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倒計時:7D

第1章 死亡倒計時:7D

從山下的鐘樓傳來了鐘聲,驚起了樹林裏的烏鴉,撲棱着翅膀朝着天空飛去。

青年在心裏跟着鐘聲默數了九下,靜靜地看向搭在膝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中央黑體加粗的「退職願」三個字映在了那雙無波動的金眸中。

無非是模板式的辭職信內容,落款處寫着他的名字,禦山朝燈。

禦山朝燈擡手揉了揉緊繃的太陽穴,皺着眉頭,露出了非常缺覺但還能忍忍的表情。

他昨天、前天,大前天,都在為了一項工作奔波,幾乎沒有休息。

他留着短發,是特別罕見的白色,鬓角的發絲稍微長些,柔軟的垂在胸口。穿了套看上去就非常昂貴的淺灰色手工西裝,外面還套了件帶兜帽的休閑款深色風衣,隐藏在衣服下側肋的位置略有凸起,似乎藏了什麽硬邦邦的危險物品。

日常會持槍的人,要麽是便衣警察,要麽是黑手黨。

要是再加上禦山朝燈坐在看起來就非常專業的汽車內的駕駛座上,耳朵上別着一頓一頓地閃着紅光的無線耳機,已經可以确定他警察的身份了。

副駕駛上還有一個男人,睡得昏天黑地,眼鏡都滑到了鼻尖的位置。

他們這輛車旁邊,還有着六七輛差不多突兀的車,裝着十幾個外勤工作中的警察。

風見裕也的腦袋越來越低,直到一頭撞到車窗玻璃才突然驚醒。他立刻坐直了身子警惕地四周張望起來:“什麽?FBI已經來了嗎?”

禦山朝燈瞬間恢複了往日高冷淡漠的形象,不動聲色地合上了電腦,将裏面的東西藏了起來。

“還沒。”

FBI是他們今天的目标:捉住那兩個和赤井秀一關系不錯的FBI探員,從而達成脅迫赤井秀一的目的。

似乎是……确實是非常刻毒的計劃,但他們公安平時就是這樣執行任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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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的回答,風見裕也明顯松了口氣,笑着問道:“禦山先生現在還在做別的工作?真辛苦啊。”

禦山朝燈沒回答這句話,轉身将電腦放到了後排。

風見裕也早就習慣了同事的冷淡,還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放在前面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殷勤

地幫禦山朝燈取了過來,無意看到了屏幕上的郵件圖标。

「RE:杯戶中央醫院腦內科檢查報告結果傳……」

“這……”風見裕也的手停留在半空中,這東西怎麽看都像是醫療報告,最近隔壁警察廳有組織體檢嗎?要是沒有的話,平時的日子突然去體檢……

禦山朝燈淡淡地掃了一眼內容,甚至都沒有點開閱讀,當着風見裕也的面删掉了。

“詐騙郵件。”他說道。

——才怪。

風見裕也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啊,我還想您年紀輕輕檢查什麽腦內科……現在的騙子的騙術真是越來越高級了,看起來還挺像真的,搜查二課最近也開始加班了。上次有個詐騙犯說自己是織田信長,居然真的有人信,被騙了八千萬!我什麽時候才能有八千萬呢……”

他說起來就沒完,禦山朝燈有些應付不來風見這種熟悉起來就非常熱情的人,哪怕他們已經認識三年多了。

禦山朝燈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開了口:“風見。”

“他們寧願相信他是織田信長,都不肯相信我是德川家康……是!”風見裕也立刻收住了吐槽,看向了他,充滿信賴地問道,“有事交給我嗎?”

一副等着他分派工作的正經樣子。

禦山朝燈鼓起勇氣凝聚起那句的“你好吵”又咽了回去,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喜歡對別人指手畫腳的人,現在更沒必要繼續說了。

在這種真誠的目光下,禦山朝燈雖然還是面無表情,心裏卻尴尬地不行,非常希望現在真的能有什麽正事——

“哔——”

耳機發出了電音,原本紅色的指示燈變成綠色,禦山朝燈打心底感謝着FBI出現的及時。

他扶着耳機聽着從裏面傳出通訊報點,依次按下車上的幾個按鈕。以他為首,後面的車燈逐個亮起,離弦的箭般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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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感激FBI的出現緩解了自己的局促,并且禦山朝燈也覺得那兩個FBI探員只是因為和赤井秀一關系好,就被特別對待挺倒黴,但他的車還是開得飛快,成了他們車隊裏領頭的那個。

禦山朝燈喜歡現在的工作。

從他大學畢業,通過Ⅰ類國家公務員考試,到今年十月的時候就是四年整了。

先前因為年齡問題暫時被分配給了前輩當副手,今年等他按照程序升職後也可以獨當一面了。二十三歲的警視,放眼整個日本都非常厲害。

但他大概等不到升職的那一天了,剛剛被删掉的郵件的确是他的檢查報告單,不需要打開禦山朝燈都知道裏面是什麽內容。

相似的報告他收到過六份,來自于不同醫院,早就排除了誤診的可能,最後這份他都懶得打開讀。

絕症而已,從現在算起大概還有一周左右的時間而已,要死了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惡。”

禦山朝燈沒忍住,面無表情地罵了一句。

風見裕也突然聽到同事說了句完全不符合他人設的話,大腦飛速運轉後,試探性的接了對方的話:“……的FBI?”

“……”

前面的FBI開得确實非常猛,一開始他們這邊還派了車做路障,也被他們直接撞開。明明車身都開始傾斜了,專業賽車這種情況都得考慮一下,他們在來葉崖這種複雜的路段卻敢開到一百六。

當然他們這邊也不差,在剛剛的拐彎處,同事們的車都被甩開在了後面,只剩下他們還咬着。

指示車速的指針快飛出表盤了,風見裕也好像聽到了汽車發出了快要到達極限的咚咚聲,他咽了咽口水:“禦山先生,不然還是謹慎一點吧?下山只有一條路,只要守住,他們逃不掉的……”

回應他的是猛然加速的車,他下意識閉上了嘴。

沒有人能比現在的禦山朝燈更讨厭「謹慎」這個詞了。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人,過去的人生裏吃盡了過度小心的苦頭。

他帶着記憶轉生,但不僅沒像輕小說裏寫的那樣成為人生贏家,甚至今年初在案發現場遇見一個戴着紅領結的眼鏡小學生,發現這世界好像是漫畫作品後,開始了更加小心翼翼的人生。

比如每天繞路二十分鐘,就是為了不從過去從來沒注意過的毛利偵探事務所那條路前面經過。

那個漫畫他只在電視上看過幾集,大概知道是個變小的名偵探的故事。其他的,什麽電梯裏的屍體閣樓裏的眼睛還有笑容陰險的黑

衣男人都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反正避開主角就對了。

雖然工作原因,他還是不得已的和那個小學生打過交道。

……

可禦山朝燈也很清楚,他這碌碌無為的一生,并不能全都怪到主角的身上,他又不是從今年才開始謹慎的。真正導致這一切的,是他自己。

風見裕也的那句「謹慎」,實在是戳到了他的痛處。

他謹慎了這麽多年,結果還是得了絕症。他才二十三歲,這讓他怎麽心甘情願去死?

“謹慎。”禦山朝燈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任務失敗的話,你能負責嗎?”

“呃……”風見裕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能負責。”禦山朝燈換了檔,用力踩下油門,“不需要謹慎。”

以這麽輕松的心情來面對世界還是第一次,他已經沒什麽好怕的了。

沒錯,哪怕說出這句話他也不擔心自己會觸發死亡flag,人總不能死兩次。

他要平等的創死所有人:)

當然不是指現在去創前面的FBI,要是赤井秀一在上面,還有撞一撞的價值……

“赤、赤井秀一?!!”

下一秒禦山朝燈就聽到了同事略帶驚慌的聲音,白色的轎車緩緩打開了敞篷,在颠簸的高速行駛的汽車上,戴着黑色針織帽的男人出現在了視野之中,穩穩的架着槍對準了他們。

那個人有種令人畏懼的氣場,與他為敵必須付出極大的勇氣。

——是赤井秀一沒錯。

“赤井秀一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在和降谷先生……”風見裕也語氣變得慌張起來,眼睛幾乎瞪成了圓形。

他下意識地向身邊的禦山朝燈尋求着什麽,卻在看到青年的時候愣住了。

禦山他……好像很興奮?

“風見。”禦山朝燈開口了,聲音很穩,沒有一絲顫抖,“幫我解開安全帶。”

“這種情況下……”

“解開。”

風見只能按下插鈕,安全帶迅速收起,剩下的半截帶子卡在了禦山朝燈的右臂上。

作為降谷零的副官,禦山朝燈是熟悉赤井秀一的。他還跟蹤過這人一段時間,那時候赤

井秀一還叫做諸星大,使用萊伊為代號的組織成員,和他上司一樣是個幾乎不需要睡覺的超級卷王。

有過卧底組織的經歷,赤井秀一不會只是端着槍做出威脅的樣子,他一定會開槍。

但在日本的地界殺一個在職公安是非常不劃算的買賣,禦山朝燈判斷這發子彈的目标不會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腦袋。

是輪胎。

果然,赤井秀一的槍口微微向右下方偏移了兩毫米,随後扣下了扳機。金色的子彈旋轉着加速沖破空氣,朝着他們的方向飛來。

禦山朝燈感覺此刻所有的聲音和氣息都消失不見,亞音速的子彈在他的眼中也變得可以追尋軌跡,成了放慢一千萬倍的逐幀畫面。

腎上腺素飙升,心率加快。不是因為害怕危險,而是一種全新的、從未體驗過的,由內心深處而生出的愉悅感。

禦山朝燈快速打動方向盤将車體極速地轉彎,身邊的風見終于忍不住大叫了起來。子彈擦着輪胎的邊緣打了進去,汽車發生了劇烈的颠簸,但是并沒有停下,而是因慣性在原地轉起了圈來。

禦山朝燈冷靜地把住方向盤,換了檔位,汽車以倒行的方式加速追了上去。

“等、等等!”

風見裕也覺得自己要瘋了,然而大腦還沒确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身體就感受到了劇烈的撞擊,禦山朝燈的身體整個傾向了風見的這邊,汽車的駕駛室整個凹了進來。

他聽到禦山朝燈悶哼了一聲,赤井秀一乘坐的那輛車也終于停了下來。

其他同事晚了幾十秒終于追了上來,有人将他們兩個扶了下來,另外的人舉起了槍對準了在另一輛車上的FBI。

被警察包圍的赤井秀一只是非常無奈地聳了聳肩,笑着誇獎了禦山朝燈一句:“非常精彩,禦山君。我應該沒記錯你的名字吧?”

能追上卡邁爾的車,還能及時做出反應來将他的攻擊危險降到最低,看起來像是不要命的瘋狂舉動,但也有好好的保護同車的人,最嚴重的沖擊是自己承受的。

果斷,冷靜,有魄力。難怪波本如此的信賴他。

要是有機會組隊,會是個不錯的體驗。

雖然知道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但赤井秀一還是以開玩

笑的口吻說出了這句話。

禦山朝燈俯視着坐在車裏的赤井秀一,幾秒後有一抹鮮紅順着他的臉頰落了下來,在白發的襯托些顯得很像影視劇裏的瘋批角色。

“沒機會了。”多出了些血跡,讓他的樣子顯得有些桀骜,但開口還是那個冷淡的公安先生,又有些清冷。

“真是可惜,你讓我開始羨慕波本了。”赤井秀一明顯誤會了他的意思,但禦山朝燈并不打算解釋,他得病的事情沒告訴任何人。

——他倒是試圖聯系過那位他成年後就徹底失聯的監護人,但是所有音訊都石沉大海,不知道那家夥又去什麽地方尋死了。

禦山朝燈沒再回複,看向了躲在一旁正在聯絡降谷零的風見裕也。

彙報其實應該是他的工作,但他剛剛完成了躲子彈撞車逼停赤井秀一的壯舉,大概風見也覺得他需要休息。

“禦山先生受傷了。”風見裕也幫同事賣了個慘,希望降谷零不要太生氣,“為了工作他真的付出太多了。”

然而降谷先生果然還是生氣了,聲音冷淡到隔着電話風見都覺得有股涼意:「讓他接電話。」

“……找你。”風見裕也含糊地帶過了降谷零的名字,把手機遞了過去,猶豫了一下勸道,“別頂嘴啊。”

禦山朝燈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看起來像是敢和降谷零頂嘴的人嗎?

「你到底在想什麽?」降谷零直白的指責從電話的那端傳來,和以前訓斥他是完全相同的語氣。

明明一直以來他才是被降谷零輸出的那個。

尤其是剛畢業的時候,禦山朝燈天天挨罵,要不是已經習慣了裝面癱來掩飾自己的心情,他絕對會當場哭出來。

但此刻禦山朝燈只是淡然地聽着上司的指責,心态穩得一批。

「還是說你的目的是讓我每年多探望一個人?赤井秀一還有下次機會,你不怕死也該有個限度。」

禦山朝燈已經聽不進他的話了,通過剛剛的事,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随心所欲的快樂。

他确實很喜歡現在的工作,但他的人生并不是只剩下工作這一件事。

“不,我很怕死的。”

禦山朝燈仰望着天空,深色的夜幕中懸挂着一輪圓月,他的語氣也仿佛染了些溫度:“月色真美。所以我打算辭職,明天我會将辭呈交給您。”

不僅是電話那邊的降谷零,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還在車上的FBI,全部都愣住了。

禦山朝燈扯下了領帶,動作稍微有些粗魯,領口松松地散開來,他做了一個深呼吸。

這種不用顧忌別人的感受,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感覺真的非常好,他将領帶随手扔出去,正好打在了赤井秀一的手臂上。

禦山朝燈沒道歉,輕笑了一聲。眼眸中仿佛盛滿了金色的月光,他對着電話那端的前上司和顏悅色地說道:

“老子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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