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桃微醺
白桃微醺
停車場不算滿,顧意停好車,宋誠在副駕駛理了理西裝,整了整領帶。看似随性,卻又嚴謹細致,細致到不容許形象受損分豪。
黑色西裝、純白襯衫,修身亦精致,沉穩卻不失親和。
顧意松開安全帶,歪着腦袋看他,“宋總,您今天真帥。”
因标書提前遞交給了招标方,宋誠兩手空空地下了車。微風吹拂下,西褲勾勒出長腿的完美曲線,而腰部诠釋細韌,引得參加開标會的精英人士(女士)或是駐足,或是側目,又或是議論紛紛。“好帥。”
宋誠停下腳步,單手插|進西褲的口袋,微微側過頭,抿了抿笑,回答顧意,“是嗎?昨天不帥?”
顧意跟着他,進了開标現場,白襯衫、黑色包裙,凸顯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她眼尾揚起,“帥,宋總每天都能帥出新高度。”
宋誠輕嗤一聲,“不走心。”
不過是用敷衍的态度說了句真心話,他便認為不走心。
顧意沒說什麽,找到席卡,落座。
因為來的早,全恩大廈的會議廳略顯得空蕩,虛虛坐着幾家競争對手。
顧意循着席卡望去,單單看公司規模,确實在“永捷通信”之下,但若是看年利潤,倒是未必。
永捷通信最大的同行企業當屬捷成網絡,瞧這名兒取的,有夠山寨的。
的确也是,捷成是參照永捷一步一步建立起來的。最近這兩年,因着闵梁志的不管事,捷成倒有反超的趨勢。
否則,也不能夠在開标現場,公然挑釁。
捷成的高管,項目主要負責人,走了過來,“二位看起來挺面生。”
來者不善。
顧意眼皮微斂,又上掀,“您看起來也挺面生。”
那人哈哈笑起來,“該不是這樣重要的場合,你們闵總就這樣敷衍了事吧?招投标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做的。這門外漢終究是門外漢,就算把自己包裝成都市精英,待會兒現場流程那麽多,很快就窮形盡相了。”
“永捷通信在同行業中混不下去了,這樣的招标項目,大可以直接棄權。何必自取其辱?”
瞧瞧,這說的什麽話?
阿貓阿狗影射誰呢?影射她可以,影射她上司,絕!無!可!能!
顧意眼皮掀了掀,道:“我瞧着您年紀也不大,應該才剛過五十吧?怎麽心聾目盲眼睛瘸的?建議您去醫院做個綜合性檢查,咱哪裏不好治哪裏。”
有些人啊,生而為人枉為人,一心只想當畜牲。
“對了,你是不是嫉妒我們領導比你帥,比你年輕,還比你有為?”
宋誠本不欲理會這些,他向來講究涵養二字,沒道理說被瘋狗咬一口,反過去咬狗一口。
用結果說話,才是最直接的打臉方式。只有底氣不足的人才總是試圖在氣勢上壓人一等。
但那人卻說,“帥?年輕?有為?出門前不先照照鏡子?”
于是,宋誠不動聲色的補刀道:“捷成網絡,殷明,招投标經理,三十八歲,年輕有為。”
年輕有為四個字,咬音有些重。
且三十八歲和五十歲差了一輪。顧意故作驚訝,滿懷歉意,“啊,才三十八歲啊。不好意思,看來捷成是把殺豬刀,日日催人老,把您這本該茂密叢生的腦袋摧殘的寸草不生。”
她又彎下腰,附在宋誠的耳邊,“宋總,我怎麽覺得這個殷明看起來,并不太英明的亞子?”
宋誠笑着答:“給他留點面子。”
“對了,您怎麽認識他?”
“知己知彼 百戰才不殆。”
殷明嘴上沒落着便宜,未免發了急,“你們嘀嘀咕咕說什麽?有本事說出來讓大家聽聽,也評評理,永捷通信就是這樣打壓同行的。”
公開場合,不顧自己顏面,不顧公司形象,對他人發難,卻還要反咬他人一口。
終究是沒什麽底氣。
據殷明之前的打探,闵梁志已多日不再國內。且有可靠消息稱,闵梁志打算放棄基站業務。故而,他乃至捷成網絡整個團隊花了大量心血在此次招标上。并且,他曾向董事會誇下海口,一定能拿下這個标。
對于殷明來說,這是5G時代,第一次公平公正公開的招标。
是劃時代的意義。
所以要贏。
可眼前帶給殷明的卻是沖擊。狗急跳牆,他全然失了風度。
随着開标時間的接近,參會人員逐漸增多,會場即将關閉。殷明仍杵着,心有多慌,舉動就有多誇張。
“殷經理站着,是打算義務維持會場秩序?”宋誠好意(bu shi)提醒他。
底下有人讨論,“那不是捷成的人嗎?怎麽站着?”
“欸,捷成和永捷這是要公開較量嗎?”
“我賭永捷贏。”
“你怎麽這麽沒出息?長他人志氣 滅自己威風?合着我們自己就不能中标?”
“唉呀,你看永捷的那兩個代表,男俊女俏,足以吸引會場一大半的眼球。永捷不贏,天誅地滅啊!”
又有人道:“這是招投标,不是招親。”
“唉呀,得了吧。自己幾斤幾兩,還不清楚嗎?他們吃肉,分點個肉湯給我們喝喝,也是好的。”
同行業公司那麽多,真正有名氣的也就那麽幾家。因而這麽多家公司同時出現在這,不少是抱着來見見世面的心态。其中也不乏大量的陪跑行為。
主持人宣布開标會議開始,并宣讀工作人員名單。
一項一項的流程,按部就班。
所有人的心懸到嗓子眼兒。這麽大一塊蛋糕,誰不想分上一口?但眼饞歸眼饞,實力面前,誰也不敢妄自尊大。
拆封正本時,顧意仿佛聽到當年參加高考,監考老師撕開考卷的那一刻。
嚴肅而莊重。
她心澎湃,為自己是永捷一份子而感動。為能和宋誠出現在這裏而驕傲。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開标會議。
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的同他比肩而立。
思緒飄遠,腦海中一段遙遠而不真實的記憶襲卷而來。
六月初的栀子花,湛透在少年的白襯衫裏。那個少年俯身将一朵純白的栀子花別在她的耳後,“小尾巴,等我。”
聲音遙遠,記憶空洞,仿佛是一場未做完的夢。以至這些年她只用一款香水,Annick Goutal Un Matin D‘Orage。
清新、傾心,恰如其分,是模糊的少年,專屬的尾調。
顧意走神的時候,現場卻沸騰了。
永捷中标了,衆望所歸。
有人恭喜,寒暄祝福。
有人冷嘲熱諷,揚袖而去。
宋誠和前來打招呼的單位一一交換了名片,斯文儒雅,氣質斐然。
大家都記住了,闵梁志聘了位德才貌三全的高管。
殷明也記住了,永捷因這位叫宋誠的高管,又走在了捷成的前頭。而他終難有翻身之日,除非,搞他。
......
回去的路上,宋誠顯然心情不錯。
他雖向來頗有涵養,常以笑面待人。但把開心二字寫在臉上,倒還是頭一回。
“事兒辦的不錯,找個地方犒勞犒勞你。”宋誠松了松領帶,卸下疲憊。
“什......麽地方?”
“吃飯的地方。”
“哦。”顧意聽起來似乎有點失落。
“怎麽了?不開心?”
“沒有,我挺開心的。”
“想吃什麽?”
“您想吃什麽?”
“說好了,犒勞你。你想吃什麽,不用拘謹。”
“那我們去吃火鍋吧。”
“好。”
市裏剛開了家網紅川味火鍋店,離青禾國際不遠。顧意尋思着吃完火鍋,把宋誠送回家,才剛剛好夜幕降臨。
因着是工作日,倒也沒像網上說的要排隊取號。
宋誠似無意地提起,“你确定要吃這家?”
“新開的網紅店呀,難得不要排隊。”
宋誠挑眉,“既然如此,那便是好。”
火鍋店的裝修的确很川式。牆壁以黑灰色為主調,設計成牆皮脫落的效果,再到處挂着仿真大蒜、仿真辣椒。
好似坐在農家菜園裏頭。
紅辣椒太過惹眼,導致顧意才剛坐下,便覺得舌尖又麻又辣。
她情不自禁地咽口水,不麻辣無川味。顧意幾乎要在平板上點辣鍋了,她可是無辣不歡。
轉念一想,不對啊。
宋誠說他只能吃一點點辣,而她上次為了不刻意顯示她送酸菜魚是刻意行為,也說自己只能吃微微微辣。
四舍五入,等于他二人都不吃辣。
所以?為什麽要吃川味火鍋?打邊爐不香嗎?
顧意小心翼翼地問服務員,“帥哥,有蕃茄鍋嗎?”
服務員小哥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兒仿佛她是來砸場子的。但本着顧客就是上帝,伺候上帝是福氣的原則,他道:“沒有。”
見過世面的服務員都是如此。
“那有什麽不辣的鍋底嗎?”
“您看鴛鴦鍋行不行?”服務員試探道。
“行啊,謝謝。”
鴛鴦鍋,一半辣,一半不辣,宋誠吃不辣的,她找個借口嘗點帶感的。
她好棒棒哦!
顧意又點了些常見的涮菜,牛舌、毛肚、鮮磨菇,鮮肉、蝦滑、老豆腐。
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和宋誠二人單獨吃飯,顧意稍稍克制了一下,沒敢點太多,怕敗好感。
宋誠照單全收,“白桃微醺?”
顧意笑微燦爛,“你懂我。”
又想起中午宋誠想方設法不讓她喝酒的事兒,恍然大悟道,“不行,不行,我是司機。一個優秀的司機,有着良好的職業素養。宋總不必試探,本人滴酒不沾!”
“不必驚慌,犒勞而已。”
“認真的?”
“我幾時騙過你?”
顧意腹诽:你怎麽沒騙過我?我想做你的小尾巴,你卻把我當工具人來壓榨?
但宰相肚裏能撐船,她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叫來服務員,“來十罐。”
她忘了,微醺不會醉,但會撐。
“好嘞。”服務員記在小本本上。
可當服務員将鍋底端上來時,顧意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