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祝垣

祝垣

“那你在茶樓所講是真是假?”

晏清問道。

握着傘柄的手收緊,晏清此刻的心情很矛盾,一面他希望自己是清玄,這樣楚寧是喜歡他的,一面他又不希望自己是清玄,這樣就不會負了楚寧,他們還是有可能的。

左公偷偷擡眼看了一眼晏清,又低下頭,顫聲回道:“這是我此前所見所聽編造而成的,七分真三分假罷了,沒有欺騙玄帝之意。”

晏清低眸一笑,“是嗎?”

左公顫着身驅沒有回答。

一陣水流的聲音漸起,随風輕搖的蘆葦帶着一派悠閑,蘆葦後方探出一角船來,上方正躺着兩個人,一名灰衣短衫打扮的漁二人,一名身着紫衣的青年。

晏清又突然問道:“你為何居在此處?”

左公看了一眼突然出現的漁夫,迅速收回目光,回道:“我在等候魔尊回歸。”

“你們很忠誠。”晏清感到意外,魔界向來弱肉強食,爾虞我詐,背叛更是常事,幾千年的時光是什麽讓他保持忠誠。

左公本以為自己要死了,晏清卻說了這樣的話。他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他眼裏的魔尊和他人眼裏的完全不一樣。

“在魔界裏沒有人情,像我們這樣新生的魔就是養料,供給那些大魔,本來這也是我的宿命。但魔尊出現了,他擊敗了所有的魔君,成了魔界之主,他下了禁令,不準吞噬新生三月內的魔。”

左公擡頭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仙人,“玄帝生來就受天道的鐘愛,自然不了解魔界的殘酷,那裏沒有一絲的溫情,我們從降生起就要學會厮殺,懂得背叛,離間,殺戮,忍受無邊無盡的痛苦,那是沒有希望的地方。但憑什麽,除了魔界,人界鬼界仙界妖界都不是,只有我們被天道放逐,從降生起就要接受這樣殘酷的未來。天道即然将我們放逐,魔尊帶領我們攻打仙界何錯之有?”

這是左公一直壓在心裏的問題,憑什麽?仙界生來統治六界,受無上光榮,魔界只能活在偏僻的角落,忍受無邊的痛苦,受着六界的唾棄。

那怕最弱小的人族都生活的如此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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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左公的發問,晏清一時愣住了,他一直認為魔該殺,他們生來殺戮,只看到他們帶來的痛苦,卻從來沒有考慮殺戮為何産生。晏清避開左公執意的目光,他不知道如何回應他的質問。

左公見晏清避開,直起身子,目光反而越發深切,忽然笑道:“連天帝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嗎?”

“仙魔不兩立,自古如此。”晏清回道,他收了傘,邁上了小船。

“那仙妖也不兩立,玄帝怎麽還愛上了一只狐貍?”左公緊緊看着晏清的背影,追問道。

“你蒙蔽天機,也想與她在一起,是對是錯?”

晏清細細磨着傘柄,他以前以為自己離這些很遠,卻原來已經如此近了,仙魔妖的關系嗎?

回身看着面露不甘的左公,晏情忽爾笑了,“左公,魔生于情卻無情,仙應天道而生,代為掌天地秩序本應無情。”

左公嘲道:“那玄帝又如何陷于其中?”

“我甘之如願。”晏清頓了頓又道:“左公,魔無情你有情,仙無情我有情,情之一字又何必執着?我不為仙你不為魔便是了。”

左公一愣,目光透着幾分迷茫,口中喃喃道:“不為魔?”

晏清回身,傘檐低垂,遮住了漸遠的木屋,他不再看身後,只是靜靜立于船頭。船無漿自行,懷裏的小狐貍依舊懵懂無知,她細細叫着,探頭探腦,對一切懷着好奇。

晏清揉了揉她的頭,低聲嘆了一口氣,對他與左公的對問他現在想來卻感到幾分古怪,讓他有一種問心的錯覺。

不過到讓他想明白了一些事,無論他是晏清也好清玄也罷,何必讓過去的事阻礙他。

只要把玄州之事解決完,他便離開青城派。

船靠了岸,晏清擡步下船,因為心中想着事,卻是忘了身後的祝垣,自是沒有看見身後已轉醒的祝垣。

祝垣擡步下了船,卻是邁步踏在水面之上,腳下的湖面泛起幾圈水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看着晏清離開,祝垣沒有開口,面上不見惱意,反而噙着笑,目光玩味。

此時身後的落日隐于江面之上,水光泛起紅色的光澤,泛舊的漁船和漁夫化作輕煙消逝在水面上,清風吹着蘆葦,反而是歲月靜好的美景。

祝垣笑意更深,打開手中的折扇,輕笑出聲,然後向身後的蘆葦走去,身後的水面泛起一圈圈微弱的漣漪。

重新回到木屋的祝垣看着渾身散發黑氣的左公,微微挑眉,“要消失了嗎?”

左公發現人來了,只見身前是紫袍青年,手中一把折扇,正挑眉看着他。

“祝垣。”

祝垣聽着卻很是意外,玩味道:“你對我如此忠心,怎麽能喚魔尊本名。”

左公臉上的黑氣越發重了,臉色更加難看,“你不要得寸近尺,如果不是為了欺騙天帝,就憑你也配我的忠心。”

見左公面上不屑,祝垣也不1在意,只是眉間的玩味更加深了,“你猜玄帝知道自己留下的一抹意識變成這樣會怎樣?”

左公無所謂的笑道:“他當初以魔氣鑄造我就該猜到的,魔生來就知道殺戮,欺騙,背叛。”

左公站起身,撣了撣不存在的灰塵,黑氣後的臉容卻越來越年輕,眉目如畫,唇邊噙着一抹笑意,帶着說不出的惡意。左公道:“你知道玄帝有多恨你嗎?”

祝垣面上疑道:“有多恨?”語氣是漫不經心的,對于玄帝的恨他并不在乎。

左公一笑,“我誕生于玄帝的執念之中,了解他所有負面的情感。”

祝垣輕聲哼笑,把玩手中的折扇,對左公的話不允回答。

左公也不氣,“我一直很好奇能讓玄帝恨成這樣,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做到了所以是魔尊”祝垣打量着左公,眉間笑意更深,“而你卻是快要消失的魔,真正的灰飛煙滅。”

左公臉上的黑氣漸漸稀少,面容更加清晰,赫然是當年九天之上天帝淡漠冰冷的容顏,但此刻卻是面容扭曲,一雙眼睛裏是深狠的仇恨。

祝垣面上一派輕松,“你我當初說好了,我騙他來此,你對天帝問心,騙他道心動搖,滋生心魔,讓他再入輪回,你能茍延殘喘,讓你入魔界,我能攻打天界”

祝垣的表情極為冷漠,輕蔑的看着眼前垂死的老者,“你失敗了。”

左公終于慌了,“祝垣,我…”

“啪。”一聲響,祝垣合上了手中的折扇,輕輕搖頭,“左公,你沒有什麽可以交易了。”

話畢祝垣轉身離開,衣角揚起,左公眼睜睜看着祝垣離來,連他的衣角也沒有拉住。

最後一絲餘晖終日消失在江面的盡頭,這座木屋連同老者一并消失在層層蘆葦之後。

蘆葦之後卻顯出一道身影,纖細,柔弱,嬌嫩的紅唇飽含光澤,明眸善睐,纖白的手指隐在廣大的衣袖下,指尖上染着血,血緩緩滴落進湖面,面上一片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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