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的女兒（二）
海的女兒（二）
天旋地轉。
聞意被倒灌的海水嗆到，窒息感一瞬間充斥滿了她整個鼻腔。
“咳咳咳！”正在她嗆得不能自已的時候，聞意突然發現有個人拉她一把，讓潮濕的上層空氣短暫與她親密接觸了一會兒。
是誰？
“撲通！”正在她沉沉浮浮間，巨大的水花從聞意身旁濺起，直挺挺又撲了她一身。
聞意抹一把臉再深吸一口氣，鼓着勁就朝灰色衣角入水的地方一個猛子紮下去。
千萬不要是她掌門大師兄啊，沒記錯的話這家夥是究極旱鴨子，不會游泳的啊！
雷光陣陣，波光漣漪的海平面下是幽黑寂靜的內裏。
果然。
深灰色的麻衣緊貼在水下的男人身上，聞意心心念念的大師兄就這麽随着波濤一起一伏，眼眸緊閉，一點掙紮痕跡也無。
看樣子周謀已經被撞傻了！
聞意在心中不斷吶喊，一定要把這樽已經“原地去世”的浮屍盡最大努力給撈上來。
她手腳并用，努力撲騰，可惜之前被巨大的沖擊力弄的腦袋發懵，身體不怎麽聽使喚，加上深水中超規格的浮力，兩人的距離肉眼可見越來越遠。
怎麽辦？怎麽辦？再等下去周謀就要被淹死了！
救人心切的聞意一時間急的團團轉，本來按照她以往的處事風格，一劍劈開這破海是最簡單也最省力的好方法，晉升到元嬰期的修為也能夠支撐她将想法付諸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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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有個致命問題———她的劍，她的青雲不知道被秘境裏這只可惡的山海妖藏到哪裏去了！
要是青雲在她身邊，她不信捅不穿這天！
明明她的修為都難得提到元嬰了…
“意妹，勿急躁。”
她腦海裏突然響起的沙啞嗓音打斷了聞意的壯志滿籌，及時給予她安定。
是了，這是師姐的聲音。
聞意想起來了，從前太阿峰上的年少之時，她還會對練劍一道偶感迷茫，心浮氣躁。師尊越如陵很明顯是指望不上的，他那種天才絕無瓶頸之說；也不能去找大師兄穆明赫，社恐人士三棍子打不出個悶響，說話比宗門活了上千年的玄龜爬行速度還要慢。
每當這個時候，聞意就會偷偷跑去找她二師姐。
青雲宗太阿峰二弟子螢飛思，對外也實在是個諱莫如深的存在。
明明是個劍脈弟子，她卻十分叛逆地把大把時間花在偃術身上。
從原料的挑選到材料雕刻組裝，再到入魂點睛儀式，螢飛思從不假手于他人，自己一個就可以把這些事幹的整整齊齊，端端正正。
當然，她的成果也十分的驚人。
這些傀儡小似青草大如房屋，多種多樣，各式各态，全被螢飛思投放到了太阿上下，簡直是讓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了她的眼睛。
而她本人的目标還遠不止于此。
其他峰的人都說她二師姐是玩物喪志，不務正業，連把正經的佩劍都沒有，不像劍修反是個偃師。
越如陵不管這些迂腐的說辭，螢飛思願意學，他又能夠教，這就足夠了。
有了師尊的默許，螢飛思的研究之路更加肆無忌憚，有段時間她所居住的小院裏傀儡成山，殘肢遍地，偏偏又似人非人，因此場面那叫一個血腥。
聞意卻覺得這出地方特別僻靜，是個休閑納涼的好去處，所以雖然與這位師姐無甚交流，但每當她練劍練得懷疑自我時，聞意總會偷偷趴在牆頭看她師姐專心致志做傀儡。
又有一日，越如陵新教了一式，她卻半天不得悟其精髓，于是又習慣性的來到了老地方，和着她師姐劈柴的聲音開始訓練。
就這麽慢慢磨了一個時辰，當聞意覺得自己離正确道路越來越遠而感到洩氣的時候，突然就發現螢飛思悄無聲息的站在了院門旁邊。
許是久未與人言語了，師姐的嗓音有股生澀的沙啞：“意妹，勿急躁。”
聞意一下僵住身子，語言系統快速發力，想找一個完美的開場白。
螢飛思卻是嘆了一口氣，慢慢走到聞意身邊，兩指并攏點在她練手的木劍上。
師姐說：“靜下來。”
“勿蒙眼，勿遮心。”
“勿想虛妄，看清楚，然後凝神起勢。”
“再來一次。”
這是螢飛思對聞意說的第一段話，也是師姐對師妹的第一次教導。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但在這危機四伏的深海秘境中，聞意腦子裏又突兀的想起了這段話。
勿急躁，勿遮眼，勿蒙心，勿想虛妄。
鬥大的雨滴從高空落下來，砸的她生疼，伴有陣陣雷光電閃，照的人心裏發慌。
可是就在這極端的一刻，聞意忽然奇妙的又一次領悟到了師姐想傳遞給她的東西。
別再想那些七七八八的雜事，一劍分海本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不過就是暫時沒有劍而已。
沒有劍，她照樣可以使劍招。
一招足矣。
聞意深呼吸一口氣，停止掙紮的身軀，嘗試随着湧動的波濤起舞。
漸漸的，雷聲不再是催人的號角，而慢慢化成鼓動的旋律，有輕有重，有快有慢。
看看碧落那招玉闕寶龍吧，以水化冰，以冰成龍，其速極快，其威大哉。
現在雖然沒有那個條件，但或許，她也能召喚出一條神龍呢？
“勿急躁。”
仔細想想，一只龍該具有什麽樣的構造？
“勿遮眼。”
別忘了身處哪，目标是什麽？
“勿蒙心。”
多多觀察，周圍有什麽是可以利用的？
一，二，三。
有了。
聞意陡然睜開雙眼，揉修為成立足實點，翻身而上後來一招雪鴻抓羽步步退後，途留點點水痕。
她又借力登空，一升一降間穩住身形，兩手交疊并指虛空，蘊起的靈團迅速又精準地捕捉、吞噬掉空氣中閃爍的絲絲電流。
靈團不斷壯大，是時候了！
“天幹甲木為雷，地支辰龍旺陸，居陽震雷，劈！”
雷靈之光化為龍頭寶劍，被聞意緊握着發力，劍身由上猛然從前向下劈向底下周謀沉睡的這片深海。
…于是海被斬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