聲:“決定了。”
他從未如此堅定過。
原桦推動秋千的手頓住:“媽從小培養你,花費了很多心思和精力,別太任性了,不要辜負了媽,也不要自毀前程。”
原尋突然擡頭看他,神色是那樣的陌生,冰冷還帶着嘲諷。
原桦不禁怔住,他從沒見過弟弟這個表情。
原尋以前都是很乖巧的,見人就笑像只小綿羊一樣可愛。
現在卻像一條陰冷的毒蛇,讓他都有點莫名的畏懼。
原尋:“大哥,你也不是真心為我好吧。而是害怕我這樣做了,會破壞這個家的和諧。”
原桦微微皺起眉,卻不直視他的眼睛:“說什麽呢,我看你今天是有些犯糊塗。”
原尋自顧自說:“你還害怕母親會對我失望,放棄我,然後轉移目标。”
原桦瞳孔顫動了下,但只是片刻又面色如常。
原尋手指摩挲着秋千的繩索,一字一句緩緩道:
“大哥其實并不像父母眼裏那樣平庸,愚鈍。”
“相反,你很聰明,不管是腦子還是心機,都勝過我。”
原桦徹底平靜了,眼裏是冷淡和死寂,他推着秋千小幅度動了起來,皮笑肉不笑:
“哦?你又知道了?有依據嗎?”
原尋挑眉:“我十多歲那年,父母在客廳因為一個商業問題争吵。”
“當時由于我的一番話,讓他們的争論停止了,從此父母都覺得我聰慧,很有商業天賦,開始着重培養我。”
原桦安靜地聽着。
原尋眯了眯眼,刻意停頓了下,似乎是在等原桦回憶起來,片刻後才又說:
“但當年那番話不是我的見解,而是你的。”
“是你跟我說,只要把這些話告訴爸媽,并跟他們說是我想出來的,他們就不會再吵架,而且他們會更喜歡我,更愛我。”
而且在此前,原桦就開始布局,有意無意地暗示他,說他是個養子,如果家庭破碎的話,那他作為一個養子,父母都不愛他,他會被抛棄。
這相當于在小小的原尋心裏埋下了一顆種子,讓原尋也很害怕父母吵架,更害怕他們不喜歡自己,會抛棄自己。
所以後來,原桦那樣一撺掇,原尋才想也沒想,就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
那時原夫人同原廷的矛盾正是高峰爆發期,幾乎每天都要吵架,原尋作為一個小孩子,他也渴望和諧又幸福的家庭。
聽見哥哥說有辦法讓父母不吵架,他自然滿心歡喜,願意按照哥哥說的那樣去做的。
後來果然父母很少吵過架了,因為原夫人的注意力轉移了。
她從怨恨自己丈夫的無能,轉移到了培養原尋身上。
原夫人這輩子都被自己的人生所困,以前在秦家時,因為自己不出色,家裏哥哥們又衆多,所以得不到父母的重視,她便一直痛恨自己的不優秀。
原夫人那樣高傲的一個人,心裏也有自己的抱負。
但因為所嫁非人,和自己的天資愚鈍,讓她這輩子沒辦法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想要的名利,去讓別人承認她的優秀。
所以當了母親後,她自然而然把自己的願望和終生的追求,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可惜的是,在幾年魔鬼式的教育後,她發覺原桦是一個平庸的孩子,見識短淺,胸無大志。
本來原夫人都已經心如死灰,這時才十多歲的原尋卻展露了他的聰明才智,讓原夫人一下就看到了希望。
就好像在黑夜裏潛行時,驟然看到了一盞明燈。
于是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原尋,妄圖把原尋培養得令人羨豔的優秀,以此來修正自己過去幾十年爛透了的人生。
她想要将原尋變成自己的人生中,濃墨重彩的一筆,給她平庸又失敗的人生,提交一個比較耀眼奪目的答案。
通過別人對原尋的稱贊和誇獎,來滿足她心裏的空虛和虛榮,來僞裝自己的榮耀。
而原桦,從小便看透了原夫人,他不想也不願背負母親沉重的期望。
所以他一直在守拙,讓自己看起來天資愚鈍,不聰明還毫無抱負,從而讓原夫人主動放棄他。
但原桦從小在父母的争吵中長大,早就厭惡了這樣吵鬧的日子。
他比誰都更渴望擁有一個和諧的家庭。
所以他必須得解決母親對人生的失望,還有無處發洩的怨氣和憋屈。
那時的原桦想到的辦法,就是讓另一個人代替自己,去背負母親的期望。
因為那時原桦還很讨厭原尋,記恨他分走了父母本來就為數不多的愛,所以幾乎毫無心理負擔地選定了原尋,把他推到母親眼前。
看吧,後來的日子,家裏果然和諧多了。
原桦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麽心理,開始想對這個弟弟好,也許是看他被母親變态式的教育所壓榨,心有不忍,産生了同情。
而原尋,從小還挺喜歡這個大哥的,覺得自己有個哥哥很酷。
甚至于知道原臣澤的存在、以及大哥經常給原臣澤打電話買禮物時,他還心生嫉妒,覺得是原臣澤分走了大哥對他的愛。
直到後來年紀逐漸大了,開始懂事了,他總是覺得生活在這個家庭裏很痛苦。
好奇怪,分明是個很和諧的家庭,但他就是覺得痛苦。
他想要找出症結在哪兒,于是開始觀察家裏每個人。
漸漸地,原尋發現了父母的真實面目。
也看清了這個面上似乎對他很好,實則拿他擋槍、幾乎是把他毀了的大哥。
裝了這麽久,原尋終于不用再裝,一臉輕松的笑容,回頭對原桦說:
“大哥,你從始至終都只是個自私的利己主義,你根本不在意任何人,也沒有真心。”
原桦沒反駁,只說:“難道這些年我對你的好都是假的?爸媽給你的好也是假的?”
他意味深長地同原尋對視:“你應該明白,如果不是因為你聰明優秀,爸媽很可能不會把你留在家裏繼續養。”
“是我,讓你留在了這個家。”
原尋突然覺得好可笑,好諷刺。
他沒辦法否認原桦說的話,因為的确存在這樣的可能。
他索性喪失了繼續溝通交通的欲望。
原桦這樣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還極度虛僞的人,他能為自己的自私和罪惡,找到千百種推脫的借口。
他對別人的好,都是出于自私和某種考量,到最後還能平靜地反問對方——你難道不是既得利益者?
世界上的事就是因為不是非黑即白,好中摻雜着壞,壞的動機卻也能無形中造就一點好的結果,所以才這麽難以判定對錯。
如果是換做以前,原尋也會痛苦,覺得大哥雖然對他做了那樣不可饒恕的事,但也真切地對自己好過,從而陷入不斷地自我掙紮和痛苦折磨中。
但那天同原臣澤談完後,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一個盤子一半裝着屎,一半裝着蛋糕,蛋糕很可口美味,但你會去吃屎旁邊的蛋糕嗎?會因為蛋糕的美味而接納盤子裏的另一半屎嗎?
說到底為什麽要去衡量盤子裏是蛋糕多一點,還是屎多一點,從而折磨自己呢?
這本身就很奇怪。
最佳的辦法,是連着盤子一整個扔掉。
原尋穩住秋千,站起身從容地理了理衣衫:
“大哥,你這樣的人,有真心對別人好過嗎?到底要到了怎樣的境地,你才會為別人考慮,真實心意地悔改呢。”
他釋然一笑:“不過也跟我沒關系了,反正你也從未得到過別人不摻雜質、真心實意的感情。你以後也得不到。”
原尋走了,原桦還站在秋千旁邊,一只手握着繩索,面色稍顯茫然。
他沒得到過嗎?
這些年沒有一個人真心實意地記挂他、不求回報和不摻雜質地對他好過嗎?
不知為什麽,原桦想到了原臣澤。
過去那些年,雖然父母不接原臣澤回來,但他一直私下裏同這個弟弟保持着聯系。
每年他過生日,原臣澤甚至還會給他準備禮物寄過來。
但那些東西都很廉價就是了,廉價得原桦看都沒看一眼,甚至快遞包裹都好些沒拆。
還有他同原臣澤在社交軟件上時不時的聊天,弟弟對他的問候,和試探一樣的關心。
很多時候他都不會回,等想起來時通常距離發信息時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于是他就會匆匆找個很忙的借口,去敷衍過去。
原桦逐漸回神,理了理風衣淡然又矜傲地離開了。
原尋說錯了,是有的。
以後那人也還會在。
他不信原臣澤能如此決絕地同他也斷絕關系。
過段時間他找個由頭去看看原臣澤,同他說一說這些年自己的不容易,他會理解的。
畢竟以前原臣澤就是這麽好哄。
作者有話說:
這家子就沒有好人(确信!)
明天見乖乖們QVQ開始日六保底的快樂日子
感謝投喂營養液的寶寶,人家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