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怪病
怪病
周謀,青雲劍宗掌門一脈親傳大弟子,悟性十足,天賦頗高,家世也顯赫,容貌更是清爽俊朗。
明明是劍修,他的手指卻修長纖瘦,白淨嫩滑。當他用那一雙玉手揮舞本命寶劍騰骧在各地除魔衛道潛心修煉時,沒有一位好顏色的女修會不為他傾倒。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蕭蕭肅肅,清朗爽舉的少年劍修,卻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奇葩愛好———他尤其喜歡漂亮的衣裳(指女裝)。
他不僅自己穿,還喜歡縫制,還要拉着周圍人一起和他共沉淪。
這也是為什麽身為劍修周某的手指卻細白滑嫩的原因———他要保持手指的敏感度,以此來撫摸和制作華美的衣紋。
而純白色的祥雲紋則是他最喜歡的樣紋之一。據他自己說,因為他的寶貝騰骧劍上就镌刻着這種象征吉祥的紋路,它們飄啊飄啊飄,讓周謀感覺舒心又自在,所以他愛屋及烏,特別喜歡用這種紋路打标記。
從酒樓窗外看見底下漁船上那片飄揚的祥雲旗幟時聞意的內心就隐隐有所松動,但真正看到了這所謂的漁産大王,看到了他高大又威猛的身影,聞意卻突然有點不敢相認。
她記憶裏的師兄像根清脆又挺拔的秀竹,絕對不是現在這副虬曲的深山老松。
領着一大群人來交貨的領頭者是個二十上下的年輕人。
也許是因為海上曝曬的原因,這年輕人皮膚黝黑發亮,身材是不失美感的健碩,破破爛爛的麻布衣裳更凸顯了他的陽剛,左頰從耳部斜向嘴唇的傷痕則為他平添一分兇悍。
這是一位真正的海上牧民。
這确實是她酷愛繡花針的掌門大師兄,沒錯…吧?
聞意有些看傻了,環境對人的改變真的會有這麽大嗎?
白珠珠還沒有見識過這種類型的男人,登時睜大了雙眼,把周謀從上到下好好掃視了一番。
随在一旁伺候的店小二見她,這樣有心逗弄一番:“客人不是想吃黃金澆魚?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跟着周大王走,讓他帶您去深海好好暢游一番,保不齊會有意外之喜,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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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王都喊上了?在我們沒找到你之前,掌門師兄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麽!聞意在心中瘋狂吐槽。
白珠珠自然來了興趣。去深海玩耍聽起來是個很好的主意,她雖貴為青丘狐姬,去海邊的機會卻是少之又少,更別說深入其中了。
這個以人類年齡來說也只有十七八歲的狐貍姑娘輕輕甩着身旁冷酷劍修的手臂,甜甜的撒嬌道:“常小明,小明小明小明,反正閑來無事,我們不如就依着店家的建議去玩玩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常自然臉色微紅,但還是正色說:“珠珠不可,我等修行之人本為除魔證道而來,自不可貪于嬉戲。”
“啊,只是去玩玩嘛,耽誤不了太多事情的,去吧去吧去吧,就去一會兒還不行嗎?”白珠珠可憐的央求道。
眼見常自然郎心似鐵,白珠珠輕咬下唇,扭頭決定把聞意也拉進戰場:“溫意你說是不是,就一小會兒又不耽誤什麽功夫,幹嘛成天這麽死板嘛,老頑固!”她對正襟危坐的常自然做了個鬼臉。
聞意還沒來得及回答,大門口突如其來的喧嘩吵鬧聲就打斷了她的思路。
怎麽回事?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海岸邊,熙熙嚷嚷圍了一大群漁民,其中不斷有女人尖銳的慘叫聲傳來。
“孩兒他爹,孩兒他爹,你怎麽了?醒醒啊!”
“夫君,夫君!你沒事吧?”
“別,別!”
随着這幾聲喊叫人群轟然散開,這才讓聞意看清情況:有幾個剛剛打魚歸來的漢子,莫名其妙就倒在了岸邊。
随後,像是傳染一般,出現昏迷狀态的漁民範圍瞬間擴大,從岸邊一路沿襲,甚至波及到了周謀帶領的這隊。
“老餘?老餘你怎麽了老餘!”隊伍中最後一位漁民手中兜着的漁網轟然破裂,他本人則軟軟的倒在了酒樓陳舊的地板上。
衆人大驚。
反應過來的常自然拔出醉和春,邊逼近那個不省人事的漁民,邊大聲斥退周圍的人群:“都讓開,讓開!”
“看這情況,他應該是中了什麽妖邪之術都讓開,讓我來看看!”
一聽這話,原本手足無措的漁民都看向了他,倒是不知為何周謀只是撇了他一眼,不鹹不淡的讓開了準備急救的位置。
他這一退,倒是正巧跟站在後方觀望情況的聞意對上了眼。
周謀劍眉一挑,覺得眼前這小姑娘竟頗合他眼緣。
他張了張嘴,好像要說什麽話。
聞意捏緊了手中的天聽通尺。不會吧,難道周謀認出她了?
“……”
周謀當然沒有認出她。
他劍眉緊促,這次終于把話說了出來:“偏頭。”
聞意還有點摸不清狀況,但掌門大師兄周謀與她對招喂劍,提醒錯誤時用的也總是這種語氣,早已習慣兩人相處模式的聞意于是下意思一側身。
有個男人從酒樓敞開的窗口外蕩了進來。
這人穿着破破爛爛,與腥臭的腐肉味一同出現的是他與衆不同的深藍色長發,亂糟糟的堆在這人的肩頭與頸部,掩蓋住了他左半邊臉的容貌。
男人露出來的右半張臉上則坑坑窪窪,布滿□□與灼燒過的紅痕,間或還分布有一些很深的抓痕。
他眼球突出,視線倒是鎖定着常自然正準備施救的那個漁民,那一張豁了牙的大嘴更是嘻嘻哈哈的尖笑起來。
周圍人對他唯恐避之而不及,還有些大膽的則訓斥道:“瘋子,你怎麽到這兒來了?這不是你該到的地方,滾出去!”
“該死的,沒看到我們在忙正事嗎?快滾!”
“你會吓到別人的,走啊,走!”
這男人是個瘋子?
躲避開他的聞意凝神,仔細打量這個人。從外表上看,他确實有些瘋瘋癫癫。但,他的氣息很古怪。
該怎麽說呢?聞意常年呆在太阿峰上,沒怎麽與外人接觸過,但她也知道世上氣息本就是繁雜多樣。
但是無論再怎麽改變,身為一個人,最常見最基本的就是那股血肉之味。
這個人的氣息很奇怪,摻雜在他血脈中的是一種如大海般的鹹濕味道,絲絲縷縷,但同樣奔騰不息。
怎麽,眼前這個人難道是混血?若果真如此,那麽他另一半非人的血脈又來自于哪兒呢?
很快就有圍觀群衆替她解決了疑惑。
走在倒下漁民身前的壯漢怒視着這個攪局的怪胎,大聲辱罵道:“給我滾開,你這個敗壞的雜種,你擋着道長救人的路了!”
“就是,誰不知道你那娘親是只惡心的鲛妖,蓄意勾引修士大老爺才生下了你這麽個沒娘養的私生子,你那恐怖的面容就是最好的證據!”
“別出現在我們眼前了,只會帶來災禍的家夥!”
那被衆人群起而攻之的瘋癫男人卻并不在意這些尖酸刻薄的罵語,他只是又哭又笑,大聲叫道:“完了完了,咱們全完了,所有人都得死!”
“你說什麽晦氣話呢?!”
“洶湧的大海就是噩夢生活的開始,在永不停頓的哀叫聲中,流着黃金血的鲛人以自身為詛咒,詛咒所有人都不得好死,不得往生!”
“沒有人,沒有人可以得救,沒有人可以在這場怒火中活下去,我們都将被吞噬 ”
他說這一段時神情癫狂,尖叫和顫音交織出現,倒真像個神經失常的瘋子。
原本只是當耳旁風的常自然卻突然神情一緊。
他發現,這個突然倒下的漁民最開始只是陷入了不知名的昏厥,然而,只過了這一小會兒功夫,他的神情便變得越來越痛苦,雙手也不停在身上抓撓摳挖,現在更是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仿佛是想讓自己被親手掐死。
注意到這個恐怖景象的周謀放眼望向人群更加密集的海邊,果然,那兒中招的漁民們也雙手緊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球突出,面色也變得青紫。
怎麽會這樣?
難道真的如這個混血的瘋子所說,他們都被鲛人所詛咒了?
有反應快的婦人看到常自然手足無措的模樣,當下跪地磕頭哭喊着道:“修士大老爺,修士大老爺,救救他吧,求求您了,救救他,不管用什麽辦法都要救救他!”
“不是我不救,只是這病來的蹊跷…”
“您沒聽那瘋子說嗎?肯定是那群可惡的鲛人搞的鬼,該死的,肯定是它們!”
“大娘你別着急,我再想想辦法。”
“還等什麽呀,大老爺!那群鲛人現在肯定正在海中笑着看我們撕心裂肺呢,他們肯定沒有死完,大老爺,你快去把它們捉回來,那鲛人血一滴解萬病,鲛人心更是千金難得的良藥,肯定能救孩兒他爹的!”
嗯?一滴解萬病?千金良藥?站在不遠處對眼前情況漠不關心的白珠珠突然被拉了回來,雪白的狐耳也因這兩個詞而敏感的動了動。
這位出聲的婦人向着周圍使眼色,立刻有頭腦靈活的也跟着跪了下來,哐哐哐的磕頭:“修士大老爺,大老爺您大發慈悲,救救咱們吧,救救咱們啊!”
除魔衛道,匡扶正義,救助他人自是他本責。
但常自然犯了難,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鲛人這種傳說中的海妖,更何談去深海中找他們?
而且他還帶着珠珠和溫意兩個姑娘,眼下村子情況危急勢必不能多呆,要是在捉妖過程中有什麽好歹,他又該怎麽辦?
眼見有說動他的希望,知道他顧慮的村民們又七嘴八舌開口:“不會很困難的,大老爺,真的。往年我們也曾捉到過許多鲛人,只是他們現在變狡詐了,倒叫人不好下手。”
“剛巧,我們這片海最能幹的漁場能手就在這兒!”有村民一拍大腿,說道:“來,周大王,你建功立業的時候來了,你不是一直說想要幹出番事業來嗎?現在就是機會啊!”
“你帶着修士老爺走,帶他們去深海,去那片渺無人煙的地方,那兒肯定有那些茍延殘喘的雜種!”
“他熟知所有的海域,還能為您帶路!”
“對對對,周家小子,這事兒交給你去辦是最合适的,你肯定能行的!”
聞訊趕來的族中長老也這麽說。
話已經說到如此地步,又加上白珠珠在一旁一直喊着要去海上見識見識所謂的海妖,常自然再如何推脫也是無用的,況且他本也不該推脫。
看着五大三粗的周謀也并未反對,他意味深長的凝視了遠處的蔚藍色海岸一陣後,點點頭答應了。
于是兩方人一拍即合,馬上準備出發,征戰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