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REBIRTH:23D
第46章 REBIRTH:23D
被上司用難以形容的眼神盯着,禦山朝燈将後背挺得更直了些,表現出理直氣壯的态度。
從前的他絕對不敢在降谷先生表示拒絕後,這麽正大光明的出現在對方面前。
再擔心也不過是跟在後面确保對方無事後再離開——初次的跟蹤任務就是萊伊,禦山朝燈這個技能已經點到了爐火純青。
而且能讓當時剛畢業的他去跟蹤組織成員,看來降谷先生那時候就已經确認赤井秀一是組織的卧底了。
現在的禦山朝燈膽子大了許多,不僅跟上,還在必經之地等着上司過來,然後兩個人一起過去。
他來都來了,降谷先生還能對他做什麽嗎?
“聽話。”降谷零果然沒有像以前那樣兇他,而是換了個稍微無奈的商量語氣,“你出去等我。”
禦山朝燈擡起頭,就連琴酒也稱贊過漂亮的那雙金眸中倒映出了上司的影子,他抿了抿嘴:“您這種行為真的非常過分。”
他用控訴的語氣說道。
“需要的時候要我陪着您,不需要的時候就随便扔在一邊。”他垂下眼睛,淺色的睫毛将眸子遮住了一半,聲音變得低落起來,“我不會聽的。一定要我走,就下命令吧。”
話是這麽說,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走的。
他為了任務,但并非是為了完成任務。任務失敗的懲罰他能忍受,但是無法承受任務失敗的後果。
系統的任務描述甚至具體到了‘一個人無法做到,必須結伴而行’的地步,他一定是要跟着去的。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剛剛的語氣有些強硬,禦山朝燈放軟了聲音,小聲叫道:“降谷先生?”
被對方的聲音召喚回神,降谷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副官,心中冒出一種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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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任務并沒有他說得那麽輕松,禦山朝燈一定要跟着他,也是察覺到了這件事。
他能怪副官過于敏銳了嗎?這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觀察力,如果對象不是自己,他應該誇獎對方幹得好才對。
像對方說的直接下命令也是一種方法,但降谷零很清楚禦山朝燈的性格,這家夥是個非常固執的人,更大的可能是他離開後被副官
悄悄跟上來。
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知道了。”降谷零嘆了口氣,說道,“你跟好我。”
任務的容錯率降低了,但是整體的成功率有所提升,禦山朝燈比他還要細心,是個非常好的行動搭檔。
“是!”禦山朝燈答應的非常快,他恰到好處的對上司露出笑容,“我會好好做的。”
算是半被脅迫地帶上了副官的降谷零,心中的煩悶被這個笑容一掃而空。他懷疑禦山朝燈是故意的,在他要生氣的時候用這樣的微笑來撫慰他,然而他很清楚副官沒有這種心機。
但是降谷零越看那張臉越覺得心頭有股火焰在燒灼,讓他很想做些動手動腳的行為。
他伸手捏住了禦山朝燈的臉頰,漂亮的臉蛋一側被擠了起來,禦山朝燈沒有躲,只是露出了詢問的神情看向他。
降谷零的手上忍不住稍微用上了點力度,低聲罵了一句:“混小子。”
禦山朝燈完全察覺不到疼痛,對于這個舉動只覺得非常的親近,對着上司彎起了眼睛,答應下來:“嗳。”
-
松田陣平背過身去打了個哈欠。
房間裏是博物館的其他工作人員,十三個在他這個房間裏,還有一個在隔壁萩原研二那邊單獨問話,為了拖延時間,他們已經非常盡力了。
從在警察學校的時候,他們鬼冢班裏的五個人就是關系最好的,一起經歷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哪怕警校期間只有短短的半年,但卻像是認識了一輩子般。
而在畢業後,同期中的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兩人突然消失不見,就連回去探望教官時,對方也不再提‘降谷’、‘諸伏’這兩個名字,好像他們班上沒有這兩個人一樣。
不用多說,松田陣平也明白過來,這兩個人或許是被派去做什麽危險的任務了。
沒什麽機會見面,松田陣平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三年前的那次。
七年來,他們都變得更加成熟了,但是沒有變化的是互相信任的心情。
松田陣平緊了緊弦,重新轉過來,戴着墨鏡的模樣看上去非常的有氣勢。之前有不少人說過他比起警察,更像是黑丨社丨會的大哥,視線掠過去的時候非常的有壓迫力。
他們得拖延時間到禦山朝燈給他發信說可以中止才行,那兩人潛入了博物館的內部,在找什麽重要的東西。
如果挨個問詢過一遍那兩人還沒有出來,就只能想點其他的辦法,讓這些人離開博物館了。
松田陣平一邊想着下一個理由,萩原研二已經與其中三人交談過了,還剩下十個人,松田陣平的視線從這十人的面部依次掃過,卻忽然發現其中的一個人在他看過來時非常刻意地低下了頭。
身為警察的直覺冒了出來,松田陣平盯着他看,那人就像是考試作弊時東張西望的學生,作為站在高處的‘監考老師’,松田陣平怎麽都覺得那個人不對勁。
“喂。”松田陣平翻了下手上的信息資料,叫了那個人的名字,“杉木一雄。”
被他叫了一聲的工作人員渾身顫抖了一下,松田陣平記起來這個人就是剛剛一直坐在辦公室裏為他們取文件應對檢查的男人。
男人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佝偻着腰,胸牌幾乎是九十度地垂着,他露出一個勉強的讨好的笑容:“是,警官先生。”
“你在緊張什麽?”松田陣平摘下了墨鏡,塞進胸前的口袋裏,他看過去,那雙銳利地如同狼般猛獸的眼睛讓那人抖得更厲害了。
“我、我、我……我很……我一緊張就……”杉木一雄說話更加口吃了,額頭上全是汗,這人明明有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此時看上去幾乎蜷成一米六了。
“那個,警官先生。”帶着禦山朝燈進來的那個安保人員似乎有些不忍心,主動開口說道,“杉木他就是很容易應激,所以才會被安排在不怎麽需要與人交流的辦公室的。”
杉木的人緣似乎還不錯,周圍的同事紛紛幫他解釋起來,杉木一雄居然從口袋裏掏出了手帕開始抹眼睛。
松田陣平仍然覺得這人可疑到奇怪,但其他人都在幫他解釋,松田陣平還是暫且放下了戒心:“原來是這樣。”
他假裝相信了對方,拿出了手機,給在隔壁房間的幼馴染發送了消息郵件。
-
這是一家小型的私人博物館,說是博物館,實際上是這裏的主人生前住過的別墅。
據說那位夫人結過七次婚,靠着死老公獲得了一大筆遺産,晚年定居在了日
本,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生平上寫過她未曾生育,來到日本才收養過一個孩子,但是那個孩子現在也沒什麽消息,博物館也是由職業經理人打理的。
那位夫人用自己的遺産創立了一個基金會,定期撥款來維護博物館的開銷,但她并沒有開放面向大衆,而是靠定期在網絡上免費抽選。更早些年間會将票給雜志,或者廣播随機抽獎之類的。
但網絡上幾乎沒人聽說過有人抽中門票,甚至網上的詞條搜索一共也只有兩頁。博物館的維護完全是靠她留下的財産支撐的,那位夫人口袋裏到底有多少金幣,也完全可以顯示出來了。
但是這麽低調的博物館,在六點後的閉館時間,還有十幾個工作人員監督維護,看起來就非常的可疑。
降谷零檢查着房間內的擺件,禦山朝燈則是用嘴叼着手電筒,順着牆面摸了過去。
這是他們檢查的最後一個房間,如果沒有,就只能去樓上碰運氣了。
檢查整個地下室就用了接近四十分鐘,再加上樓上,他們今天夠嗆能完成了,松田前輩他們也拖延不了這麽長的時間。
手電筒的光還是太小,尤其是他離牆面太近,沒辦法照亮更多的位置。禦山朝燈很會利用道具地打開了系統面板,将位置調到背後,然後将亮度也提高。
他就有了一個全自動的打光裝置,雖然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就是了。
“找到了。”禦山朝燈聲音有些含糊地說道,降谷零立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東西,走了過來。
他伸手将禦山朝燈嘴裏的小手電拿了下來,照在了牆上。禦山朝燈的右手摸到了一個肉眼很難看清的凸起,試着按了下去。
從遠處傳來了機械轉動的聲音,禦山朝燈和降谷零一起順着聲音趕去,在隔壁的房間,剛剛他們檢查過,那個空曠的有些怪異的那面牆,從邊緣被推開,露出了一扇木門。
“降谷先生……”
降谷零從襯衫的邊緣取下一枚曲別針,他身上總是有這樣的小道具。彎腰對着門鎖伸進去撓動了幾下,門‘咔噠’一聲,被打開了。
禦山朝燈想着自己上次在琴酒的注視下,花了二十多分鐘才打開的門,微微有些憂傷。
兩人根本不需要任何
的眼神和語言交流,禦山朝燈從進入這行就跟着降谷零學習了,他們的默契和節奏都是互相之間最搭調的。
降谷零走了進去,禦山朝燈在外面多留了半分鐘,确認無事後才跟了進去,走到了降谷零的身邊。
房間內已經被搬空了,木質地板上連灰塵都沒有,僅僅剩下了牆上的一個舊式的鐘表。
“來遲了一步。”降谷零呼出一口氣,面色十分的肅正。
禦山朝燈卻覺得不太對勁,系統描述地如此危險,而他們見到的确實一間空屋。
他只能認為這裏并非真正的烏鴉巢穴……或者是,危險是指別的事。
房間裏只有牆上鐘表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秒針轉了新的一圈,分針向前一步,正好到了整點,時針也指向了八點整的方向。
挂鐘下方的小門打開來,似乎小鳥就要鑽出來報時了。
“咻——”
聲音不對!
禦山朝燈意識到了不對勁,下意識地看向了降谷零的方向。幾乎是瞬間的,先一步的被身邊的降谷零撲倒在了地上,上司整個人擋在了他的身上,發出一聲悶哼。
“降谷先生!”禦山朝燈急切地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降谷零将自己身體的重量壓在了他的身上,禦山朝燈的臉頰蹭到了對方額頭的汗。
“我沒事。”降谷零說話的時候還在深呼吸,聲音沒有特別大的變化,但是都已經需要控制呼吸了,大概是受了不輕的傷。
禦山朝燈小心地将他扶起來,讓上司暫時靠在了牆邊。他看向了那個鐘表,報時位置應該是小鳥的地方,只有剩下的半張弩,時鐘也已經停下了。
降谷零單手扶着自己的肩膀,在他右臂後方,有一根整個箭頭都沒入肌肉的箭。
“怎麽會……”
他看到了降谷零的額頭上布滿了汗,扶着肩膀的手都有些抖,可想而知這個痛楚究竟有多厲害。
他是不是不應該跟過來?降谷先生自己的話,沒有多餘救他的這個步驟,就不會受這個傷。
或者,如果他能更快一點,由他來中這一箭的話,他沒有痛覺,現在的情況也會更好。
“你這是什麽表情。”降谷零忽然開口說話了,禦山朝燈聽見內容,
有些愣怔地擡起了頭。
他對這句話并不陌生,從他第一天上班,還在被對方那張吸引人的臉迷惑的時間,搞錯了一個東西,被上司非常幹脆直接的訓斥了一頓。
已經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了,從第一次見到降谷零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了對方笑着與他講話的情景,這種完全打破濾鏡的嚴肅形象,讓禦山朝燈非常的難以接受。
他當時的心情就像是得知愛豆要和一般社會人士結婚的單推人一樣複雜。
‘他怎麽能兇我?’這樣的感情充斥在腦海中,初出茅廬的社會菜鳥差點第一天就被上司罵哭,整個人委屈的不得了。
‘你這是什麽表情。要哭了嗎?’
當時的上司是這樣說他的,語氣依舊嚴肅,似乎對他這種行為非常的不滿意,說這種看起來可能是安慰的話語也很兇,讓禦山朝燈一下把眼淚憋了回去。
之後他也沒少挨訓,每次上司說點什麽之後,他要是表露出了不滿,對方都會問他上面的那句話。
……不過後來他已經被訓麻了,根本哭不出來。
再後來他的能力逐漸成熟些了,被這樣說的機會少了很多,但禦山朝燈對這句話的印象還是非常的深。
又一次聽到了熟悉的話,卻和以前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上司的語氣非常溫柔,帶着一絲遷就,有些無奈地看着他。降谷零擡起沒事的左手,虛虛地舉在半空。
禦山朝燈俯身向前,将下巴輕輕地放在了上面。
降谷零卻笑了起來,手順着他的臉向上,在他臉頰抹了一下,語氣有些虛弱:“要哭了嗎?”
其實已經哭了,但上司先生知道他要面子,心照不宣地沒有拆穿:“讓我看看,嗯,很好看,不像是哭了的樣子。”
明明受傷了還要忍耐着來安慰自己,禦山朝燈的情緒一瞬間也到了頂峰,他低下頭,眼淚不停地往下滑,沾了上司先生一手。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沒有我……”
“和你有什麽關系。”降谷零打斷了他的話,“沒有我你照樣能躲開,是我沒忍住自己的條件反射。而且,之前答應我的事忘記了嗎?不準道歉。”
“對不、”
降谷
零嘆了口氣,伸手将禦山朝燈的腦袋往懷裏一按,剛剛的傷口已經過了最疼的時期,現在已經有些麻木了。
他還能不知道禦山朝燈在想什麽,他家副官又優秀又強,唯一的一點是過于固執,如果不是用更強硬的手段壓住他,光靠嘴很難說服他。
明明已經非常好了,但卻仍然缺少自信。
他剛剛說的是事實,察覺到危險的瞬間,他的身體比大腦要更快的想要擋在對方身前,受傷純粹是他自己的問題……就算那邊站着的不是禦山朝燈,他也會做出同樣的反應。
語言在此刻太過無力了,哪怕是趴在他的胸前,他也能隔着衣服感覺到微微地有些潮氣,眼淚都快濕透他的外套了。
又把人家弄哭了。
降谷零嘆了口氣,手指壓在禦山朝燈的後腦,柔軟的白發從他的指縫間穿出去,靠得如此之近,他又聞到了副官身上的非常心儀的淡香。
“小朝。”降谷零無奈地說道,他低頭在禦山朝燈的頭發上親了一下,後者身體一僵,整個人都不動了,“我不會說好聽的話,尤其是對你。”
他的手指輕輕梳着禦山朝燈的頭發,微涼的發絲從指縫間溜走的觸感非常不錯。
“我現在好痛,對我笑一下可以嗎?”
-
取回醫院的繳費單,禦山朝燈的手機響了一下,他看了眼是松田陣平詢問情況的郵件,沒心情打字回複,直接撥通了電話。
這對于他來說還是第一次,過去的他是寧願挂掉電話發郵件的人,總感覺和別人說話不如郵件清晰明了。
“松田前輩。”他接起電話,直接說道,“我們已經打算從醫院回去了。”
接收到系統的任務結算消息,禦山朝燈才确認這次的任務就這麽潦草地結束了。
明明任務描述那麽的嚴肅,結果就是降谷先生受傷結束。他現在有種墜入夢境的恍惚感,他不知道這到底算什麽。
他為了讓降谷先生能夠平安無事強行跟了上去,結果降谷先生還是受了一點輕傷。
他不去的話,以降谷先生的反應能力,連這點傷都不會受吧?
而禦山朝燈正在糾結的問題,因為涉及到系統,根本沒辦法說出口。
[
他還好嗎?]松田陣平問道。
“已經包紮過了,傷口很整齊,醫生說半個月差不多就能長好了。”禦山朝燈說道。
雖然上司覺得沒必要,降谷零說傷口不深,直接讓禦山朝燈幫忙取出來再上點藥就沒問題了,但禦山朝燈還是堅持要去醫院。
上輩子給禦山朝燈留下的最深的印象就是白色的房間,他幾乎整個人生都是在醫院裏度過的,導致他直到現在也非常不喜歡去醫院。
但其實,之前和降谷先生去的幾次醫院,他都覺得還好,在裏面的感覺并沒有那麽的難熬,這次甚至還是主動要求來的。
禦山朝燈還發現了自己實在是雙标。
不久前在小巷裏遇見了腳踝中彈的諸伏前輩,對方說不想去醫院,禦山朝燈完全沒堅持就順從了對方。
但是這次降谷先生的傷口,他确實能處理得了,可還是覺得去醫院更能放心。
松田陣平沉默了一會,才問道:[你還好嗎?]
禦山朝燈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問這樣的問題,有些詫異:“很好。”
他考慮了一下松田陣平的話,補充說道:“我一會送他回去,明天我來橫濱找松田前輩你,可以嗎?”
雖然系統的任務完成了,他這邊還有一個警察廳的逃犯任務,正在和松田陣平一起進行着。
本來松田陣平說讓萩原研二和他一起也行,但是萩原前輩明天交流結束,要回去述職。松田陣平又說自己一個人也行,禦山朝燈卻認為這樣不好。
雖然他在這裏估計也沒什麽很大的用處,但畢竟是他将松田前輩帶來的,必須要負責到底。反正橫濱離東京并不算太遠,半小時的車程,再加上路上的距離,也就是一小時左右的通勤,來回也算是方便。
[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萩和我今天能查三個地方,明天也就剩下兩個點了,不需要你。]松田陣平的語氣非常狂妄,但禦山朝燈也知道對方是在擔心他。
“明天見,松田前輩。”禦山朝燈幹脆的結束了對話,對面的松田陣平沒反應過來的‘诶’了兩聲,被他主動挂斷了電話。
禦山朝燈的心情非常亂,看着系統一直在紅點提示可以抽卡的閃動,都不想動一下腦子去抽卡。
雖
然明天他就不會這麽想了,但是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活得好沒意思。
他有種,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麽的感覺。
能看到的東西,不論是萩原前輩的那次炸彈,還是伊達前輩的那次車禍,或者是諸伏前輩的自殺,他都盡力的去改變了。
但是這次的任務涉及到了降谷先生,他卻沒起到任何作用,甚至還連累降谷先生受了傷,他寧願不要這個抽卡機會。
他沒看到過降谷先生的‘未來’,就連怎麽改變也無從得知。雖然他也知道人不能依賴于外物,可是對于降谷零來說,再怎麽小心也不為過。
該怎麽辦。
禦山朝燈嘆了口氣,在病房外面重新整理了下表情,才推開門進去。
金發的青年上半身的衣服都被脫掉了,只留下一件無袖的純棉背心,右臂上部綁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禦山朝燈抿了抿唇。
“你來的正好。我一個人好難,幫我把衣服穿上吧,朝燈。”降谷零看到他就立刻招呼道,有種強裝鎮定的感覺。
降谷先生好像是喜歡他的。
如果是之前的他,知道這件事大概會開心的飛起來,但是他現在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份感情了。
他還是很喜歡降谷先生,但他現在沒心情想這件事,尤其是他好像是因為系統害的降谷先生受傷的情況。
禦山朝燈腳步一滞,才走上前幫對方穿起衣服來。
兩人都沒說話,并且有種與以往都不同的尴尬氛圍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
做出了非常主動的事情的降谷零心裏比誰都忐忑,他後來才開始擔心起會不會是他感覺錯了,這個舉動太唐突,副官根本不喜歡他,一切都是他過于自戀的幻想……這類的事情。
但事實好像比這樣更糟糕,說他的行為有些過分,副官卻還是和以前一樣和他相處,可說他算是成功了,副官也和以前一樣對待他,沒有更親近一步的發展了。
降谷零嘆了口氣,配合着禦山朝燈的動作穿上了衣服。
對方應該是對他有一點好感的,但現在好像被他吓到了。
——怎麽辦才好。
一瞬間,兩人的思想同步成了一句話,在對方的面前同時嘆了口氣。
降谷零欲蓋彌彰地想要套上外套,卻不小心扯到了傷口,忍不住‘嘶’了一聲。
“降谷先生……!”禦山朝燈立刻伸出手扶住了他,又将剛剛好不容易穿上的衣服脫下來,小心的檢查了對方的傷口是否裂開,一切無事後才放了心。
站着的禦山朝燈和坐着的降谷零不小心對視上,想要躲開視線卻又不舍得移開目光。
禦山朝燈想起了什麽,抿起唇對降谷零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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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坐在座位上,在他的手邊放着一架微型弓弩,與之前在某個博物館的密室中,隐藏在時鐘內的弓弩是相同的款式。
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男人總算是沒有戴他的面具和兜帽,靜靜地獨自坐在房間裏。
他有着白色的頭發——并非是琴酒的那種顏色純淨的純白,而是人類随着年紀的增長,被時間刻印下年齡的證據,灰色棕色淺金色混合的花白長發。
所有頭發被黑色的絲帶綁成一束系在腦後,看起來非常的優雅。
而在這樣的發絲之下,是一張與氣質的滄桑成熟截然不同的年輕的面孔。
看起來是二十歲?三十歲?或者是四十歲?總而言之都說得過去,男人的身上就是有着這種獨到的魅力,時間在他的身上沉澱積累,赤棕色的瞳孔精明智慧,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他的所有話。
他的面前放置着一個水晶球,看起來就像是在集市上擺攤騙人的女巫們面前放置的那種,看起來普通又廉價,和放置它的天鵝絨支架完全不搭調的簡單。
“又失手了,明明是沖着心髒去的……都是那個多出來的人的錯,否則我絕對會布置的更完美。”
水晶球靜靜地被放置在那裏,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的聲音也像是年輕人的聲音,除了語速情不自禁的放慢了許多倍。
“波本,真不愧是波本,波本。”
男人也并不要求對方的回應,他一向也只喜歡獨處。
他背着手在房間內轉了兩圈,回到了自己的那個沙發上,自在地躺了下來。
他嘴裏不停地念叨着波本,一會想要殺了對方,一會又放棄了這個想法,暫且決定忍耐。
“算了,再留他一段時
間吧,無關緊要。”
“只要蘇格蘭還活着,波本就無關緊要。”
他從旁邊拿起面具兜帽逐個裝扮上,聲音越來越輕,在他全部準備好的時候,門從外面被敲響,接着銀白色長發的殺手先生走了進來。
“先生。”
琴酒自然地向他行禮,在他面前恭敬地低下頭。
“這次的任務還是要交給你,GIN。”男人重新開口,聲音又變回了沙啞老人,“與三年前相同的任務,能做到吧?”
三年前?
琴酒先是疑惑了一下,作為組織內最受信任的成員,每年的任務數量甚至能到三位數。
光是說三年前的任務,他完全不知道是……
“呃、”
琴酒停滞了一秒,他很快意識到對方所指的三年前的任務是哪個,唯一一個與其他所有任務都性質不同的那個任務,甚至不需要單獨去指三年前。
他頭一次地想要反駁面前的這個人:“我的槍是用來殺人的。”
“我要你做的也是殺人。”那位先生笑了起來,他伸出了手,那雙手上帶着一副黑色的手套,遞到了琴酒的面前,輕輕勾起了TOPKILLER的一束長發。
“回答我‘是’。”
琴酒腦海裏出現了深藍威士忌的那句話,這就是那家夥的目的了。
他不介意當那位先生的狗,當人又能受多少尊敬?至少他如今足夠随心所欲。
同樣的任務。
如果不是琴酒能感覺到那位先生是真的信任他——并非是對待蘇格蘭的,僅僅保住對方的命,永遠都進入不了中樞——他都會覺得這個任務是那位先生在羞辱他了。
琴酒将頭垂得更低,長發掉落在地上,與地上的陰影折出一道分界線。
“是。”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如同來時般恭順。
等到離開那個地方,琴酒獨自坐在車上,他考慮了半天,最終還是撥通了某個人的電話。
[你意識到了吧,琴酒。]深藍威士忌的聲音從電話那邊響起,确信無疑,帶着勝利般的笑意,[他老了。]
琴酒沉默了三分鐘,最終才開口問道:“你想做什麽。”
[我想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