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才

第7章 天才

這一切都是你的炫技之作嗎?

“他就是顏時予。”白榆肯定道。

陳榮看他的神色,奇道:“你似乎不是很驚訝。”

“目前接觸下來,他所做的一切确實符合外界傳聞。”

陳榮追問:“什麽傳聞?”

白榆頓了頓,沉聲道:“一個瘋子天才。”

就像昨晚拘留所發生的事,顏時予早就一眼看出張源是接頭人,甚至還猜到有人晚上會來殺人滅口,可他就是不明說。

顏時予選擇給白榆透露一些不明不白的訊息,最後賭白榆究竟會不會對他的話上心。

這個舉動細細想來是一種很隐晦的脅迫:你必須認真對待我的每一句話,哪怕那句話聽着任性又無理由,如果你不聽,那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出什麽樣的變故。

實在是太過高明的心理引導,高明到甚至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而這一切完全符合“瘋子天才”這個人設。

陳榮也知道局裏發生的事,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不管怎麽說,這人實在是個燙手山芋。”

說到底,目前顏時予在s國唯一觸犯的律法就是“非法偷渡”,可他來自南港,根本沒有隸屬的國家,就沒有遣返回國的說法,正常法律程序走不通。

再者,這人的名字常年挂在國外通緝榜上,和他有仇的人數不勝數,要是他的身份消息洩露,保不齊明天追殺的非法分子就能出現在義安市。

偏偏還不能讓顏時予死在自家地界上,不然國外那群腦子有病的家夥八成會把義安市警局也挂通緝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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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他們有些人眼裏,對于仇人不僅有恨,還會有一種尊重,顏時予不死他們不能忍,死得不明不白他們也不能忍,真的難搞。

陳榮也是心累,這顏時予和定時炸彈似的,果然他這輩子都讨厭和瘋子交手!

如今最簡單方便的辦法大概是悄悄把顏時予扔到隔壁省去,當然這缺大德的做法陳榮暫時不考慮。

白榆也清楚其中利弊,思考了一下,道:“送不走,那便先留着吧。”

陳榮擡眼看他,換了個坐姿,微微皺眉道:“我知道,入市大廳的案子他給了你不少提示,你認為他很聰明,但是……”

陳榮壓低聲音,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記住,千萬不要與虎謀皮。”

白榆面容沉靜,幾個呼吸後剛想回話,門突然被敲響,敲門的人似乎着急又膽怯,敲門聲急促但又有氣無力。

“誰?進來。”陳榮道。

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隙,有個小警衛探出頭來,白榆認出他是今早自己派去暫時接替楊餘晖看顧顏時予的人。

“白、白隊……”小警衛小心翼翼道:“那個人,你讓我今早看守的那個人,剛剛突然暈倒了!”

———

白榆快步往審訊室跑去,身邊的小警衛氣喘籲籲地跟着,順便和他描述事情經過。

“他坐在審訊室裏,我就在外邊通過鏡子盯着他,然後大概三十分鐘前他朝外打了手勢似乎是有什麽想說的。”

“因為白隊你囑咐盡量不要理他的話,我一開始就沒管,但過了差不多十分鐘他又打了手勢,似乎有點急的樣子,我就進了審訊室。”

“他說現在很餓,問有沒有什麽東西吃,我當時身上确實沒帶吃的,就告訴他早餐大概半個小時後會送來,讓他等等,哪知道後邊他臉色越來越差,一個不留神人突然暈倒了。”

白榆抓住一點追問:“都這個時間了,今天供應早餐為什麽還沒送到?”

小警衛解釋:“他本來是拘留所的,屬于臨時到了科室,那邊還能通知到……”

白榆懶得追究,沒有再問,加快腳步一把推開審訊室的門。

一眼便看見那人倒在地上,雙眼緊閉,臉色更是慘白,他趕緊上前把人扶起來。

初步判斷只是低血糖昏倒,顏時予稍稍松了口氣,接着一下子把人抱起來,臨走前對那小警衛厲聲強調道:“下次這種情況,不管怎麽說先去找醫生!”

随後腳底生風,迅速朝醫務室跑去。

———

“就是低血糖,不過挺嚴重的,先挂一瓶葡萄糖吧,下次記得三餐準時,最好備點零食糖果,以防萬一。”

醫務室主任梁樂看着檢查報告說道,白榆站在一旁認真聽着,恍惚好像醫生和病患家屬。

警局醫務所的設施十分完善,這會兒已經給人安排好了正在隔壁輸液,大概馬上就能醒。

梁樂又看了看報告,突然道:“這人是誰啊,應該不是科室警員吧?是嫌犯嗎?”

梁樂和白榆年紀相仿,兩人算是能聊的上天的熟人,所以今早看白榆匆匆忙忙抱着人跑過來,梁樂忍不住詢問。

白榆一愣,敏銳道:“為什麽這麽說?”

梁樂實際不是個喜愛與人交流的,甚至可以說有點臉盲,警局裏他熟悉的人不超過二十個,為什麽如此篤定顏時予不是警員?

梁樂放下報告,也不賣關子,直接道:“因為他的身體檢查結果太糟糕了,尤其是消化系統,再不好好養養以後怕是要沒救了,低血糖都算是輕的。”

“什麽意思?為什麽會這麽差?”

梁樂分析道:“在我的認知裏,能造成這種情況的,大概需要一年甚至兩年時間裏完全不進食,只靠營養液輸液存活,才能把身體搞成這樣子。”

白榆聽得眉頭緊鎖,繼續問道:“他的身體還有別的什麽問題嗎?”

梁樂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要更全面的檢查建議你去醫院看看。”

白榆微微點了點頭。

而這時隔壁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緊接着是一個小護士的驚呼:“先生,不能這樣!”

白榆一驚,趕緊和梁樂兩人一起跑到隔壁。

分隔的簾幕拉開,只見試管玻璃瓶碎了一地,病床上的顏時予此刻已經醒了過來,原本插在手背上的輸液針被扔到一邊,因拔走的方式太過粗暴,鮮血湧出,滿手血紅,小護士這會兒正急急忙忙地給人包紮。

鮮紅的血液配上蒼白的皮膚,更顯得病床上這人病弱無力,白榆在一瞬間忽然有些躊躇——

真的是他嗎,照片裏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真的是他嗎?

不過這點心緒很快消失,白榆定了定心神走近,詢問道:“你在做什麽?”

“哦,”顏時予雖然臉色很差,但依舊笑了笑道:“單純不太喜歡輸液而已,還請白警官不要見怪。”

護士很快把血止住,顏時予甚至還禮貌地向她道了一聲謝。

梁樂見白榆一臉嚴肅的模樣,擡頭示意小護士收拾好趕緊和他一起離開,很貼心地給兩人留出空間。

房門被輕輕關上,屋內變得很安靜,只聽見窗外細微的風聲。

“白警官有什麽事嗎?”顏時予倒是先忍不了了,主動詢問,但語氣十分随意,微微靠坐在病床上,低頭打量包紮好的手背。

萬千疑問皆在心頭,最終白榆開口道:“你的腸胃情況很糟糕,按你的說法,難不成是這五年旅游一直沒錢吃飯?”

話裏帶刺,态度很不友好。

還好顏時予倒是不介意,解釋道:“只是環游世界的時候不幸得了厭食症,不過警官放心,現在的我很正常。”

牽強又合理的解釋,白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短暫思考後白榆選擇放棄這個話題,走近一步,忽然喚道:“顏時予。”

眼前這人很自然地擡頭看過來。

“你是怎麽确定昨晚那群人的入侵時間的?”

白榆很認真的看過監控,不止一次的發現顏時予擡頭看鐘表确認時間,而且他的一切行動也卡得剛剛好,絕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就認定了入侵時間。

聽到這個問題顏時予忍不住嘆了口氣,扶額無奈道:“警官,你每次都非讓我分析前因後果、心路歷程,那我幹脆以後開個班得了。”

“簡要闡述,”白榆不松口,提醒道:“我也是要寫報告的,沒有合理解釋的話,你可能就要被列入嫌疑人名單裏了。”

顏時予滿臉幽怨地看着他,最後舉手投降道:“行行行,這時間本來就很好猜啊,警官你上了這麽久的班,有注意警局公共區的燈是幾點關嗎?”

提到這個白榆愣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一般政府建築,公共區域的設備會在八點半進入休眠狀态。”

這規矩是全國統一的,雖然警局裏時常加班加點熬通宵,但外圍的公共區域燈光關閉時間是固定的,一方面是為了節能,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城市美化——

要是半夜淩晨兩點警局裏裏外外還燈火通明,多少叫人看着不太對勁。

“對啊,”顏時予提醒道:“設備休眠意味着警局系統會在這個時間點有所變動,如果有人要入侵,那這麽個系統變動的空檔無疑是最好的時間點……”

顏時予擡眸,臉上有些嫌棄的模樣,接着道:“所以,八點半這個時間不是很好猜嗎?”

明明白白被人嫌棄了一把,白榆卻無從反駁,說白了,道理他也懂,可就是不如顏時予腦子反應快。

默念三遍“虛心受教”,白榆再次問道:“那我呢?你如何篤定我能剛好在那個時間段回來?”

顏時予挑眉笑道:“因為我和警官你心有靈犀啊。”

“不信。”

白榆淡聲否定,不廢話直接上手抓住顏時予的手腕,平靜道:“我的報告裏可不能寫心有靈犀,‘現在說出來’和‘我把你送到重案組和入侵者一起審’,選一個。”

赤裸裸、不帶一絲感情的威脅,殺傷力真的很大。

顏時予選擇妥協,嘆氣道:“其實也很簡單,我算出來的。”

白榆微微皺眉。

“你在我這兒沒得到有關接頭人的線索,所以我猜到你肯定會用調查行動軌跡的辦法,而我就根據人數算出你大概要花的時間。”

這就是為什麽,顏時予當時在拘留所說的是“忙完了過來陪我”。

白榆不解:“可我如果真的調查完,那時間肯定遠遠超過八點半,你不怕趕不上嗎?”

當時殺手入侵警局系統,由于病毒幹擾,總系統短時間無法判斷是哪一部分出了問題,廣播的警告也只是說有病毒攻擊,并沒有指名是拘留所。

市警局大得很,昨天晚上人員不足又十分混亂,那拘留所有點隐蔽,要不是白榆果斷申請,領着特警前往,還真一時半會兒發現不了。

顏時予笑了笑,“所以我強調了兩遍啊。”

特意白天在拘留所強調兩次,為的就是加深白榆的印象。

“以你的性格,不會在調查最忙碌的時候注意到這句話,但一定會在即将收尾前回想起,而那個時間點剛剛好。”

顏時予的語調很輕緩,可一字一句直擊入心。

一時靜默。

白榆沉默了很久,最後開口評價了一句:“天才。”

緊接着他深吸一口,再次靠近,身影将病床上的人完全籠罩其中,透出幾分壓迫感,一字一頓道:“所以昨晚的一切都是你的炫技嗎?”

白榆看過不少關于天才作案的案件,這種人的作案動機往往不是情仇或者利益,而是單純的“炫技”。

顏時予沒有回話,不過眼底神色依舊輕松,靜靜望着面前的人。

這種無懈可擊的姿态讓白榆眉頭緊鎖,他似乎感覺這人從頭到尾都在掌控全局。

他到底為什麽來這裏,他到底想做什麽?他究竟是不是像傳言一樣,是個不顧他人生死的瘋子?

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白榆心緒不寧,突然傾身,出手壓制住眼前的人,沉聲質問道:“這樣說來,五年前你在南港,突然反水撕毀合約,殺害各方來使,讓南港混戰兩年,死傷無數,是否也是你的炫技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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