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洞明幻境·一
洞明幻境·一
天都內城。
紅衣男子立在巨大的懸劍之下，看着守備薄弱的黑塔，黃金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一笑。
“仙府禁地，閑人免進！客卿速速離去！”守衛修士攔住男子。
“離去？我就是為此而來，怎能離去？”男子擡手一揮，一縷緋色的輕煙鑽入了兩名守衛守衛的鼻息。守們衛表情一僵，如人偶一般呆滞在原地。
“開門。”男子輕聲吩咐。
守衛立即轉身，取出幾張靈符貼在了黑色木門上。黃紙靈符上的紅字亮起光，大門上浮現一個複雜的法陣。法陣順勢旋轉，直至靈符靈力耗盡。咔噠一聲，大門從內向外打開。
“多謝。”男子沖兩名守衛拱手致謝，随後施施然走進了天都禁地。
黑色高塔內，光線昏暗，無數黑金木牌整齊地放在牆壁上的洞窟內。
男子環顧一周，見塔內除了牌位什麽都沒有，不由輕輕促起眉頭。
“難道不在這裏？”他喃喃自語。
“你在找什麽？”
清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男子心頭一凜，當即轉身與來人對視。
“嘎吱——”木塔的門扉自動合上，光線迅速變暗。
鹿循與靈吾的身影随之沉入了這片昏暗之地。
男子明顯一怔，“你們怎麽……”
“不是你讓我來找你嗎？”鹿循手執梅木簪，雪發披散，驟然轉綠的雙眸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詭異。
靈吾手執靈符，守着黑塔大門，絕了男子的後路。
男子自知棋差一招，當即閉口不言，在掌心積蓄靈力。
“徒勞。”鹿循輕蔑說着，擡手丢出數個血紅殺陣，逼近男子。
男子當即在周身鑄成堅固的靈力屏障，緋紅靈力流動，吹亂他的白發。
重疊的殺陣如一幻景，不時刺探出無形利劍。男子費力抵擋，面具下的眉頭狠狠蹙起。
“我原以為能做出如此精妙人偶的人必定仙門大能，如今一見，不過如此。”靈吾見鹿循出手便占了上風，緩步走近男人，眯眼打量他，“我現在有點好奇了，那些人偶真是你做的？”
“說不定是仙尊認錯了人呢？”男子咬牙切齒地同靈吾開玩笑，視線卻不敢離開全力進攻的鹿循。
“那就認錯了吧。人間不是有句話？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你迷惑守衛，私闖天都禁地，同樣該死！”
靈吾話音落下，鹿循當即合掌，釋放出強大的靈力，攻擊男子築起的屏障。
“鹿循！”男子忽然疾聲:“天都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你不留我活口，怎麽給天都一個交代？”
鹿循聞言，輕輕搖了搖頭。
靈吾大笑道:“你這話是否問得太蠢了？鹿循作為仙門第一的衍師，能問天道，又為何要問你這狡猾的惡仙？”
男子表情變得難看。
強大的靈力瞬間從鹿循的掌心溢出，凝為無數利劍，攻向男子。
“咔——”
男子築起的靈力屏障出現蛛網一般的裂痕。
靈吾見狀，立即丢出兩張雷符，同時凝出一把無形的利劍，狠狠劈向男子。
殺陣環伺，雷電迅速灌滿整個木塔，無形利劍直逼胸口要害。千鈞一發之際，男子黃金面具下焦躁不安的雙眼忽然沉靜下來。
緋色光暈在暗室內攢動，男子周身屏障忽如萬千碎片炸開。
“小心！”鹿循揚聲提醒靈吾。
靈吾不顧炸開的靈力碎片，徑直将長劍刺入了男子的心髒。
男子看向他，微微一笑，“晚輩，你們這沖動的性子确實該改一改了。今日便當是本尊給你們上的一課，日後務必記住，得饒人處且饒人。”
靈吾一怔，當即看向男子胸口的傷處。
緋色霧氣如水流一般從男子胸口流出，很快覆蓋了整個地面。接着，萬千紅絲從霧氣中湧出，将靈吾緊密纏繞。
“符尊！”鹿循當即飛向靈吾，行動間卻見紅衣男子趁機向門外飛掠而去。
鹿循皺眉，兩廂猶豫之間，男子忽然轉身，召喚萬千紅線，湧向鹿循。
鹿循擡手落陣，同時運起一面屏障阻擋紅線。
紅線卻似無形，輕松穿過靈力屏障，纏繞上了鹿循的手腕。
而從鹿循的視角去看。
紅色絲線纏繞他的瞬間，他周遭的景物就開始變動。男子瞬間消失，黑塔的牆壁變得扭曲，空間也在逐漸崩塌。
幻境……
洞明幻境。
紅光一閃而過，天衍陣勉力張開一瞬，又很快消弭。
紅色霧氣将鹿循與靈吾淹沒，期間探出的絲線迅速将二人包裹成了兩只密不透風的繭。
“啧，真是時移世易。幾千年過去，現在的後生都這麽沒心眼嗎？”男子擡手将白色頭發撩至耳後，輕輕搖頭，轉身離開木塔。
“咻——”
男子走到門邊，腳步被迫一頓。
無數枝條迅速從紅色霧氣中探出，纏住了他的腳踝與手腕。
“啊啊啊！”枝條生長出長而鋒利的倒刺，狠狠紮進了男子的四肢。與此同時，一根銳利的木刺從男子耳後探出，強而有力地穿透黃金面具，貫穿了他的眉心。
“呲——”
男子周身紅光一閃，無數緋色紅霧從他的傷口逸散而出。而他的身軀則像漏了氣的氣球，迅速幹癟下去，破破爛爛地挂在了突然生長出來的木枝上。
“哐當！”
黃金面具跌落在地，短暫驅散了地面的紅霧。
紅霧之下，一個不知何時布下的殺陣，正悄然運轉。
上了當……
鹿循……原來你還是有點心眼兒的。
一縷精純的緋色霧氣忽然從大片紅霧析出，湧向鹿循所在的繭，纏住了鹿循的脖子。
“……”紅繭內，陷入幻境的鹿循，因為逐漸加深的窒息感，眉心緊緊蹙起。
黑塔門外。
姜厭懷中的兩只紙片人忽然飛出，從門縫鑽入了黑塔。
姜厭一驚，懷疑鹿循出事，當即破門而入。
“哐當！”
木門破開，他恰見兩紙片人合二為一，化作鹿循的虛影，從一人高的紅繭中揪出一縷緋色霧氣。
分魂！
經常制造同類事物的姜厭瞬間分辨出霧氣是何物。
無名分魂落入鹿循手中，劇烈掙紮。
鹿循雙眸一冷，一把捏散。
緋色霧氣瞬間化作純白的光點，消散于天地之間。
“師尊……”姜厭怔怔看着眼前的虛影，下意識往前行去。
他在魔界曾修習魂術，對分魂的狀态十分了解。
方才那緋霧是分魂，如今眼前的虛影，何嘗不是鹿循的分魂？
所以……師尊把他的分魂僞裝做了紙片人贈予他？
為什麽？
鹿循見自己暴露，略微垂下眉眼。
無措間，他見一縷紅線悄然從霧氣中探出，纏繞上了姜厭的腳踝。
“姜厭！退出去！”鹿循一驚，當即大喝。
但姜厭顯然已經被洞明幻境影響，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鹿循一慌，分化作兩只紙片人，耗盡分魂靈力，撕開了包裹自己本體的繭。
主魂回歸本體，鹿循當即睜眼，奔向姜厭，在紅繭成型前，緊緊擁抱住了姜厭。
紅線迅速生長，将兩人裹入了同一個繭中。
*
“……”
遠在十萬大山的鹿真分魂突然變得暗淡。
江城瞧見一驚，關切問:“鹿真，你怎麽了？”
鹿真捂着胸口，皺眉道:“我的一半分魂鹿循捏碎了……”
“怎會如此！？”江城明顯慌了，“那你會不會出事啊？”
“出事到不至于，不是什麽大事……”
“魂魄都被捏碎一半了，怎麽不是大事！？”江城慌不擇言:“早就跟你說了鹿循很可怕，你怎麽就不信我呢？”
“鹿循，我确實低估了他。現在要想對付他，我須得……”鹿真忽然看向傻裏傻氣的江城，眯了眯眼，改口道:“須得療傷。”
江城:“這還用說？你一半魂魄都沒了，當然要療傷。”
鹿真聞言展顏一笑，“所以你回來助我調息吧。”
江城毫無芥蒂之心，“好啊，你現在在哪兒？”
“綏陽城，城主府。”
“诶！”江城突然想起一事，“那首尊還要盯着嗎？”
鹿真一頓，搖了搖頭，“先不管他了。我已進入黑塔看過，那面鏡子竟然不在裏面，當真是奇怪……”
“什麽鏡子？仙門至寶？”江城忽然一驚，反應過來:“所以你在天都搞這麽多事，是為了那面鏡子？你要那東西做什麽？”
鹿真忽然冷眼看向江城，抛出一個“不該你問的你別管”的表情。
江城撇了撇嘴，委屈道:“我這是關心你嘛。”
見鹿真還是不說話，他連忙哄道:“好好好，我不問。你也別着急，這麽重要的東西，說不定被天都轉移了。等你養好傷，咱們再做圖謀，好不好？”
鹿真臉色這才緩和，過了會兒，他又無比人真地看向江城:“我再問你一次，你可想要綏陽城主之位？”
江城略做猶豫，反問鹿真:“你希望我取代我哥？”
鹿真颔首:“只要你想要，我就能幫你奪得那個位置。”
“可……”江城與他哥的關系雖然急劇惡化，但他沒想過殺了他哥。
鹿真誘惑道:“那時，我就能與你光明正大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嗎？”江城忽然問。他在鹿真這裏永遠沒有安全感。
許是他問得太過認真，鹿真明顯一愣。
江城便默默看他。
鹿真垂眸，點了點頭，“對，只要你去做，我就永遠和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