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梅煮酒
第三十九章 青梅煮酒
當時,經歷一場炮火的轟炸之後,所有人灰頭土臉,面對着滿地狼藉,正茫然四顧時,前面哨位隐隐約約有聲音傳過來。
“醫生!有沒有醫生啊!這裏有傷員!”這聲叫吼像被炸`彈轟了個零碎,顯得撕心裂肺的,醫療分隊的人迅速往那邊跑。
晏北想跟過去看看情況,被邢玉成喊住了。
邢玉成指指她挂在胸前的相機,提醒道:“別忘了工作。”
晏北點點頭,跟過去了。
傷員周圍烏泱泱地擠了一堆人,晏北透過縫隙看到躺在地上那張熟悉的臉時,心底微微震顫,拿着相機的兩只手顫抖着,摁下了快門。
黃河閉着眼睛,嘴唇泛白,手捂着腿上的傷口,疼得胸口不斷起伏着。
直南蹲在旁邊,面色凝重,半天不說話,其他兩位醫療隊的醫生神情怪異。
有人急忙問:“直醫生,我們排長怎麽樣了?”
直南說:“幸虧我們來得及時。”
晏北心底咯噔一下。
周圍戰士的臉刷一下,白花花的。
黃河吓得睜開眼睛,抓住了直南的手,眼泛淚花,“直南……”
直南拍拍他的手背,語重心長道:“如果來遲一步,傷口就該愈合了,影響我們醫療隊發揮。”
晏北微愣了下,“噗嗤”一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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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戰士頓時松了口氣了,埋怨道:“直醫生,你說話別大喘氣啊!”
黃河蹭一下坐起來,不高興道:“什麽意思啊!看不起輕傷啊?我告訴你,輕傷不下火線,我剛剛是忍着疼痛堅持戰鬥!”
直南冷笑:“當兵當成你這樣身嬌肉貴,我勸你趁早退伍,別給國家丢臉。”
黃河嘟嘟囔囔,“開個玩笑嘛。”
“開什麽玩笑?”
晏北身後有人問道,聲音幾乎是在她耳邊響起的,她驚了下,轉身去看。
傅溪白就站在她身後,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個拳頭大小,所以她一轉身就撞到他了,把她自己給撞得往後仰,傅溪白伸手扶住她,目光揶揄地看了她一眼。
擠成一堆的人迅速成兩隊列排開——“傅隊!”
黃河見狀,趴着直南的手臂,一副全力以赴的模樣,也想要站起來,臉都憋紅了才讓直南攙着歪歪斜斜地站起來,“隊、隊長……”
傅溪白的目光在衆人臉上慢慢略過,最後停在黃河受了傷的腿部,說:“傷口的血自己止住了?替國家節省資源,不錯。”
黃河摸摸受傷的地方,幹笑兩聲。
隊列中有個士兵站了出來,說:“傅隊,排長是為了我才受的傷,當時有一發炮彈落在我附近,我當時腦子沒轉過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排長已經把我撲倒在地了,排長是被彈片打中了才受傷的。”
傅溪白看了他一會,忽然轉頭對直南說:“直南,先給他看看傷勢。”
黃河愣了下,“小周,你受傷了?”
直南過去瞧了瞧,說:“手骨折了。”
黃河拐着腿過去,“怎麽骨折了?”
小周說:“排長,被你壓的。”
黃河:“……”
傅溪白道:“行了,受傷的趕緊去處理傷口,沒受傷的,以排為單位,集合!”
晏北趕緊跟着醫療隊的人,打算過去看看,采訪一下傷員。
忽然,傅溪白道:“程晏北。”
晏北停下來,看向他。
傅溪白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問:“你受傷了?”
晏北愣愣道:“沒有。”
傅溪白這才發現她手裏拿着相機,想明白她跟着醫療隊是去幹什麽了之後,他想了想,走過去把她拉到一旁,小聲說:“先去換身衣服。”
晏北以為是自己的衣服髒了,低頭一看,臉刷一下就紅了……
她居然一直穿着睡衣在衆人眼前晃來晃去。
下午,聯合國專機過來現場勘查,沒多久謝參謀長也來了,營區裏到處是迫擊炮,火箭炮爆炸後留下的彈片,工程車和步兵戰車遭到不同程度的損壞,包括營房也是。
經歷一場戰火,營區裏非但沒有一絲的死氣沉沉,氣氛反而有些活躍。
謝參謀長背着手,邊走邊說:“全體安全,得虧了你讓他們修築了地下工事。”
傅溪白慢慢跟在一旁,“前段時間局勢不穩,未雨綢缪罷了。”
當初維和營地修建時,出于對聯合國規章制度方面的考慮,我國維和營地的修築并不完全符合野戰工事的标準。
至于防禦系統方面,也只針對輕武器而進行的設計。
而這次的這幾個防禦工事和戰鬥工事,是先前傅溪白出于較全面的考慮,下令讓大家臨時修築的,也因着這幾處工事,才大大減輕了本次遇襲的人員損傷情況。
這次我方維和營區遇襲,消息一傳回國內,引起了極高的關注。
外派小組也因此投入工作,采訪,撰寫稿子,拍攝,取材,每天将這裏的情況及時更新,傳達回國內。
無論如何,經此一戰,中國維和戰士在社會上,在網絡中,總算是提高了一些關注度。
海眠拿着手機刷朋友圈,笑嘻嘻說:“我把這次遇襲的事發到了朋友圈,我朋友都問你跟傅隊長在這次的炮火中,有沒有上演一場轟轟烈烈的生離死別?事後有沒有發現自己更愛對方了,有沒有産生‘執子之手,歲月靜好’的想法?”
晏北停下正在碼字的十根手指頭,說:“歲月靜好就算了,他能平平安安站在我面前,就是萬幸了。”
戰火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戰後處理工作那麽多,夠他忙上幾天幾夜,她也不奢望他現在能抽得出空過來。
晚上,晏北依然把桌子搬到窗口下寫稿子,窗戶已經修好了,這會兒被她打開了一扇,屋內點了三盤蚊香,一時煙霧缭繞,熏得她眼睛泛酸,依然阻止不了蚊子橫行霸道……
海眠洗完澡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景時都吓傻了,“晏北,大晚上開着窗,是打算把蚊子它祖宗也給請進來麽?”
晏北扇着眼前的蚊香燒出來的煙霧,“煙太濃了,不開窗煙散不去。”
海眠往前一指,“煙太濃是因為你點了三盤蚊香。”
晏北揉揉眼睛,“點三盤蚊香是因為蚊子多。”
海眠要瘋了,“蚊子多是因為你開了窗啊!”
晏北:“開窗是因為煙……”
海眠:“……”
海眠搬了張凳子坐過去,“你怎麽了?這兩天恍恍惚惚的,是不是因為傅隊長把你疏忽了?”
晏北搖頭,“沒有,大概是……戰後後遺症?”
“你上前線了?”
海眠把落在手臂上的一只蚊子彈走,說:“傅隊長也真是的,都過去幾天了,也不來看你一眼。”
晏北趕緊說:“他很忙。”
海眠笑笑兩聲,“你倒善解人意,他忙,你不會過去看他?”
“我怕打擾她。”晏北拿杯子想喝水,發現水面上浮着兩只蚊子……
海眠的掌心拍着桌子,慢慢道:“楊利偉叔叔乘坐神舟五號上天,下來至今十一年過去了,去年神州十號都發射成功了,北啊,這年頭形勢發展很迅速啊,你怎麽還這麽固步自封呢?”
晏北:“……”
海眠大手一揮,“算了,給你一個散心的機會,我餓了,去廚房拿兩個饅頭給我,別顧着在這裏喂蚊子了。”
晏北“哦”了聲,貼心問道:“需要熱一熱麽?”
海綿答:“五分熱吧。”
晏北道:“好。”
出門前,晏北并沒有忘記噴六神。
她慢慢走到廚房,一進去就看見黃河一邊煮東西,一邊拍蚊子。
黃河擡頭看到她,笑道:“來找饅頭啊?”
“我幫海眠拿點饅頭,”晏北過去看他煮的東西,“你在煮什麽?”
“巧了,”黃河笑了笑,“我幫我們老大熱饅頭。”
最後,黃河把熱好的饅頭分成兩份,一份給晏北,一份自己拿着,說:“這樣好了,咱們換一下,你把你這份拿去給老大,海眠那邊我幫你送過去。”
晏北覺得這個主意挺好,但是……“他不忙了麽?”
“都有空吃饅頭了,還忙什麽呀?”黃河說:“你老這麽磨磨叽叽的,不怪老大要抓狂。”
晏北實在汗顏,“你也覺得我磨叽?”
黃河捧着一疊饅頭,走到門口轉過來說:“簡直溫溫吞吞,真折磨人。”
晏北歪歪嘴角,有些郁悶。
晏北到傅溪白宿舍門口的時候,瞧見窗戶是合上的,裏面透着白光,她敲了敲門,沒多久裏面就有人過來開門了。
門一開,她見到人時,愣了。
不是說不忙了麽……
溫副隊長也沒料到送饅頭過來的會換成小程同志,微微吃了一驚,趕緊說:“我就是過來跟傅隊說兩句話,不會打擾太久,你請進。”
晏北的态度比他還要客氣,“不用了,我就是幫黃河送饅頭過來,不打擾你們工作。”
溫副隊長:“你進來吧。”
晏北:“不進去了。”
裏面的傅溪白一早聽到她的聲音,也是有些意外,再一聽到她一如既往不思進取的态度,簡直要被她氣笑。
他走出去,看見門口兩人僵持不下,替兩人做下決定,“溫副隊,你先回去吧,程晏北進來。”
溫副隊長如釋重負,趕緊走了。
晏北進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手裏的一疊饅頭遞過去,同時還不忘貼心地提醒道:“再不吃就又冷了。”
傅溪白接過疊子,随手就扔在桌上,然後神情頗冷淡地看着她,說:“小程同志,你我是老相識了,不用這麽拘謹,想過來就過來,想進屋就進屋,你總這麽小心翼翼的,顯得我好像苛待了你一樣。”
胡說什麽呢……
晏北微微鼓着腮幫子,頗有些無辜。
傅溪白擡手往她的兩腮一捏,“噗”一下就漏氣,他笑出了聲,伸手往她的腰身一勾就把她摟了過來,由于身高差異,晏北下意識踮起腳尖,他絲毫不想在廢話一句,俯身吻住她。
他的吻時輕時重。
輕時,像春風拂面,像蕭蕭細雨。重時,像蓮開十丈,像芳菲十裏。
晏北一雙腳踮着,沒一會就腳酸了,人慢慢往下滑,他重新将她抱起來,放在桌子上,省了他不少勁。
他重新靠過來,掌心托着她的後腦勺,看她整個人犯迷糊,他側臉,吻在她頸子的一側,嘴唇順着線條慢慢往下移動,感覺她輕輕顫了顫,他的鼻子貼着她的頸子聞了聞,含糊道:“洗了澡?正好……”
她一驚,清醒過來,推開他急忙表明立場:“我是來給你送饅頭的。”
傅溪白心頭撩着一團火,兩只手擒着她的手腕拉開,說:“需要我表揚你麽?”
晏北識時務地不去頂嘴。
他抱住她,抱了一陣,決定去泡一杯鐵觀音壓壓火氣。
別急,很快很快就回家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