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章
第 80 章
如果說溪月絲毫沒有忌憚過褚纖纖的存在,那一定是假話。
她也曾在夜晚之時煎熬過,一顆心像被人放在冰水裏浸透了又丢于烈火中炙烤,她也害怕宋之揚會變心,害怕他們的愛情會有變數。除去家境,褚纖纖各方面都強于溪月,她美麗端莊,才華橫溢,品味高雅,藝術院校畢業的她與宋之揚無疑有更多話題。然而,對于從小就不缺乏物質的溪月而言,錢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
褚纖纖患有重度抑郁症這事莎莎很容易就判斷了出來。在短暫的唏噓後,莎莎壓低聲說:“如果她有真的尋短見了,其實…對你也不算太壞。”
“怎麽說這種話?” 溪月震驚。
莎莎趕緊解釋:“我這不是擔心宋之揚喜歡上她嗎?我知道你會說宋之揚信得過,可是人心易變啊,誰知道今後會怎麽樣呢?我覺得宋之揚挺關心她的。”
“我也關心林莞呀,宋之揚可沒擔心過我是蕾絲邊。” 溪月明面上笑着,一股冰冷卻順着她的後腦勺蜿蜒開來。
今天晚上她本可以在溫暖的被窩裏繼續躺着。褚纖纖與她非親非故,這世上人各有命,溪月甩手不管也不會有人責怪她。她已過了為讨好愛人無所不用其極的年齡,更不需在宋之揚面前假裝高尚,她只是覺得這世上有些東西是高于愛情的。
“宋之揚收到你妹妹的電話,我就決定出一份力了。”
“是嗎?為什麽?” 褚纖纖幽幽地問。
“因為這世上有些事高于愛情。”
“真好,宋之揚愛上了一個真正高尚的人。” 褚纖纖的語氣裏沒有一絲諷刺:“周小姐,我羨慕你的一切。”
“你是應該羨慕我。” 溪月往前了一步,“你父親在你小時候抛棄你了對嗎?那你應該羨慕我有個好爸爸。我父親是我見過最好的人,當然,他不能免俗的有些缺點。可現在我想起來,只能想到他對我的好。”
“幾年前,他确診了胰腺癌,可他并不是死于癌症。那天我在機場告別宋之揚後,我打電話讓他來接我。我怎麽都沒想到,這通電話是我跟他最後的一次對話,我甚至,甚至沒有錄音。說來也是,我那時怎麽知道這就是最後一通電話了呢?”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我甚至覺得是我親手殺了他。我活在愧疚裏,不敢敞開心扉接受宋之揚,我表面好像走出來了,實際上我恨不得遁世隐居。父親剛去世的那段日子,我想起我曾采訪過一個房地産大亨。他失去過兩個孩子,我那時并不知道失去親人是什麽感受,因為當時的我從來沒想過會在人生裏體驗那種感受。”
“一想到家裏再也沒有爸爸,一想到他的聲音再也不會在家裏響起,一想到他再也不會喊我小月,我才真正意識到,死亡是真正的永別,只有真正經歷過這種傷痛的人才能體會。”
“當初,如果我因愧疚追随爸爸而去,那我永遠也不知這世上還有人為了我連性命也不顧,我永遠無法感受與我愛的人白頭到老的幸福。所以我要活下去,我要好好的繼續我的生活。”
“褚小姐,你我生命皆有終結時,但絕不是在現在!在這個破爛的地方,在我這個情敵面前!你離開人世的那天,家人親屬都圍繞在你身邊同你告別,你會帶着微笑離開,就像平時那樣安穩地進入夢鄉。”
“你從這裏跳下去,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所以,請你不要放棄現在深愛你的人,不要放棄等待那個即将愛你的人!”
**
兩個女孩都沒有察覺宋之揚的到來。
宋之揚聽到溪月聲音後立即報警,并通知了褚纖纖的家人。他順着聲音的方向一路狂奔到頂樓,當看到坐在天臺邊緣的褚纖纖,一顆心如她那兩只腳一樣,懸在半空。
宋之揚從未處理過這種情況,如果是紅姐或是宋晚晴,或許她們會建議宋之揚說出一些讨好褚纖纖的話語,諸如帶着欺騙性質的“我對你其實有感覺”。現在一切為了救人,做什麽都可以被原諒。
可宋之揚絕說不出口的,他甚至無法說出:我很關心你。
謊言可以救她一時,可救不了她一世。有風聲從三人耳邊掠過,宋之揚在極度的擔憂下,仿佛看到褚纖纖所在的方向,僅剩溪月茫然無措的一小片影子。
空曠的夜裏,只有溪月流着淚說出的言語是堅定而清晰的,她朝着褚纖纖的方向緩緩走去,伸出手,說道:“褚小姐,你相信因果報應嗎?”
“因果報應?” 褚纖纖露出惘然的神色。
“人活在這世上,還是要相信因果報應。” 溪月不動聲色的又走近了幾步:“昔日種下的因,來日一定會結成果,任何人都逃不掉。所以留下來吧!我跟你一起看看,那些中傷你,侮辱你的人是什麽下場。而且,你還說你要請我喝酒,你忘記了?還記得你是什麽時候說的嗎?”
褚纖纖的精神有些混亂,她被溪月的言語勾起往事。趁着她陷入思索之際,溪月和宋之揚默契的同時沖上,一人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合力将她從天臺的邊緣拽了回來。
宋之揚那顆砰砰狂跳的心随着褚纖纖的雙腳落地,慢慢恢複到了正常的節奏,那晚的月光和風同時鑽入他的眼睑和他的心。
真像一場混亂的夢,他心想,如果不是溪月随意的一瞥,也許将是完全不同的結局。
褚纖纖在溪月的懷裏嚎啕大哭,她抽泣着說:“你,你救了我!”
“嚴格意義上說不是我救你。” 溪月一邊拍着她的肩膀,笑中帶着眼淚:“是老天不打算真的絕你的路,而周溪月不過是老天爺的工具人而已。”
宋之揚将手放在溪月的頭頂,輕輕摩挲。他眺望遠處,琴洲燈火輝煌,他聽到了警車呼嘯而過的聲音。
**
褚冰玉趕到後,接替溪月長久地擁抱了自己的姐姐。褚媽淚流滿面,她懊悔在看到豔照後對女兒說的那些重話,還有甩出去的耳光。褚纖纖的表姐謝婉婷也趕到了,還有工作室的五位員工,他們都是褚纖纖的同學,這片爛尾樓已很多年不這麽熱鬧了。
“工具人”周溪月女士在褚纖纖住院後去探望了她幾次,從她口中得知了許多勁爆的消息。在征求同意後,溪月将這些事告訴了宋之揚和李莎莎。
“所以,豔照是真存在的?我還以為純ps的呢。” 莎莎說。
溪月點了點頭:“那是她跟初戀拍的,她當時或許是戀愛腦上頭,但并不是犯下了什麽不可饒恕的死罪,真正有錯的,是擅自公開她私密照片的人。”
莎莎哂笑:“那個天使愛美麗被短暫禁言之後還在換小號繼續黑褚纖纖呢。這種營銷號要的是熱度,他們才不在乎熱度是怎麽來的,煽動情緒,博取流量,就算封號了也是換個身份再來,告他又浪費時間收獲又少,唉,總之就跟蟑螂一樣,怎麽都滅不掉。這種工作啊,道德感稍微高一點的人根本做不來。”
溪月長嘆一聲:“幸好褚小姐聽了她媽媽的話,對那幫人不予理睬。倘若她真的回應了,反而掉入了那些人事先挖好的陷阱裏。偏見就是偏見,無論怎麽争辯,如何舉證,他們都不會相信的。到最後只怕她真的剖開肚子給人看了吃了幾碗涼粉,何必呢?”
“如果是我,可受不了別人冤枉我。” 莎莎苦笑:“被人冤枉是最難受的。其實冤枉你的那個人,最清楚你是清白的。阿paul去年不是跳槽到了烏托邦做工程師了嗎?他說為避免糾紛,所有評論都有後臺記錄,如果是褚纖纖方面舉報的,會保存記錄的。真實情況是天使愛美麗自己修改了自己的差評,然後誣陷褚纖纖删評,博客上也是一樣的。阿Paul說,根據他的經驗,那些突然消失的賬號很可能是自行注銷的。其實,褚小姐可以告那個天使愛美麗的。”
“自證清白需要花費巨大的時間和精力成本,而最終的收獲可能只是大衆一個輕飄飄的哦這樣啊。一個天使愛美麗倒下了,還有其他人呢?蟑螂總是殺不完的。”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莎莎輕輕問:“照片的那個男主角真的是司空煜成嗎?”
溪月點頭:“褚小姐說在遇到宋之揚之前她只跟兩個人交往過,初戀就是司空。”
莎莎嘆氣:“那個司空還在纏着林莞呢。我就沒見過比他還要裝X的人,就像是把小學生全部的意淫都套到他身上一樣。那褚纖得罪的那個男人就是——”
“司空。司空家族要對付一個褚纖纖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莎莎咒罵:“司空火成這個狗男人!戀愛本來就有分手的可能,不就人家姑娘提了個分手嘛,至于把人家搞成這樣嗎?我估計那個豔照跟司空也脫不了關系,你想想,除了褚纖纖誰還會有哪些照片?總不可能都出去修電腦的時候洩露吧?”
“所以,褚媽媽方面才叫我先不要傳出去,更不要輕舉妄動。” 溪月神色凝重地說:“莎莎,我們要對付的是司空家族。我們兩個在人家面前,連個中産階級都算不上,能量小于或等于零,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莎莎也是在商場爬摸滾打的人,雖家境優越,又心眼多,仍免不了遇到一些險惡的事。她嘆了一聲,又問:“那那個金主又是誰?”
這次溪月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沒有金主,那是她的第二任男朋友。褚小姐要求我保密他的身份。”
莎莎見溪月眼裏情緒難辨,覺得有些古怪卻又不敢繼續追問:“好吧,我把我的好奇心收一收。對了,九月你母校校慶,我拿到了啤酒的單子!”
琴洲大學作為琴洲最知名的高等學府,世界名校,每一年的校慶活動都備受矚目。與其他學校不同,琴洲大學的校慶并不局限于紀念日當天,而是維持一周。這一周裏所有的活動從策劃到舉辦,都由于學生們親自負責操辦。
學校名聲在外,資金雄厚,每年都能請到頂級藝人前來演出。演出并不對外開放,除了在讀的學生可免費觀賞外,學校還會随機邀請部分已畢業的校友回校參加,今年溪月幸運的收到了邀請函。
大學生已到了允許飲酒的年紀,所以每一年的校慶都會消耗大量的酒精。莎莎去年收購了琴洲本土的一家啤酒廠,她大刀闊斧的改革,下血本請藝人代言,終于讓啤酒廠起死回生,今年還順利拿下了琴洲大學這一大訂單,溪月打心底為好友高興。
“校慶陣容公布了嗎?” 莎莎問。
“內部消息哈,宋之揚會去。”
莎莎高興地說:“那太好了!我又可以同時見到你們兩個了!你這家夥自從戀愛後,跟我出去happy的時間就少了。可不是只有我有怨言啊,林莞也跟我提起,你已經好久不見她了。”
“八月中我要去圓通寺做一段時間的炒菜師傅,之前的李師傅回老家探親了。到時候不就能跟莞兒見面了?我還有個重要的事要跟她說呢。”
溪月起身,将桌上垃圾收拾好,并将托盤放到回收處,對莎莎招了招手:“我去珍妮新開的一家馬場轉轉。”
“原來是珍妮呀,我還以為你約了宋之揚以外的男人呢!” 莎莎笑說。
溪月騎上腳踏車,将背包塞到前座。她是約了宋之揚以外的男人,他是褚纖纖的前男友,林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