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未蔔
未蔔
宋憶鳴在韓國那七年過得很不好——被歧視，被打壓，被網暴。
至于霸淩別人，戚思洲相信宋憶鳴不會做，他在國內也從來沒做過。
只有隊友提到的心理醫生可能是真的。
這在戚思洲看來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宋憶鳴的原生家庭導致他心理上存在問題，就看他想不想治療。
“想不想”缺的是一個契機。
好比戚思洲自己，他一直清楚自己存在的問題，但他從未想過糾正，他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什麽不可以的，他無視別人，別人也可以無視他，互不傷害。
可是第一次相親，有人因他的冷漠受了傷害，他不得不反思自己，甚至報班學習與人交流的技巧——脫節太久，他已經無法只靠自己改變，需要專業人士的幫助。
這是他的契機，宋憶鳴的契機是什麽？
“過去的糟心事就不提了，這偶像誰愛當誰當。”秋紅薇拿起遙控器，退出MV投屏，打開了其他電視節目。
“卷生卷死就罷了，賺得少，還要被欺負，咱們何必出國受那種委屈。”秋詩意問宋憶鳴，“你回國後還想不想當idol？姐給你介紹家靠譜的公司，他家推出的團體沒一個糊的，只是……”
她說着看向戚思洲。
“只是什麽？”戚思洲不解，“你看着我什麽意思？”
秋詩意笑了：“只是那家公司出了名的愛包辦婚姻，無論男團女團，組合內必炒cp，你能接受？”
“我不接受。”宋憶鳴果斷地回道。
“……”戚思洲還蒙圈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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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什麽馊主意。”秋紅薇在女兒鼻子上點了點，“你呀，唯恐天下不亂。”
秋詩意從果盤裏拿起一顆油桃：“媽，你居然知道炒cp？”
“就算炒cp我不懂，包辦婚姻我能不懂？真是胡鬧，小宋正跟你哥哥相親呢。”
戚思洲被她倆一唱一和得腦袋都大了，起身想走。
誰知被秋詩意拖住：“哎，哪兒去？”
戚思洲：“回畫室。”
秋詩意：“天天悶在畫室，也沒見你最近有新作品産出。”
“不是要給高中畫宣傳畫嗎？”宋憶鳴問了句。
“那個他月初就完成了。”秋詩意把戚思洲拉到自己身邊，“陪我們坐會兒，一家人聊聊天。”
“有什麽可聊的。”
戚思洲不情不願，尤其是秋詩意這麽一拉，直接讓他坐在了最靠近宋憶鳴的位置。他倆個子都挺高，胳膊長腿長，剛坐下就撞到了一起。
秋詩意左邊眉毛輕輕挑了下：“能聊的可多了。”她調轉方向，“媽，您先聊。”
秋紅薇脫口而出：“怎麽聊？”
秋詩意：“我以前帶男朋友回家您怎麽聊的，今天也那麽聊呗。”
“這……”這兒婿跟女婿能聊一樣的嗎？
“要不還是看電視吧。”宋憶鳴緩解尴尬道。
秋紅薇趕緊說“好”，繼續換臺：“看點什麽呢，看……”
秋詩意看着旁邊倆人似碰非碰的大長腿，真替他們緊張，萬一又撞到了，她哥還不得跳起來？還有宋憶鳴，面上一切如常，那手攥得，她家沙發都要爛了。
電視節目一個接一個地換，秋詩意擡起視線，恰好看見張熟悉的面孔：“等一等！”
秋紅薇定睛一看，屏幕上是體育頻道：“你要看籃球賽？”
“那個9號球員。”秋詩意推了推一直低着頭的戚思洲，又喊宋憶鳴，“9號，你們認不認得？”
戚思洲看了眼，搖頭。
宋憶鳴：“不認得。”
“哎呀，他就是那個高二學弟，因為打籃球的視頻在網上火起來的，然後星探到學校堵他的。”秋詩意提醒道，“剛才咱們還聊了的。”
戚思洲點頭：“哦。”
宋憶鳴還是說：“不認得。”
“宋憶鳴，他跟你同年級啊。”秋詩意又對戚思洲說，“還有你，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戚思洲想了想：“如果我畫過他，那麽我一定記得他。”
“不是你畫過他，是我拍過他。”秋詩意說，“那時候我不是很愛在校園裏找帥哥當模特嘛，其中就有他。”
而且她慣例是要沖洗出照片收藏的。
“因為網購的相冊還沒到，我就把沖洗出來的照片夾在一本男模雜志裏面。”
男、模、雜、志？
記憶忽然上頭，戚思洲臉上浮現出心虛的表情。
“想起來了吧。那時候你畫畫沒靈感，問我借人像雜志，我就把那本借你了，還說裏面有不少照片也可以看看。”
“……”戚思洲閉了閉眼，想逃。
這反應，還真像跟那人有點什麽。
視線由戚思洲臉上轉移到屏幕，宋憶鳴近乎自言自語地說：“那位同學的照片應該也夾在雜志裏面被看見了。”
電視裏，籃球賽進入尾聲，9號球員卡在最後一秒得了分，正激動地在場上奔跑，張臂與隊友擁抱歡呼。
秋紅薇感慨了句：“真高啊這群小夥兒。”
秋詩意沒意識到自己挑了事，附和道：“籃球運動員嘛。”
秋紅薇又說：“你那學弟紮人堆裏也格外顯眼，臉長得比明星都不差。”
“要是長得差我能拍他？其實他身材也特好，就是人太保守了，腹肌都不給拍。”秋詩意站起來，“我給你們找找相冊去，我存了他照片。”
等她捧着相冊下來，宋憶鳴和戚思洲之間的氣氛明顯變得有些不自然。
戚思洲不了解宋憶鳴為什麽，但他自己幹的事兒，那是想忘都忘不了，尴尬是必然的。
“都來看看吧，這些可都是我高中時期的珍藏作品。一直保存得好好兒的，不過也很多年沒翻出來看了。”秋詩意坐在二人旁邊，開始展示相冊。
秋紅薇問了句：“你還記得誰是誰嗎？”
“當然記不得了，我拍過那麽多人。”秋詩意翻開封面，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少年的臉龐，她翻到照片的背面，“所以我都有記錄的。喏，瞧瞧。”
秋紅薇挨張念了出來：“季遠。1/5，2/5，3/5，4/5，5/5。”
“五張，”秋詩意點頭，“這套就是全的。”
她又翻過一頁：“還有這兩個學長，拍的時候他們都是大學生了，返校被我撞上的。人家現在可是頂流，之前生日爸送你的那塊高奢腕表就是他們代言的。”
“是嗎，我說這麽眼熟呢。”
“肯定眼熟啊，去年過年回蘇州，舅舅的小女兒不是還向咱們瘋狂安利偶像來着嘛，就他們團。”
“真的诶，我再看看。”
媽媽和妹妹都在認真欣賞，戚思洲的視線卻無處安置。
他是真的心虛，照她們這麽仔細……
“你不是也拍過小宋嗎？”
或許是提到偶像，讓秋紅薇想起宋憶鳴也曾是個偶像，而且還可能是他們家“未來兒婿”，老誇外人冷落了自己人，不太合适。
然而這一句，直接讓戚思洲大腦宕機。
“他大概是高一拍的吧，反正那段時間拍的都在這本裏面，我找找。”秋詩意快速翻找，“宋宋宋……诶有了，在這裏。”
“我看看我看看，”秋紅薇湊過去，忽然想起什麽，勾着脖子喊兒子，“洲洲，你不好奇高中時期的小宋？過來一起看看嘛。”
又不是沒見過。
當然，現在這句話戚思洲是萬不敢接的，他站起來揉了揉膝蓋：“我困了，先回房間——”
沒等他成功逃脫，秋詩意就嚷了起來：“咦？應該有八張的，怎麽少了一張？”
秋紅薇被吸引了過去，陪她數了又數：“你弄丢了吧。”
“不可能，我從來不會——”秋詩意翻着翻着，恍然大悟地看向想要離開的那個人，“戚思洲！”
一直沉默的宋憶鳴也把目光投向戚思洲，直到現在他才有所察覺，戚思洲剛剛一系列的別扭似乎是因為他。
那又是因為他什麽呢？
“這本相冊裏的照片原來是夾在雜志裏面的，雜志我借過給你，是不是你給我搞丢了？”
秋詩意的質問也在幫他解惑。
只是，他很少見到戚思洲慌亂無措，于是他露出了探究的神色。
“我……”戚思洲很想大大方方地回答，以往怎麽直來直去都沒事，但當着宋憶鳴，他覺得很羞恥，“我、我就翻雜志，可能不小心掉了。”
他撒謊了。
幸好暫時沒人發現。
他和宋憶鳴暫時……還有一點安全距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