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未蔔

未蔔

“所以你當年是怎麽想到去韓國的？”

飯後，四人聚在客廳看電視，聊着聊着，秋紅薇問起宋憶鳴七年前轉學搬家的事。

宋憶鳴下意識看了戚思洲一眼：“有天早晨上學，我遲到了……”

秉承着少年時期的良好習慣，觀察一定要得到結果，所以戚思洲的視線沒離開過宋憶鳴，宋憶鳴看他那一眼自然被他發現了。

并且當宋憶鳴說起那個遲到的早晨，戚思洲幾乎立刻明白過來。

“……到了學校，大門是關着的，保安也不在傳達室，我就在校門口蹲了會兒。”宋憶鳴回憶道，“這時候，學校對面的小賣部裏出來好幾個社會人士，他們看見我，就遞名片問我想不想當明星。”

“對對對，那件事我有印象！”秋詩意補充道，“那年有個高二學弟因為籃球賽爆紅網絡，就有很多星探聯系他，在校門口蹲了他好幾個禮拜，但他都拒絕了。”

宋憶鳴點頭：“大概是吧。我可能就是撿了那位同學的漏。”

秋詩意是懂行的：“你可別這麽說，星探就是蹲點蹲炸了，也不可能拉個平平無奇的人回去交差。”

他們聊天的同時，某人的行為太明顯了。

“洲洲，還看呢。”秋紅薇在兒子眼前揮了揮手，笑道，“有這麽好看？你怎麽就看不夠。”

秋詩意打趣道：“得虧這裏坐的都是自家人，要在外面，你肯定被當成變态。”

戚思洲沒否認，但他真的沒被人罵過變态，只是懶得反駁秋詩意。

“我去切點水果。”秋紅薇起身往廚房走。

“诶，你原來待的那團叫什麽？”秋詩意拿起遙控器，“我搜搜你們的M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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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BQ19。”戚思洲先宋憶鳴一步回答。

“什麽？”秋詩意沒反應過來。

戚思洲：“團名。”

宋憶鳴：“嗯，是這個。”

KBQ19中的19，指他們團的平均出道年齡，宋憶鳴是裏面最大的，22才出道。

秋詩意在網絡電視上搜，沒搜到，她啧了聲，換手機搜：“我看看……”

“小公司，”宋憶鳴說，“沒什麽知名度。”

給他遞名片的也有不少大公司，但他當初想着逃離春溪，就選了個國外的。

“在韓國小公司難混哪。”秋詩意終于找到了MV，又搗鼓搗鼓投屏在了電視上。

秋紅薇切完水果回來，秋詩意拍拍沙發：“媽，快過來，坐下一起看宋憶鳴的出道MV。”

“這不是公開處刑嘛。”秋紅薇把果盤放在茶幾中間，和女兒一起看得聚精會神。

早就看過的戚思洲低了頭，将目光落在果盤上。

宋憶鳴以為他想吃，就把果盤往他面前推了推。

果盤裏水果種類豐富，有枇杷、油桃、櫻桃，還有切好的鳳梨和蘋果，整齊分區擺好。

戚思洲什麽都沒拿，端起果盤轉了一百八十度，放回茶幾中間。

“不吃麽？”宋憶鳴問。

戚思洲沒說話，拿起水果叉，叉了塊蘋果送進嘴裏。

宋憶鳴恍然大悟。

他向來喜歡吃脆蘋果，而戚思洲一家四口都喜歡口感面一點的。因為在別人家，不想招人嫌棄，不愛吃的也不說，秋阿姨給什麽他就吃什麽。

沒想到會被戚思洲發現，還記了七年。

宋憶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自作多情也認了，看着離自己最遠的蘋果，暗暗垂下欣喜的眼眸。

那邊母女倆還在MV裏找他的身影。

“這個劇情版剪得太碎了，鏡頭還切得那麽奇怪，人臉都沒看清呢。”

“可能因為人多，要節約時間，也可能是導演的個人風格。”

“要不看舞蹈純享版吧，那個應該可以認人。”

“我們主要就是看小宋的。”

“等等啊，我搜一搜。”

大電視投屏的好處是可以全家人一起看，至于壞處……

宋憶鳴并不感覺社死。

自己的出道曲自己還能不知道？

“看見了看見了，戴金絲邊眼鏡的那個！”秋詩意暫停屏幕，指給秋紅薇看，“媽，看見沒？”

秋紅薇向前趨了一些，看看屏幕，又轉頭對比沙發上的宋憶鳴：“還真是。不過化了妝反倒沒那麽有特色了。”

“豈止沒特色，簡直給他化醜了。”秋詩意說，“舞蹈版服裝師審美在線，身材好腿又長的帥哥就應該穿西裝，禁欲感滿滿。”

男團平均身高184，個個身材不錯，跟模特似的，顏值也可以，如果公司好好包裝，不應該糊到查無此團。

說來說去還是公司宣傳不行，給的出道曲不行，編的舞蹈也不行，在人均出道的韓國冒不了頭，沒過幾個月就被新團體狠狠拍死在沙灘上。

MV看完，秋詩意陷入思考：“話說，宋憶鳴有幾秒的個人鏡頭？”

秋紅薇：“小宋，你有個人鏡頭嗎？”

戚思洲夾起一顆櫻桃，搶答道：“有。三秒六。”

宋憶鳴：“我自己沒計算過，應該差不多。”

秋紅薇：“……”

秋詩意：“這還真是很難評。”

宋憶鳴十七歲獨自闖韓，之前公司已經招了三個中國練習生，都跟他差不多的年紀。他獨來獨往，另外三個則像是連體嬰。做練習生的第三年，有兩個人熬不住退出了，剩下的一個沒多久也跟着退了，回國前還勸宋憶鳴：“你想想回國的事吧，我一走，公司就剩你一個中國人了。”

宋憶鳴當然沒走，他是個無所顧忌的瘋子，誰欺負他他就把那人往死裏揍。

所以無論在學校，還是公司，都沒人會去找他的晦氣。

從藝高畢業那年，宋憶鳴因為一張畢業照在韓國走紅，公司趁機放出了他的出道宣傳片，還将另外幾個預備出道的成員與他捆綁宣傳。

可惜，人紅不僅看運氣，還要看臉和實力，只要宋憶鳴在，就沒人在意他有幾個伴舞。

公司見效果不往預期的方向走，于是開始防爆，官方發的有關宋憶鳴的物料越來越少，直到把熱度耗得快沒了，KBQ19才正式官宣出道。

出道前防爆，出道後的防爆當然不會停止，這才有了宋憶鳴一支MV個人鏡頭三秒六，單人歌詞就一句“yeah”的特別待遇。

團糊有團糊的道理，但宋憶鳴的帥是客觀的——他的翻紅又是在校園。

出道專輯一點水花都沒揚起，之後的mini專輯繼續石沉大海，公司漸漸有了要放棄KBQ19的意思。

畢竟大批廉價練習生還在排號等出道，公司沒理由在捧不紅的團體上浪費時間和金錢。

KBQ19出道第二年就陷入了解散危機，通告幾乎沒有，有幾個成員已經開始找工作了。宋憶鳴也閑得慌，那年他剛結束了治療，醫生建議他試着融入人群，于是他就去考了大學。

同年，一張入學照再次将他送上韓國熱搜。

KBQ19搖搖欲墜，宋憶鳴的翻紅讓公司又看見了希望，因為已經有導演向KBQ19遞來了試鏡邀約。

那導演主要是為了宋憶鳴，以往他是不用中國人的，但這次編劇寫的劇本裏有個中國人的角色，宋憶鳴來演很合适。

——被星探挖到韓國的中國練習生，高三在讀，因為富有和傲慢，無差別地霸淩全校。

當然，宋憶鳴只是個戲份很重的炮灰，他最終會被韓國本地人扮演的更有權勢的男主踹進泥潭。

劇播出了，宋憶鳴被韓網熱議，剛開始都是圍繞劇讨論，他的人設實在不讨喜，還是個中國人，挨了韓國網友不少罵。

誰知事情後面又反轉了，宋憶鳴的演技登上韓網熱搜，緊接着宋憶鳴的顏值迷倒了一大批粉絲，他們聲稱願意被他的美貌霸淩。

罵他的聲音漸漸被壓了下去，吹他的評論多了起來。可他的隊友，也就是在劇中客串被他霸淩的同公司練習生，依然沒能擁有姓名。

播出第二集的那晚，宋憶鳴的讨論度直接超過了男主，這下誰都坐不住了。

突然有很小的聲音冒出，稱自己是“被宋憶鳴霸淩過的已退圈的練習生”，在網上發小作文曝光宋憶鳴的惡劣行徑。

甚至還有匿名的中國網友，稱宋憶鳴在國內就是個霸淩慣犯，被學校開除了才轉去韓國的。

輿論發酵，宋憶鳴後面的劇情被全部删光，劇組找替身補了個鏡頭，草草給他安排了結局——半夜酗酒，墜樓而亡。

現實中，宋憶鳴的社交賬號全面淪陷，公司直接幫他清空關閉。

轉眼隊友那邊卻賣起了慘。

原來，網友追到KBQ19其他成員的賬號下，問宋憶鳴的事情是否屬實。

幾個隊友聯合發了段“澄清”視頻，“不小心”暴露了宋憶鳴疑似精神不正常，已經努力在看心理醫生了，就算有些過激行為，也希望大家能夠原諒他。

視頻一出，事情越鬧越大，宋憶鳴被公司解約，KBQ19也就此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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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詩意直言：“這種劇本你也接啊？”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宋憶鳴頓了頓，“我拿到的劇本跟其他人的不一樣。我以為我演的只是一個反派，并不知道他們還特意給那角色安了國籍，而且劇中沒有被要求講中文，所以直到劇播出我才明白過來。”

“出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一點都不知道？”秋紅薇轉頭看向女兒。

秋詩意失笑：“我為什麽一定會知道？”

秋紅薇：“你也算半個娛樂圈的人啊。”

“韓娛天天在咱們內娛買熱搜，我個個都要看嗎？”秋詩意說，“而且宋憶鳴出道用的藝名，就算看見了那個名字，我也不知道是他。”

宋憶鳴沒對他們講細節，“轉學”“出道”“退團”都是一句話概括，他只把解約的原因說了說。

但戚思洲知道。

在與宋憶鳴相親結束回來的晚上，他憑着宋憶鳴透露的消息，搜索、理清了完整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