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尾張見聞(八)
“沒什麽別的事情的話……”池小言看了看依然坐在原處的三日月宗近,勾唇說道:“你可以先去休息。”
“啊。好的。”三日月宗近聞言當即站起了身, 披上了素白的單衣, 接着“哦”了一聲。
“怎麽了嗎?”池小言眉梢微動, 看着三日月宗近随意地将狩衣罩在了單衣的外面。
他那身衣服雖然看起來十分華貴,但事實上打理起來相當耗神。如今三日月宗近将衣服披得太過随意, 以至于之前的高貴與優雅蕩然無存——反而看起來有些輕佻風流了。
三日月顯然也十分清楚這一點。他“哈哈”地笑了兩聲。
“呀,我不太會打扮呢。”
池小言已經完全無力吐槽了。她也是才知道眼前這個如同平安時代的貴族一樣的男子平日裏一直在穿衣方面是受別人照顧的,除去之前的審神者宇田川織夏之外, 照顧他最多的人大約就是粟田口家的鲶尾藤四郎了。
然而鲶尾并沒有随隊出陣, 這就有點尴尬了……池小言想了想, 決定向同為粟田口家的藥研藤四郎求救,原因是她本人也不甚熟悉三日月身上穿着的這種古老的衣飾。
聽說了審神者叫自己過來的目的之後, 藥研也是一臉的無奈。
“雖然也是藤四郎, 但我只對戰場的事情比較熟悉啊大将。”
池小言覺着, 既然都是藤四郎, 雖然生長環境有所區別,但技能方面應該差不太多吧?既然鲶尾那麽擅長照顧別人, 那藥研大約也不會很糟糕。
按照她的思路, 應該是這樣沒錯的。
在審神者的強烈要求下, 藥研藤四郎顯然沒辦法拒絕這樣的請求。于是他十分順從地幫三日月宗近穿起了衣服,結局就是最終的效果似乎比起之前三日月宗近自己随意披挂的時候還要不如。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池小言表示實在是有點無法理解。同樣是藤四郎,為什麽他跟鲶尾差距可以這麽大?
藥研此時也是滿臉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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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 我說過我做不來這個的。”
池小言揉了揉眉心。這次真的是她失策了。
或者該去叫一下織田家的仆從來幫把手?雖然從平安時代到現在也已經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衣飾一類的也有所區別, 即使是織田家的仆從也未必會搞這套繁複的衣服,而且池小言本人并不是很想給人家添這樣的麻煩,但眼下這個情況似乎也是別無選擇了。
總不能讓三日月就這麽披着件單衣上戰場吧?
“主人,我可以進來嗎?”龜甲貞宗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
正一籌莫展的池小言只好先行放下了這邊的三日月和猶自在三日月身邊忙碌的藥研,起身走到門邊給龜甲拉開了房門。
“有什麽……事……麽……”一邊開着門,池小言一邊順口問了句,但卻在見到龜甲的瞬間,生生把後面的兩個字咽回去了一半。
門口的龜甲貞宗正端着個木盆,他的肩頭搭着條毛巾,若是忽略他身上穿着的那套華麗的西服的話,他的這副扮相倒是有些像傳說中的店小二。
“主人,要梳洗一下醒醒神嗎?”龜甲問。
方才被壓制下去的微妙情緒再次在池小言的心底裏升騰,龜甲貞宗那帶笑的模樣讓她甚至有一瞬間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了。
她連忙背過身去,說了句:“總之先進來吧。”
池小言悄悄地仰了仰頭,讓自己險些溢出的情緒迅速收了回去。而在擡起視線的時候,她倏然發現三日月宗近和藥研藤四郎兩個人已經停了手上的動作,齊齊轉頭看向她。
“對了龜甲。”池小言側頭看向了已經把東西放在一旁的龜甲貞宗,順勢就問了句:“你會幫人打扮嗎?”
“诶?”龜甲有些詫異。
池小言攤手道:“你看,三日月他的出陣服有些弄不好了呢。現在好像有點麻煩。”
“啊……”龜甲貞宗立即會意,“這種事情就交給我吧。”
“如果是你的要求的話。”
原本池小言并沒有對龜甲貞宗抱太多希望,畢竟龜甲本人的出陣服是偏西式的,而在過往的資料當中,也并沒有顯示他在處理着裝方面有什麽特殊的偏好。
然而結局看起來簡直是出乎意料地令人欣慰。
“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呢。”重新穿戴整齊的三日月宗近站起身,向一旁的龜甲貞宗道謝。
“畢竟都是為了主人。”龜甲回應得從容。
“你對所有主人……”池小言忽然開口,“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的以前的主人,也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這樣的問題顯然十分沒有必要。但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再收回也是絕無可能的。于是池小言只能靜靜地等着龜甲的回答。
事實上,她真的有些好奇,自己究竟能得到怎樣的回答。
龜甲貞宗的動作微頓,顯然對于審神者這樣的疑問,他也有點意外。不過他很快便回過了神來。轉過頭,他臉上依然帶着平日裏那種笑意,他直視着池小言的眼睛,應了句:“當然。”
毫無意外的答案。
當然。
池小言輕輕舒了口氣。就如她之前所想的,龜甲貞宗會這樣無條件地遵從她的命令,會這樣為她着想,僅僅是因為她是他的審神者而已。
并沒有其他原因。
所以她也不需要有什麽多餘的負擔。面對龜甲所有的付出,她只需要理所當然地接受就好了。她甚至不需要有更多的回應。
這樣很好。
“對了。”龜甲忽的又開了口,卻是直接将話題引向了別處:“信長公将在今夜只身去熱田神宮求運,這個時間他會受到襲擊的可能性很高。”
池小言稍怔了怔,很快也把思路轉到了戰場這邊。沒錯,桶狹間的奇襲在即,接下來的這一天裏發生什麽都是有可能的。因此現在并不是适合晃神的時機。
織田信長會去熱田神宮祈求武運,這是歷史書上明文記載的,溯行軍不可能不知道,因此,熱田神宮一行很可能危機四伏。
“這件事情他知道嗎?溯行軍可能會偷襲這件事。”池小言問。
龜甲貞宗點了點頭。
“那他依然要獨自去?”池小言又問。
“是這樣的。”龜甲回答。
果然。
池小言心下微沉。該說不愧是織田信長嗎?即使明知道敵人埋伏在那裏,也依然敢只身去赴險,是覺得有恃無恐?還是覺得在神明面前開陣本身就是件令人興奮的事情?
後世的記載當中都說織田信長不信神明,可他真的是不信神明嗎?還是說他希望自己可以成為超越神明的神明?
這或許不重要。畢竟這與這一戰并沒有關系。
“我知道了。”池小言輕點了點頭,“告訴宗三,長谷部和螢丸,等下我去他們的房間幫他們手入,之後盡可能的保持體力,随時做好出擊的準備。”
“好,我明白了。”龜甲接受了池小言的命令之後,便轉身向門口走去。
“那個……”池小言有些遲疑地又說了一聲,“你……還有三日月和藥研也是。”
“嗯,知道了,主人。”龜甲回身,輕點了下頭。
打發走了三位付喪神之後,池小言走到了水盆邊上。水溫還相當溫熱,顯然是精心調過的。池小言伸出手指,在水面上輕輕撩過,于是水面上立時掀起了層層漣漪。
或許自己是該醒醒神了。池小言這樣想。
借着溫水,她将自己的臉仔細清洗了一番,又将有些淩亂的頭發重新綁了一遍。于是水面上隐約映着的那道影子也變得清爽了起來。
“龜甲貞宗嗎?”池小言輕聲叨念了一句,“雖然之前有些意外,不過……嘛……”
“這樣也沒關系,這樣就好了。”
畢竟意外這種東西總是時時會有出現的,就像這次出陣一樣。但不管變成什麽樣,只要能達到最終的目的就好。
比起龜甲和三日月,另外幾位付喪神身上的傷痕似乎是要少上很多。但即便如此,全部處理下來也着實要花上一些工夫。
全部都處理結束之後,夜已經很深了。不過不知是不是之前休息過的緣故,池小言覺得自己并沒有特別疲憊——盡管三日月沒有跟她提起過這樣的猜測,池小言也隐隐地産生一種模糊的感覺,自己之前那陣無可阻擋的倦意或許與本丸的情況有關聯。
不過由于沒有十足的證據,她也沒辦法去深想,這種事情還是等她回到本丸之後再做處理比較好。
眼下擺在她面前的還有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桶狹間決戰在即,不消多想,溯行軍定然會從中作梗,也就是說戰鬥也會在接下來的一天打響,這點毋庸置疑。
于是接下來的戰鬥地點在很大程度上會跟織田信長的行軍路線重合,而織田信長在今夜動身去熱田神宮祈運之後就不會再回清洲城了。
那麽問題來了,她該怎麽辦?
一直以來,她都是十分回避正面戰場的。畢竟池小言很清楚,以自己的實力,出現在戰場周邊只能成為付喪神們的拖累。可若不想跟着他們一并去戰場的話,難不成她要孤身一人留在這清洲城裏?
這着實是個讓人兩難的問題。
思前想後,池小言覺得自己大約還是得跟着付喪神們一起離開這兒。大不了到時候她随便找個草窠将就着躲一下,總好過在這裏枯等。
決定了之後,池小言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了前往熱田神宮的小隊當中。
“哦?親自出陣嗎?”織田信長在見到池小言的時候也略略揚眉以示詫異。此刻的他自然已經換下了之前穿着的那身華貴的女式和服,取而代之的自然是一身戎裝。
“身為主将,親自出陣也沒什麽可奇怪的吧?”池小言輕笑着回應。
“可你什麽武器也沒配。”信長眯眼,尾音有些上挑,似乎帶着些許揶揄。
“嗯,因為我不會任何實戰的技巧。”池小言十分大方地點頭承認,“不過這并不影響我戰鬥。”
“這樣嗎?”信長輕笑,“那我拭目以待。”
作者有話要說:
開頭實在沒忍住黑了一波藥研。
其實我還是很愛藥哥的,但藥哥手作方面真的是黑得沒法洗。
日常搓刀裝不是綠就是黑,十連能連着黑三個,完了還一臉驕傲地跟我說:大将,闊綽啊!
#我覺得我家藥哥這輩子大概都不可能從搓蛋的黑名單上下來了
#我那點資源可是留着接豆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