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海的女兒（十二）

海的女兒（十二）

沉悶的號角傳遍空曠的海底宮殿。

“敵襲，敵襲！”

離聚會點稍遠，在外圍放風透氣的一尾鲛人不知看到了什麽，忽然驚慌失措的大聲尖叫，盡全力提醒着族人們危險的來臨。

深海王族的視力自然非比尋常，随着她的預警，所有人都看到了有一大群黑色的陰影正在迅速逼近領地。

“什麽東西？”脾氣暴躁的紅尾鲛人煩躁的一甩尾巴，自告奮勇請願道：“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東西不長眼的撞上來！”

丹朱當然默許。

速度如離箭之弦的雌性鲛人預備用她強健而有力的尾鳍狠狠抽打前方的不明生物，豈料離得近了她才發現，這一群不速之客竟然全都是陸生種。

其中有一些的兇悍之名，是連避世的鲛人們也曾聽過的。

妖族最重天賦傳承，縱使她們鲛人皆天賦異禀實力強橫，但來的這一群大妖中沒有一個不是在外頭赫赫有名的，修為皆是元嬰往上，甚至還有化神期大妖坐鎮，又未曾提前通報，恐怕來者不善。

丹朱女王适時召回紅尾，在一群族人的簇擁下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諸位所來何事？”

為首的是一位鱗片螢螢的大蛇妖，純白的蛇身順着來時路蔓延，竟然一時讓人無法看清它到底有多長。

它豎着的黃金瞳孔裏充滿紮人的意味：“來取一物。”

丹朱纖長的手指早就背在身後給身邊人做了幾個手勢，她臉上同時挂着一抹淺淺的微笑：“願聞其詳。”

“西海之異，水居如魚，善織。”來人陰冷的問道：“是你們吧？”

“種族特性罷了。”丹朱擺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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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蛇的豎瞳轉了一下：“那麽，岸上傳說的‘泣落成珠，血落化金，延年治百病，大醫’就沒錯了。”

丹朱不笑了，她面無表情的回應：“屈尊大駕就是為了問這種無聊問題的？”

大蛇身體扭曲了起來，隐隐有将這幾只鲛人圍起來的架勢：“我名楚姒，妖皇義女，王族之尊。”

丹朱借着行禮帶着族人們不動聲色的退後了好幾步：“見過皇女殿下。”

“我并非什麽皇女，倒是九重宮裏真正躊躇滿志的皇子需要你們的幫忙，我受他之恩，故來相邀。”

丹朱女王拒絕道：“我族本已避世，恐無足力。”她不會将任何一個族人搭進大妖們争權奪利的漩渦裏。

“不難，”自稱為楚姒的大蛇将包圍圈越縮越緊，慢悠悠的說道：“二皇子楚知樾身染重疾，上下憂心，唯卿能解。”

話到此處，無需再多言，楚姒指揮着身後的龐然大物，突然發難：“活擒！”

“是！”她身後的妖族們一呼百應。

這群畜牲這回真是下了血本，一次性請來了這麽多妖怪，不說各種費用，單是說服他們公開與海族為敵就得費好大一番功夫，這位命不久矣的楚知樾皇子真是病急亂醫，膽大妄為。

但丹朱她們當然也不是吃素的，在深海這處她們天然的主戰場裏，鲛人從無敵手。

紅尾鲛人率先猛攻，藍尾補刀，加上幾只擅仙法的保護，大家很快就沖破封鎖線，回到了領地前方。

随着母君一道掌控主場，吟唱歌謠擾亂妖心的绛雲突然看到丹朱的身子一僵。

她還未來得及做反應，戰鬥經驗豐富的紅尾用勁推了她一把：“快去，把殿門打開！”

這群妖怪來勢洶洶而且人數多了她們好幾倍，硬拼幹耗絕對不是辦法，得先躲進海下宮殿避避風頭，再逐一擊破。

鲛人族的海下宮殿最內環用秘法建造，唯有她們本族人和某些被誠心邀請的客人能進入其中，其餘人皆不得章法，誤觸還會格殺勿論。

這是代代鲛人智慧的結晶，是保存種族之火最堅固的屏障。

绛雲在大人們的掩護下慌慌張張的跑去殿前，用剛剛拔下來的，還帶有黃金色血絲的鱗片按在了牆上凹槽中。

兩者嚴絲合縫，啓動成功。

“母君，姨姨們，快進來！”绛雲推開殿門後朝着前方奮戰的鲛人們大喊：“我去找溫意她們！”

啊，這孩子長大了，開始懂得全面思考了。

面色不知為何有些蒼白的女王回頭看了小女兒一眼，點了點頭，示意她快去快回。

绛雲發誓她從來沒有這麽快的游去某一個地方過。

她不敢回頭看戰局，跌跌撞撞的跑向聞意她們暫時憩息的小院，因着位置實在太偏，她還實打實的找了一會兒：“溫意，碧落，元嘉，周謀，你們在哪？”

她感受到前方有強大的靈力沖擊，知曉自己應該是找對地方了，這才一股腦推開緊閉的院門：“快來，快跟我走！”

冰冷的劍光硬生生在離她半寸的時候硬生生停下，碧落甩了甩因強行止劍而被震麻的虎口：“發生什麽了，需要我們幫忙嗎？”

“別管這麽多了，先跟我來！”绛雲來不及解釋更多，催着幾人快走：“禍事突降，快随我避難！”

因為難得有實打實互相比試喂招機會所以太過沉迷，沒有及時探聽到外界動靜的的幾人互相看了看，即刻帶法器，随着绛雲轉身就走。

不添亂的客人才是好客人。

绛雲領着她們一路來到了最核心的內圈層，讓她們一個接一個的進去。她看到排在最後的聞意時，動作卻忽然一頓。

绛雲咬了咬唇，終究還是說到：“你們先去，我還有點事，馬上就來。”

聞意似有所覺，最終還是并未說什麽。

……

绛雲來到了之前大家比賽的場地。

這兒還躺着一個眉清目秀的劍修。

是常自然。不知道是因為元嘉那幾棍打的太狠了還是怎麽回事，外面戰火紛飛，他卻昏睡在此，無知無覺，歲月靜好。

帶他，還是不帶他走呢？

绛雲猶豫着。

放任他不管，那些攻城的大妖看到一個修道士竟然會出現在這，肯定要對他嚴刑拷打，弄不好命都得丢在這；帶着他走，鲛人宮殿只有被承認了的外來客人才能進入，丹朱并一衆鲛人并不喜他，常自然想要進去只能借用一個身份———她的心悅之人。

鲛人一生只會有一位伴侶，特別她是王女，這個身份更是純淨而至高無上的。

如果要承認了他，且不論母親會不會生氣，單說她自己，這也是個十分艱難的選擇：她真的确定好，要和常自然共度餘生了嗎？

絢爛的法術一次又一次炸響在她的眼底，時間來不及了，绛雲深深看了昏睡的常自然一眼，俯下來，海藍色的長發鋪滿了他一身。

她輕輕在少年劍客輕薄的眼皮上落下一吻，虔誠的默想，既然你已經答應和我在海島上愉快的度過剩下的時光，那麽我也将不再追究你的過往，并且與你共享未來。

親愛的，不要辜負我，你要理解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