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章

第 79 章

票房之戰與大衆想象裏的高端商戰不同，大部分手段低劣，并無高明之處。

潑髒水，造謠，引導輿論攻擊這些常用的低端鬥争手段，每一年各大節假日都在重複，就連觀衆都已習以為常。

宋之揚明白對方的策略，他與溪月的戀情遭曝光後，正是處于半個風口浪尖的位置，此時若有心人推波助瀾，引導一波情緒輸出，或許能敗壞部分人對宋之揚的好感。

然而，他觀摩整場無硝煙的戰役直到八月初，漸漸發覺了不對勁之處。

若是電影之間互相争奪票房，在各種大片和頂流電影的裹挾下，不懂營銷的褚纖纖本就處于下風。換言之，《黑色星期三》甚至連對家都沒有。再者，這部電影較為耗時，走的是很嚴謹的本格路線，某種程度上拔高了觀影門檻，早已悄無聲息的失去了部分觀衆（尤其是下沉市場），能破億已算是奇跡。

既然這樣，那又有誰想針對她和宋之揚？

“或許不是針對你，只是針對她呢？” 溪月一句提醒讓宋之揚茅塞頓開。他意識到在整場無硝煙的戰鬥裏，他只是個鑲邊的，全部的火力都集中在褚纖纖身上。

博主天使愛美麗不肯輕易放過褚纖纖，她發動人脈，請了平時與她互動較多的營銷號。這些號子本就習慣于網絡上無硝煙的戰鬥，要對付一個褚纖纖實在太輕松了。他們用放大鏡的方式來看電影，将主角的每一句話放大來看，在不顧作品前因後果的情況下，得出了褚纖纖不僅反社會，反女權甚至有種族歧視的結論。然後用同樣考究的方式，扒開了褚纖纖在學校時，在所有平臺上的每一句發言。

不久後，差評瘋狂湧入各大電影平臺，給出的評論清一色的極端：

【差勁透頂了，拍的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

【我就是沖着導演給的一星，這種導演為什麽還不進精神病院。】

【導演是個惡人，所以全員惡人，沒一個好玩意。褚纖去死，你TMD創到我了。】

【炸裂般的難看！褚纖纖請你不要拍個垃圾出來污染觀衆的眼睛！】

他們找到了褚纖纖下一部電影拉到的投資方，并在投資方的博客下留言，要求其放棄與褚纖纖的合作，不然就抵制該公司投資的所有電影。

或許是工作繁忙，或許是相信清者自清，又或許是電影即将下映，總之褚纖纖并沒有站出來回應什麽。

突然有一天，這些差評在某博和烏托邦兩大重要平臺集體消失，連帶着消失的還有不少發表言論的賬號。

網絡上陡然掀起了軒然大波，天使愛美麗頂着被威脅的危險，發聲控訴褚纖纖及其背後的資本操控輿論，捂嘴删評。記者捕捉到了熱點，迅速聯系了天使愛美麗。

“我是忍無可忍了。我們憑什麽不能發表看法？封號禁言，她到底哪有這麽大的能力，她到底背靠了什麽勢力，才可以如此無法無天！”天使愛美麗對記者說。

記者問：“您這段時間受到了什麽攻擊？”

“各色各樣的，大家可以看看，這是我收到的評論和私信，全是非常惡劣的言論。大家看看這條，褚纖纖的水軍質問我為什麽不喜歡還去看第二次，我說這是我個人自由。他們試圖跟我解釋電影的內容，說這是本格加社會派推理常見的內容，我說如果這是常見，那我希望褚纖纖下輩子就是電影的女主角。而且我告訴大家，這很可能是褚纖纖自己的小號！我希望她有本事上大號跟我說話！”

天使愛美麗告知記者，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人告訴她，褚纖纖在中學時曾參與校園霸淩，與當時的校霸早戀，多次搶劫低一級的學生。大學期間的同學也忍不住出來爆料，褚纖纖一貫是格格不入，別人都還在努力學習的時候，她就經常搭金主的豪車出去，不久就成了電影的女一號。當同學問起男友是誰，她永遠是支支吾吾不肯作答。

不過，最最勁爆的，還是褚纖纖衣衫不整的，與一個男子拍攝的豔照。

沒人會想到，大衆短暫喜歡過的“初戀女神”，“清純玉女”清高絕倫的女明星會拍攝如此大尺度的照片，一時間議論紛紛，不少人抨擊她不檢點，道德敗壞，也有一些人渾水摸魚的在網上求資源。

而對這個男人的猜測就衆說紛纭了。

該男子擁有令人豔羨的身體，整齊的八塊腹肌，與褚纖纖相仿的年紀，在有心人的引導下，不少人懷疑那就是宋之揚。

還有接下來的一組照片。

照片裏在電視臺的走道上，褚纖纖撲在了宋之揚的懷裏。而不遠處，一個模糊的身影被拍下來。機智的群衆很快發現，這個模糊的身影與當初在車上熱吻宋之揚的人一模一樣。

極富故事性的畫面在吃瓜群衆的腦海裏組成了一段故事。原來宋之揚和褚纖纖當初有過一段，褚纖纖真的暗戀他多年最終成真，宋之揚到底愛的是褚纖纖，宋之揚真的偷吃了，褚纖纖是慣三了......

對于老百姓而言，他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故事而不是事實的真相。辟謠能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真正能讓群衆信服的應該是宋之揚接下來十年，甚至二十年的表現。

宋之揚的工作室再度發布一則辟謠後，表示過多的解釋只會陷入自證陷阱，沒必要挖開自己的腹部證明吃了多少碗粉。

**

八月初的某天晚上，躺在溪月身邊的宋之揚忽然驚醒，在偷偷玩手機的溪月吓得将手機收到枕頭下。

宋之揚沉聲道：“說過幾次了，關燈之後不許玩。”

溪月笑說：“下次不玩了，你做噩夢了？”

“嗯，夢到我死了。” 宋之揚撒了個謊。真實的夢裏，是溪月于火光沖天中喪生。他何時要詛咒過身邊的人，為何會做這種晦氣的夢。

“你不是在我身邊好好的嗎？” 溪月笑說。

電話驟然響起，兩人都被吓了一跳。

是個陌生的號碼，宋之揚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

那邊的人氣息不穩，似在一邊哭泣一邊說話：“是，是宋之揚哥哥嗎？我是褚冰玉！”

宋之揚：“哦，你是褚纖纖的妹妹，怎麽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攪你的！我姐姐不見了！我們已經報了警，但現在人失蹤沒超過二十四小時，她又是成年人，警方說我們要先聯系一下她認識的人，我，我，他們也出動說幫忙找，可是，可是——”

褚冰玉的聲音很大，即便不開免提溪月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先冷靜，到目前為止都聯系什麽人了？”

“幾乎都聯系了一遍！我想她是不是去找你了，畢竟她那麽喜歡你——”

“她沒有來找我。” 宋之揚沉聲道：“我跟我女朋友在一起。”

“對不起！我害怕她會出事，她病很重，最近精神都不對，也知道最近的事，我真怕第二天就——”

小妹沒說下去，溪月和宋之揚對視了一眼，都是滿滿的擔憂。

挂下了電話，溪月掀開被子起身換衣服。

“你做什麽？” 宋之揚奇道。

“去幫忙找褚小姐！” 溪月将他也拉起來：“快點！你難道還能坐得住？如果不是褚小姐，你人生第一個電影配樂獎去哪拿？”

宋之揚想說獎項還未公布，一切尚未可知，但溪月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堅決，他也只好下床穿衣。

“你知道去哪找嗎？”

“去她家裏先找線索，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他們驅車往褚纖纖家裏去。宋之揚之前沒去過，不算熟悉琴洲的他無意間走了個岔路，待得溪月發現的時候已晚了。

宋之揚難得露出焦灼的表情，茫然道：“怎麽辦？”

溪月看了下導航，無奈道：“只能先直行，要至少一千米後才可以調頭。雖然這裏很荒涼，但我也不想你違反交規。”

今晚溪月住在龍鼎山的別墅。龍鼎山橫跨琴洲的兩大行政區，分別是奔雷區和玉振區。玉振區原本屬于琴洲附近一個叫東舟的城市，是二十年前劃歸給琴洲的。東舟本就是個窮市，加上玉振偏遠，人才引進難，基礎設施較落後，一直發展不起來。這一帶爛尾樓極多，大多是開發商卷錢跑路留下的。琴洲南方人較多，注重風水，大家都不喜歡來玉振購置房産，嫌晦氣。

溪月往窗外看了一眼，激動道：“我好像看到褚小姐了！”

“什麽？” 她說話的工夫，車子已在調頭，宋之揚趕緊在路邊停好。

如果褚纖纖要尋短見，這裏确實是個合适的地方。人煙稀少，無公共交通，爛尾樓一片連着一片。

宋之揚将車停好，很快就追上了溪月。但爛尾樓所在的區域是黑燈瞎火一片，兩人開了手機的電筒光，溪月說：“分頭行動。”

宋之揚搖頭：“不行，你遇到危險怎麽辦？”

“沒人會來這裏的！” 溪月急道：“分頭找會比較快，誰找到了就馬上打電話給對方。”

終于，溪月在一個轉角發現了一個女士用的發夾。她報着一絲希望，上了這棟被遺棄的爛尾樓。

頂樓，褚纖纖正背對着她坐在天臺的邊緣，兩只腳已懸空。

溪月一方面慶幸，一方面又急得幾乎要哭出來，擔心對方再往外挪一點，就是天人永隔。

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褚纖纖顫抖着轉過頭來，借着溪月手機的電筒光，她們看清了彼此。

“是你，我沒想到會是你。”

褚纖纖的語氣很平靜，連一點哭腔也不帶。

“褚小姐。” 溪月喘着氣，捂着肚子。奔跑讓她的下腹部劇烈疼痛。

“你家人都很擔心你，你妹妹哭的快暈過去了。”

“宋之揚也來了是嗎？他跟你應該是形影不離。周小姐，我是不是很懦弱？”

此時已無時間電話給宋之揚，溪月真怕褚纖纖下一秒就墜落。

“我不喜歡評判他人，我知道你很累了，也病了很久了。我給人寫傳記，接觸過很多有錢有勢，不缺名利的人，即便強大如他們，也曾跟你一樣對世界充滿了畏懼。縱然有百萬家産，也可能第二天一無所有，即便愛人相伴，次日也可能物是人非。褚小姐，走到今天你很累了吧？但是在你做最終決定之前，請聽我說完接下來的話，好嗎？”

“我死了對你是有好處的，你難道不害怕我跟你搶宋之揚嗎？” 褚纖纖垂下眼睑，嘴角浮現一絲酸澀難明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