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裏是第十五

這裏是第十五

時隔三年，相澤消太從未想過還會再聽見有關榎田奈父親的任何只言片語。

那個人明明已經被他抓起來了。

他不知道榎田奈那邊的狀況如何了，但是料想到對方的處境一定好不到哪裏去，不然怎麽可能突然就挂掉了電話。

原本還昏昏沉沉的大腦在此刻變得無比清明，他來不及想那麽多，匆匆打開門就跑了出去，電梯上樓層的數字緩慢地變動着，相澤消太擡頭看了一眼便毫不猶豫地打開了樓梯間的門，三步并作兩步地大步邁了出去——

三年了，榎田奈總算是忘了那件事，看上去就和其他普通的雄英學生沒什麽不同。

但是現在，那個人又出現了。

在相澤消太朝榎田宅趕來的時候，榎田奈正在和闖入家中的逃犯無言對峙。

他拿着不知道哪來的鑰匙開了門，榎田奈在意識到他踏進房來的時候，立刻就挂了電話竭力地掩藏着自己的身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躲在了陽臺門後面，聽着自己心如鼓擂，努力地放緩呼吸，根據耳朵聽見的聲音，腦海裏反複描摹着那個人此時在房間裏的狀态。

他慢悠悠地在客廳踱了幾步，不知道看見什麽，停了下來，一片窒息的寂靜，緊接着玻璃破碎聲劇烈又突然地響了起來，榎田奈的心髒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他砸了什麽？

又是片刻的停頓，腳步聲又響了起來，越來越近，似乎馬上就要到陽臺了——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奈奈，”她聽見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出來吧，我知道你。”

“你從小就很聰明，被綁架的時候也是，明明可以直接逃出去，卻躲在窗臺下面，等着聽完了他們接下來的搜查計劃才開始逃跑。”

他的語氣聽起來竟然有些懷念。

Advertisement

榎田奈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

那個時候的綁架案，難道也和他有關系？

男人還在胸有成竹地道：

“出來吧，你在陽臺裏對不對？而且是躲在門後面，我一過去，你就會立刻從那裏跳出來。如果我不上你的當，你還可以從窗臺上跳下去，攀到其他人的陽臺上——對吧？”

——全中。

完全正确。

榎田奈後退了一步，把身子往後靠了些，沒有握住刀的手悄悄攥緊了欄杆，準備等對方再湊近些就從這裏一躍而下。

就算他完全看穿了她的行動又如何？

他隔着那麽遠，還能攔住她從陽臺往下跳嗎？

“你還想跑嗎？”

本間裕司仿佛透過厚重的陽臺門板看穿了榎田奈的行動，嘴角噙着笑，輕聲提醒道：

“隔壁就住着美夏他們一家人吧？”

曾經的本間奈，如今的榎田奈，聞言，只好停下了動作。

“你想怎麽樣？”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假裝自己不存在，榎田奈一把關上門，按住門把手，警惕地舉着刀對着厚重的門板，随時準備刺下去。

她隔着門板遙遙與他對話威脅道：“我已經報警了——”

“我知道，”他道，聲音聽起來相當無所謂，“我當然知道。”

知女莫若父，知父莫若女。

榎田奈幾乎是在同時就理解了他話語中的意思——

他一開始的目标，就不是沖着她來的。

“你要找相澤老師……”

她喃喃道。

本間裕司笑了起來：

“對。”

****

人心是一件很難說的事。

相澤消太到現在都不知道本間裕司為什麽會突然變成喪心病狂的連環殺人犯，但這并不妨礙他把他抓捕歸案。

英雄就是為此存在的。

在他忙着抓捕本間裕司的那半個月裏，他還會偶爾去見見榎田奈，想通過她的描述更了解本間裕司一些，以此來推測對方可能藏身在哪裏。

榎田奈也的确相當了解本間裕司，畢竟他們就是父女，行事方式與思維方式如出一轍。

榎田奈說，本間裕司是個穩健派，與其冒險去尋找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躲藏地點，他一定更傾向于躲藏到難以被尋找到的城市的偏僻角落，并且還會謹慎地選擇多個落腳點，随時轉移。

事實證明，榎田奈所說的都是完全正确的，相澤消太按着榎田奈提供的思路去尋找，果然很快就找到了本間裕司。

但是，在被捕之前，本間裕司卻突然笑着說了一段讓相澤消太忌憚至今的話語：

“她很像我吧？畢竟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孩子。”

“小心點，不然陰溝裏翻船就不好了。”

對于這段意味不明的話，相澤消太一開始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卻逐漸發現了本間裕司的話語的确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年幼時的家庭陰影，籠罩在榎田奈的心上揮之不去，她對待罪犯的态度在同齡人中顯得格外殘酷，主張殺人者就必須處以死刑，不留情面，行事也越發張揚跋扈——

“你不适合做英雄。”雄英開學第一天，他就對榎田奈道，“雖然你通過了我第一節的課堂測驗，但我不會承認你是雄英的正式學生的。”

這一年來，榎田奈在雄英的努力他不是沒有看在眼裏，但他知道，不管榎田奈的實力再怎麽強悍，內心的強大也依然不足以承擔起英雄的重任。

他無數次地希望她能夠自己想明白，放棄成為英雄這一條道路，不然遲早會在偏激中迷失自我、釀成禍患……但是她沒有。

現在，一個能讓榎田奈離開英雄道路的機會就在眼前，相澤消太卻不能眼睜睜看着它就這麽發展下去——

那是他的學生。

就算再怎麽不成熟，也是他的學生，他有義務無條件保護自己的學生。

聯系了警方，趕到榎田宅時，一聲槍響轟然響起，相澤消太瞳孔猛縮，推開半掩着的門沖了進去，看見一個背影寬闊的男人緩緩倒下，在他倒下後，雙手握着槍、臉色蒼白、神情病态的榎田奈出現在了相澤消太眼前。

她看上去很緊張，又不知所措，放下了槍，緊盯着他喊了一聲：

“老師……”

相澤消太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走到眉心開了一個血洞的男人身側，蹲下看了一眼，只看見一個帶着面具的塑料假人。

“是個性……”榎田奈道，“他利用了別人的個性。這不是他，這只是一個傀儡。”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本間裕司沒有死，他逃出來了，躲在暗處，蠢蠢欲動。

榎田奈還握着槍，低着頭不敢說話。

沒有人知道，那個假人在倒下的前一刻和她說了什麽：

[你的個性，真是完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