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蘭因絮果·十四
蘭因絮果·十四
“走吧。”
鹿循合上房門，帶着姜厭離開靈吾的住所。
長街花樹下，陸臨風等候了大半夜。他見鹿循出來，立即迎上前來，“怎麽樣，靈吾說了嗎？到底怎麽會回事？”
鹿循想着靈吾所言，嘆了口氣。
半月前，靈吾跟随天衍陣指示，去往十萬大山。現實情況比預想還要好，他剛到十萬大山西北角，便遇見了首尊。
靈吾高高興興迎上去，豈料失魂落魄歸來。
“夜崖是不是出事了？”陸臨風驚問。
鹿循點頭，“首尊為鎮壓魔龍耗盡靈力，昏迷在無際涯，被人拔了情根。”
陸臨風:“可知此人是誰？”
鹿循:“若我沒猜錯，應當就是挑起上下兩城紛亂的幕後之人。至于他的目的……如今還不知。”
陸臨風點頭，讓鹿循說下去。
鹿循:“首尊昏迷期間，被一凡人救起，與之生情了。”
這話無疑一道驚雷，叫人瞠目結舌。陸臨風怔了許久方才追問:“怎會如此？”
夜崖年歲極長，與鹿循師尊算同輩，與他們玩不到一塊兒。但數百年相處下來，他們也算了解這位仙門第一戰将。
他極有責任心，相當負責。不管是對天都仙府，還是對自己的身邊人，皆是如此。
所以夜崖絕不會在短短兩旬，就與人生情。即便是被人拔了情根，沒了過往與人相交的記憶。
鹿循:“三尊可知洞明幻境？”
陸臨風點頭。
洞明幻境又名南柯沉夢，可将陷入幻境的人拉入同一場南柯夢中，百年浮生，俱在一夢。
陸臨風瞬間領悟鹿循提及此事的目的:“師弟你的意思是，夜崖與那名凡人一起墜入了洞明幻境，在幻境中相伴了百年？”
“沒錯。”鹿循嘆氣，“兩人一同陷入幻境，共度百年。首尊又正值情根生長期……由此生情，也說得過去。只是……”
靈吾怎麽辦？
不過短短兩旬，他如何能接受自己的道侶與旁人生情？
“怎會出現這樣的事……”陸臨風的面色凝重起來，“兩百年前，你不是為他們算出了吉卦？”
“鬥轉星移，因果流變。此世沒有恒定不變之物。”鹿循擡眼望向璀璨的夜空 ，對陸臨風道:“方才我重新替靈吾蔔了一卦姻緣。”
“如何？”
鹿循嘆道:“蘭因絮果。”
夫妻間再美好的開始，終難逃離散的結局。
“不行！”陸臨風忽然道:“夜崖與靈吾絕不能散！”
鹿循看着激動的陸臨風，略感詫異。
“此事因果已定，再難更改。結局怕難遂我們的期盼了。”鹿循提醒道:“靈吾眼裏揉不得沙子。首尊這次雖然也是遭人算計，并無過錯，但到底是與他人生了情。”
“不，師弟，你沒明白我說這話的意思。”陸臨風擡手撐上一旁的花樹，猶豫許久方才壓低聲音道:“我這麽說，是因為他們二人之間有不得不在一起的理由。”
鹿循看向他。
陸臨風看了眼靈吾的住所，把鹿循拉遠。
“可是要緊事？”鹿循見陸臨風諱莫如深，心裏也升起幾分擔憂。
“何止要緊。是要命！”陸臨風道:“靈吾命數已盡，能活到如今，全靠夜崖以共生邪術養着。而這邪術的依憑，就是他們二人的靈契。若是靈吾因此事撕毀與夜崖的靈契，是要出人命的。”
鹿循臉色當即一白。
陸臨風道:“我即刻去十萬大山将夜崖帶回，他那情根過幾個月就恢複了，不是大事。你這些時日，幫我看顧好天都與靈吾，尤其是靈吾，切不可教他撕毀與夜崖的靈契。萬事都等我回來再說！”
鹿循蹙眉，不待應下，陸臨風已化作一道劍光，消失在原地。
夜風拂過，泛起陣陣涼意。
那個人，到底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
鹿循以手輕揉眉心，立即轉身返回靈吾的住所。
“師尊……”
姜厭感受到鹿循內心的慌亂，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鹿循一頓，感受手腕傳來的的力道與溫度，內心稍安。
無論如何，他已經重活一世。那個人也提早五年暴露在他的視野之中。
他應當還有時間去阻止那個人，阻止那個與他緊密相關的因，結出最壞的果。
*
鹿循回到靈吾小院，一直等到了天明。待靈吾結束打坐調息，他立即将三尊離都的事情告訴了靈吾。
靈吾很不理解陸臨風為何此時離開，但卻因為需要鎮守天都，暫時放下了撕毀靈契的事情。
道侶結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共享彼此的機緣，從此因果綁定，合二為一。一旦撕毀，主動毀約一方，很可能遭受反噬，修為跌落。
而今天都局勢不穩，幕後之人又藏匿暗處，靈吾如今就是和天都一道站在懸崖邊，出不得半點岔子。
鹿循見此，略微放下心，同時落下一個覆蓋整個天都的搜尋大陣，只要那人一有異動，必然觸發法陣。
幾日後的深夜，姜厭見鹿循時刻運轉搜尋法陣，不免有些擔心，“師尊，你撐得住嗎？”
此陣極耗靈力，他怕鹿循撐不住，損傷經脈。
“沒事。”鹿循說完岔開話題，“前些日子我問你要了顆靈丹，說要補給你。後來事情漸漸變多，竟耽擱了。現下左右無事，你同為師說說，想要什麽？”
姜厭看向他，埋怨道:“師尊別總在我擔心你時岔開話題。”
鹿循啞然，過了會兒才重拾思緒，“為師難得問你一次，你若有想要之物，如實答便是了。”
姜厭見他如此，反問:“我想要什麽，師尊難道不知？”
鹿循不料他突然這麽直白，一時不知怎麽接。
姜厭真正想要的，他當然知道。
可他……給不起。
“罷了。”鹿循不再與姜厭糾纏這個話題，“你既然沒什麽想要的，為師便自己做主……”
“有！”姜厭突然打斷他:“師尊，我有。”
鹿循看向突然變卦的姜厭。
姜厭道:“師尊，你休息會兒吧。我想要你休息會，陪陪我。行嗎？”
鹿循一怔。
姜厭靠近他，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
鹿循反手覆在姜厭的手背，“別鬧。等抓住幕後之人，師尊就能休息了。到時……也可以全身心陪陪你。”
姜厭當即定定地看着他。
“說來，你怎麽看靈吾與首尊一事？”鹿循再次将話題扯遠，成功帶偏了姜厭的思緒。
姜厭沉思片刻，如實道:“我很羨慕符尊。此事雖然令人傷心，但我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待首尊恢複情根，他愛的還是符尊。至于那個凡人，不過百年身。若我是符尊，我……忍得。”
忍得？
鹿循心頭驀然一酸。
靈吾忍不得，因為他有原則且從來是被自己心上人偏寵的那個。
姜厭與之想法正相反，怕是因為……
他從不敢奢求心上人的愛。
鹿循略做斟酌，對姜厭道:“情之一字，悅己也傷己。姜厭，你值得被愛。所以為師希望，無論将來如何，你都把自己放在首位。不要為了……”
“嗡——”
搜尋大陣忽然震顫起來。
魚入網了！
鹿循當即斂神，對姜厭道:“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