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溪月不是早有準備要去嗆宋之揚,只是突然意氣上來頂了他這麽一句,說完之後連自己都愣了一下。
莎莎早已進了房間,正在衣櫃裏搜索睡衣的蹤跡,又開了暖氣。這兩人才意識到他們正以一種非常電影的方式呆呆地站在敞開的房門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宋之揚和溪月都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是為了剛才的鬥嘴還是傻氣都不再重要。笑容的力量足以沖淡一切,包括這個驚魂之夜。
莎莎這時已找來了新睡衣,宋之揚将溪月放到床上,去衛生間沖調了溫水又準備好了毛巾。待得裏面的人簡單擦拭了身體,又換了新睡衣,甚至還點上了薰衣草的香薰蠟燭,宋之揚才獲準進屋。
這裏原來是周文統在九十年代末購買的房子,時至今日已過了許多年,自然不再有嶄新的味道。不過當年的輝煌依然可見,大理石锃亮,穹頂的燈也沒有損壞,羅馬式雕花的樓梯幹淨如初,只是空氣裏多少帶着被歲月打擊過的百孔千瘡。
周文統的房間很大,約等于兩個客房。莎莎不肯離開,就準備在沙發上将就一晚上,用她的話說,溪月今天是撞了“鬼”,需要有點人氣才行。在莎莎的撺掇下,這裏“陽氣”最重的宋之揚居然就被留了下來。他當然不敢往床/上躺,乖乖地拉了張凳子坐在溪月的床邊。
溪月有點不忍心:“其實你不用聽她的,她就喜歡胡說八道。”
“但某種程度上也是對的。你今晚受到了驚吓,确實需要人的陪伴,如果必要,你明天還要去看一下心理咨詢。”
“我沒事的。”
“這是警方給我的建議。” 宋之揚成功用官方讓溪月閉了嘴。
忙于餐飲業打拼的莎莎很快就睡着了。室內暖氣開的很足,很容易讓人昏昏欲睡。宋之揚身材高大,猶如一顆筆挺的青松,要他委屈在一張椅子上确實不好,可他畢竟奔波多了,高鐵飛機都坐過,頭等艙的位置也只是恰好容納他一米八幾的個子,今天又忙的團團轉,所以也慢慢進入了夢鄉。
唯獨睡不着的是溪月,她腦海裏反複回想着明珠死前的一幕。
她沖進屋子,尖叫是因為看到了倒地的明珠,手機因掉落在地上不知觸動了什麽而自動挂斷。後來打不通是因為她總是忘記充電,又不肯買充電寶,這事放在平時,李莎莎一定不會大驚小怪,但電話裏這麽吓人的一叫,将莎莎的理智叫暈了過去。
冬天傍晚來的快。進門的時候天色已暗,溪月只開了部分邊緣的燈。燈光斜斜打在明珠的臉上,溪月還從來沒見過血流遍地的場景,本能地吓壞了,跟一個瀕死的小動物一樣呆愣在原地。
等反應過來,溪月撲了上去。在簡單的檢查傷勢後,她心裏一沉,知道已經救不活明珠了。
Advertisement
女人臉上露出懇切的神色,用盡最後力氣問溪月:“你,你還記得前幾天我們去做的事情嗎?”
就在四天前,明珠帶着她去找了律師,又做了公證,總之将一切應該辦理的手續都辦妥了。溪月成了明珠的遺囑執行人。按照遺囑的要求,她要在明珠死後将其名下所有的資産全部拍賣,然後捐贈給慈善機構。作為報酬,明珠允許溪月在她的那些古董珠寶裏選擇一樣作為紀念,溪月曾笑言她只要那一大堆軒尼詩。
明珠在世上其實還有親人的,如果他們得知明珠死亡,又得知她的財産,勢必前來争奪,到時只怕會給溪月無窮無盡的煩惱。還有明珠之前交往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小白臉,怕也不會輕易罷休。
溪月是君子,君子最怕小人的糾纏,通常是能避則避,更何況她和明珠不過是認識大半年,說穿了不過是雇主和雇員的關系。明珠深知這點,但她孤獨了半生,早已無人可信,不得不将一切依托給這個人是了大半年的女孩。
“明珠姐,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救護車……” 眼見對方命在旦夕,溪月本想拒絕,但忽想到了父親。
她深愛的父親,兩人僅僅只有短短二十幾年的父女緣分,他臨死前有沒有想過要囑托自己什麽呢。
“我答應你!” 溪月熱血湧上心頭,改口答應。
“還有那件事,那個秘密。如果你做的到,就做到。如果你做不到我也不會怪你,就,就當我死了帶到墳墓裏,只是始終覺得對不起人家。”
明珠說完這句話,眼見溪月的眼神從猶豫到慢慢堅定,知道她自己識人不錯,眼前的人一定會盡全力完全她的囑托。她終于放了手,在溪月的懷裏靜靜閉上眼睛。
**
溪月從夢中醒來,吓出了一身冷汗。上次眼見外公閉氣,與這次見證明珠死亡截然不同。上次是早有準備,而且外公九十來歲,是喜喪,自然規律。明珠卻是遭人殺害。
房內昏暗,她額頭汗涔涔的一片,一只溫柔的手慢慢撫摸溪月的額頭:“怎麽出了一身汗?”
溪月不管不顧,一下子抓住了宋之揚的手腕,低聲說:“我夢到她死了。”
“你要喝水嗎?”
宋之揚沒有照顧過病人,他自己都很少生病,為了保持身體健康甚至經常帶着團隊的人一起健身,身邊個個體壯如牛。
宋之揚的手冷如冰,溪月的臉卻是紅通通的。她禁不住問了句:“你氣血不足是不是?我廚房裏有紅棗,你不如泡茶來喝?”
宋之揚一怔:“氣血不足是什麽?” 他在國外長大的,老外不講什麽氣血不足,大冬天依然冰牛奶冰咖啡照喝不誤。所以他壓根不知道這四個字的意思。
“氣血不足就是,就是供血不足吧。”
“不可能的!我怎麽會供血不足呢?供血不足我就暈倒了。”
“可是你的手很冷。” 溪月轉過頭看了眼燈下的宋之揚。
宋之揚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氣血不足會手腳冰涼是嗎?那你應該是氣血不足才對,我記得從前冬天你時常說自己手腳冰涼。”
他很聰明,趕緊去廚房找到了紅棗。紅棗他還是懂的,但看着陳皮和幹的牡丹花思索了一下,索性也一起放入熱水中,尋思要是不對大不了再換一杯。
溪月口渴的厲害,抓過來就喝。那水溫被宋之揚調節在六十度左右,不會太過滾燙,同時又能将茶泡開。
宋之揚幫她攏了攏披肩,溪月這才注意到他早就除去了外套,只穿了一件青色的襯衫,領口的扣子沒系全,室內溫度又不夠熱,無怪他手會冰冷。
“你怎麽不調高一些?” 溪月低聲問。
“李莎莎睡着了,她蓋着毯子呢。我要是開的太暖,她會被熱醒的。”
借着淡淡的落地燈光,溪月可見他眼底的青色,想來他為了工作也是好幾晚沒睡好了。
溪月心有愧疚,說道:“不然你回去吧,這不有莎莎在嗎?”
“不行啊,她說我是男人,陽氣最重。” 他這時倒開始封建迷信,反正為了留下,宋之揚打算死皮賴臉。
溪月噗嗤一笑,又壓低聲音,生怕吵醒躺在沙發上的某人:“這你也信?”
“我是寧可信其有。”
“這是我爸爸留下的凳子,很不舒服吧?你知道為什麽他要坐這個凳子嗎?因為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坐太久,偶爾要起來活動一下。”
“你父親還真是個自律的人,就連坐下來都想着折騰自己。” 宋之揚感嘆,這椅子确實是,弄的人腰骨都要散了。
“所以你別坐在椅子上了,你坐這裏來。”
她是好心好意,拍了拍自己床鋪的邊緣。反正床很大,睡三個女生都綽綽有餘。溪月拿了一個枕頭靠在入牆式的衣櫃上,說道:“你要是不嫌棄,就靠在我腳的邊緣休息一下,會舒服很多。”
宋之揚照着她吩咐地做了。果然一靠在柔軟的枕頭上,整個人身體為之一松。
“你睡吧。” 宋之揚說。
“睡不着呢,恐怕今晚要失眠了,失眠最難受了。” 溪月嘆了一聲:“你帶安眠藥嗎?分我一點。”
“安眠藥不能亂吃。要看過醫生才行。”
“嗯,好的吧。”
溪月準備認栽,卻感覺被窩裏的手被人輕輕拽住了。她下意識地想要收回來,心裏一慌,難道宋之揚要欲行不軌?她想要收回,甚至痛斥他一頓,被窩裏的手指每一處關節都被他細細摩挲了一遍。她埋在枕頭上的臉憋得通紅。
宋之揚慢慢尋到虎口的位置,不輕不重地按着。
“合谷穴,你跟我說過的最有用的睡眠穴,不是嗎?”
溪月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人家眉目端正,骨相周正,是無數女人心裏玉樓春夜的夢中人,明明該擔心有人欲行不軌的是宋之揚才對。
她笑了一下,宋之揚連忙問:“按錯了?”
“沒有。我之前自己失眠按過,合谷穴好像對我沒啥作用。”
“那你跟我說說是不是還有其他穴道之類的?” 他在國外長大,國外也有理療師,甚至中醫的拔火罐,針灸等也能找到。但他一直算身體健康,不入圈之前基本用不上這些。
而且外國人大多不通中醫之道,更是有部分西醫不承認中醫,他們并不認為人體有經絡,穴道一類的東西。宋之揚的父母都是國外華裔,自小在國外長大。如果不是祖父母教育得當,讓自家孩子一邊學中文一邊學英文,恐怕早已跟其他ABC一樣,對中華文化忘的一幹二淨了。至于經絡穴道這些偏學問的東西,他是真的不通。
溪月坐起來,指了指腳背上一個位置:“通常來說,睡不好是因為肝和腎的問題。肝是火,腎是水,火太旺就會燒的人晚上睡不着覺。所以腎要負責滅火,但是我最近檢查了,發現腎有點問題,也就是說我這的水不夠滅火。”
她其實哪懂什麽中醫,也不過是半瓶子水晃蕩,說的道理一半一半。
宋之揚聽的一頭霧水,什麽金木水火土他不懂,但腎有問題聽得懂:“你腎虛嗎?”
溪月大怒:“你才腎虛!”
宋之揚也故作生氣:“我怎麽可能腎虛!”
兩人不敢吵醒李莎莎,像在深夜裏密謀偷大米的老鼠,吵架也壓低了聲音。
“那我也不可能腎虛,我那不能叫腎虛,頂多叫有點小問題,需要調養!”
兩人同時擡眼看着對方,溪月被他寒玉一般幽深的眼睛和忽明忽暗的臉蠱惑,驀然想到在飛機上的春/夢,恍惚間一切都是幻覺,海市蜃樓,就連他在身邊都是虛假的。
她突然害怕,害怕他會抽/身離去。
“這裏有個太沖穴,可以疏肝理氣,還有在腳底心的湧泉穴,湧泉穴通腎,可促睡眠。這兩個穴道都是很有用的。” 溪月趕緊點了點兩個位置。
宋之揚也做過理療,只是國外醫生不懂什麽穴道,自有一套方法。借着昏暗的燈光,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她嫩白的腳背上找了一陣,終于準确地按住了太沖穴。他力氣比溪月大的多,只是稍稍用力,溪月就差點喊出聲來。
“怎麽?按對了吧?理療師說很痛就說明身體不好。”
宋之揚有點得意洋洋。
這家夥,小孩子脾氣!溪月暗想,不就是按對了個穴道又不是專輯銷售突破了一百萬。
“傻子。” 她低聲說,以為宋之揚沒聽見。
他好像真的沒聽見溪月的喃喃自語,按了一下,溪月還是疼的差點尖叫,她自覺肝氣不順,無怪最近睡眠不安。宋之揚又找到了湧泉穴,低聲說:“我用關節來按,你痛就捂住嘴巴,不然吵醒了李莎莎。”
溪月畢竟有按摩經驗,方才痛成那樣不也生生忍住了?捂住嘴巴未免太大驚小怪,低聲說了句:“你按吧,能有多疼?”
可關節的壓力超乎想象,竟然壓出了鑽心的疼。在溪月準備捂住嘴巴的那一刻,宋之揚的臉忽然湊了過來。
他迅速将她拉向自己,将她所有即将出聲的尖叫含/進了嘴裏。
溪月的話沒有說全,一切都變成了含糊的發音,最後一個念頭是:幸好沒吵醒沙發上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