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馮城
馮城
“和燕雲城主單獨出行就是爽。”馮城,大庭廣衆之下,歡顏肆無顧忌拴着李純柏的胳膊。她把玉手搭在李純柏肩膀,香肩半露:“你瞧,衆女子都在羨慕我,有一位如此威武的夫君。”
“嗯。”
歡顏揚起下巴,媚眼如絲,聲中帶惑:“可惜她們都不知道,其實我們是姐妹!”
“歡姐!”李純柏不由低低喚她,叫她小聲。歡顏卻一飛柳葉眉,假裝以為李純柏是在喚她,故意大聲答應着:“唉,妹妹!”
看她更急,歡顏臉上笑意更濃,明知故問:“妹妹何事?”
見李純柏卻已收起了笑容,心事重重的樣子——那日,城主大怒,幾乎派出了燕雲城所有的精探出去搜尋,終探得消息,趙咫遙在琰國的馮城。
于是燕雲城主決絕了要跟随自己的十八騎,意欲獨自一人前來尋找。
還好,歡顏賴了過來。
她陪她在馮城找了三日了,卻連個趙九公子的影子都沒有。
今天也是一樣,眼看着這天都黑了,也沒有什麽進展——顯然,他在故意躲避她們。
“純柏,你該明白,你這樣找是找不到他的。”歡顏索性道破,長憂不若短痛:“你若真想逼他出來,就該派大批人手來。”
“我只是沒遇着他。”李純柏微微一笑,搖搖頭,好像自己在對自己說話:“九哥不會躲我。”
歡顏瞧着她,斂起笑容,她也搖搖頭,緩緩将纖手放在李純柏身上,白如羊脂的掌心,扪于她的胸前。
她要叫李純柏扪心自問。
“唉。”可惜李純柏卻眼神堅定,并不肯承認。歡顏不禁自己嘆息一聲,手也不再勾搭着她,自己就先走了。
“歡姐!”李純柏忙去追。
忽然被一只手搭上肩膀,冷不防。
她警覺的回身,罩着身後的帶着黑紗鬥笠的人,迎面就劈!
卻聽見一個魂牽夢繞的磁性男聲:“是我。”
趙咫遙說着,将修長的手從她肩頭拿下,鬥笠卻并不摘去。
九哥,是你?
李純柏嘴上雖不說,心裏卻似碧空,幾乎洗去全部陰霾——只是還有幾片夾在中間的愁雲。
忽然,有一個香軟如玉的肉身,撲進了趙咫遙懷裏。
趙九公子卻攤開雙臂,任由佳人胸貼着胸,身子肆意地扭動。
他只優雅地伫着,不動,不亂。
歡顏不得不悻悻地把自己的身子,從趙咫遙身上拿開。自圓其說道:“原來你就是趙九公子,幸會幸會。”
伸出玉臂,要同其擁抱。
趙咫遙卻不緊不慢左移一步,避開。
李純柏早鐵青了臉,卻不斷告誡自己:歡姐一貫如此,歡姐一貫如此……
她的确一貫如此,李純柏也親眼目睹過多次。
只是這一次,她不是滋味。
極力隐忍,忽觀察到帶着鬥笠的腦袋,好像微微向歡顏那邊偏了偏,趙咫遙好像是看向了歡顏那邊。李純柏趕忙步上前去,用自己的身軀将歡顏死死擋住,徹徹底底地擋住。
而後親切随和地笑笑,盈盈向趙咫遙介紹道:“她是自己人。”
又扭頭沖歡顏莞爾一笑,卻不讓他們能夠互相看到對方。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趙咫遙突然說道。
說完轉身。
李純柏和歡顏相視一眼,跟了上去。
趙咫遙領她們去了一家客棧。
廂房中,小二送來了茶水。他先親自給兩位姑娘倒了,才自倒一盞,慢慢品了起來。
李純柏之其意,等小二出去良久,等她已感受不到門外有任何人偷聽的氣息。她實在不能忍,開口就說:“九哥,她有金風玉露蠱的解藥。”
趙咫遙只是照舊喝茶。倒是歡顏一聽此話,便按捺不住,她慵懶地打個哈欠,也能帶着無限的媚态:“有是有,只是今日乏了,明日再給。”
“歡姐——”李純柏見她要走,也不顧忌歡顏心裏究竟是怎麽想,伸手就把她一拉。
每到了關于九哥的事情,她總是會犯傻,會沖動,會行事草率簡單。
也許她對趙咫遙本來就是簡單的,只有一種感情的:那就是喜歡。
可是這一拉用力過猛,或者歡顏衣衫穿得太松,她竟将其左半邊肩頭扯下,露出歡顏系着結的抹胸帶子,并不勒緊地在飄搖。
還有那松軟嫩白的一團拱起,欲隐欲露。
她一下子難堪了,不敢再拉。又怕趙咫遙看到,急忙去瞟他。
還好,他還在照舊喝茶。
這一松手,歡顏就跑了。
李純柏跟着出去,卻被歡顏連帶着和門一起按住:“唉,我喜歡一個人睡的。”
沒事,那等自己先出去了,就再加一間客房。李純柏心想。
卻被歡顏死死按住門:“唉,我不喜歡你一個人睡的。”
她的意思,是叫李純柏今晚就留在房內。
李純柏餘光往後一掃,趙咫遙還在照舊喝茶。她不禁耳根一燙,伸手用力一退,歡顏抵擋不住,身子和手皆往後退了幾步。
于是,李純柏便起腳,欲跨出來。
“唉,如果我遇着了自己不喜歡的事,就不會開心。”歡顏微微搖着腦袋,将自己的食指放到唇上:“不開心的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毀掉自己身上帶着的藥丹。”
懸在半空中擡起的那只腳,老老實實縮了回去。
“嘭!”歡顏雙手一推,将門重重地關上。隔着縫隙,李純柏見到的,是一張美麗的容顏上暧昧的笑,看好戲般的眨眼。
趙咫遙照舊喝茶。
他喝了好久!
李純柏只覺坐着尴尬,心裏便想,再等他喝三盞,若是三盞之後,他還是不說話,也不睡。她就自己先睡了。
于是,等……
趙咫遙照舊喝茶。
趙咫遙照舊喝茶。
趙咫遙照舊喝茶。
李純柏心一橫,自己上床,也不脫衣,就這麽和衣拉上被子,蒙頭就睡。
趙咫遙照舊喝茶。
直到天黑得不能再黑。
他走過來,在床邊坐下。裝睡的李純柏,一下子心裏怦怦跳得厲害。
“冒犯了。”說出來李純柏就後悔了,怎麽是自己跟他說冒犯了?
“無事,是我冒犯城主,令你因此受到委屈。”趙咫遙說着,就着床沿緩緩躺下身子,他躺得很精确,正好離在李純柏四寸之外,不多不少。
再近,他和她離得太密切。再遠,他會掉下床去。
真是和方才歡顏撲入他懷中時一樣,絲毫不亂。
“婉婉,你無須擔心,蠱毒昨日剛剛發作過了。”趙咫遙平躺着說。
李純柏想到這句話後頭的各種滋味,心裏突然好難過。
她不禁側過身去,背對起趙咫遙,她怕看他,也不想他看到自己。也許這樣,剛才生起的難過能過緩和……
卻還是心裏悶,悶得她情不自禁嗆了幾聲:“咳,咳——”
一咳起來忽止不住:“咳,咳,咳,咳——”
猛烈急促。
忽然有一只手,平靜地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什麽都不說,李純柏能明顯感受到,自己心裏的不快頃刻間煙消雲散,只有一股如蜜糖般甜得溪水,流灌了自己全身。
窗外的地上已經蕩漾了一地的碎花,天上的皎月也照耀着無數的粉紅。她眼睛盯着床頂,輕輕問道:“九哥,有人追殺你嗎?”
她知道,今天如果沒有人在追殺趙咫遙,如果他不是急于尋找一個庇護,是不可能突然拍她肩膀,與她相認的。
其實燕雲城主什麽都知道,她心裏比歡顏要更清楚。
她只是不清醒。
趙咫遙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他握住李純柏的手,微微擡起食指,在她手心畫了八個字。
他一筆一劃寫,李純柏在心裏跟着默念。
而後,大驚。
他寫的是:宣城公主乃我所殺
她突然就緊張地攥牢了他的手——燕雲城主攥牢了他的手,他不會有危險的。
聽得窸窣的響聲,趙咫遙朝着她這邊側過身來,伸出另外一只手,做成勾勾刮了刮她的鼻子。
小時候為了安慰害怕的她,九哥最喜歡這樣,也最管用。
他果然還是九哥啊!李純柏頃刻間就沒了什麽忌諱,也側回身子與他對視:不錯,童年的九哥又回來了。還是那張臉,那對眉毛……
只是那近在咫尺的眼睛仿佛罩了一層霧般,朦朦胧胧帶着流波。
她心裏突然升起一個念頭。從趙咫遙身上跨了過去,下床。
“婉婉,你這是要做什麽?”
“九哥,過來。”李純柏招手喚趙咫遙過來。等他近到了跟前,才舉起藏在身後,剛剛寫好的那張宣紙,上頭有不大不小一個墨黑的字:“這是個什麽字?”
“呵呵,婉婉。”趙咫遙牽牽袖子,腳下不自覺往後退。
“不許後退!”她扯着宣紙,一歪頭,重問道:“這是個什麽字?”
“你看不清!”她心想,怪不得他這雙眼睛柔情似水,似江南般總籠罩在煙雨之下。
原來,他有老花眼!
“沒有,我看得清。”趙咫遙一怔,而後把身子過于直地挺起來,脖子也伸得長長。
李純柏一撇嘴:“那你說,這是個什麽字?”
他把眼睛睜得大大,極力辨認。而後,臉色越來越難看……
“茶喝得太多了,所以看不清……”趙咫遙最後說。
“九哥你……”李純柏剛想好好駁斥他,突然被其打斷:“婉婉,明晚你可有空?”
***
“呵呵,你覺得趙咫遙約你要做甚麽?”歡顏靠在榻上,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問她,一問就問到她的軟肋。
李純柏心裏想,可能趙咫遙要細細告訴她宣城公主之案。卻顧忌到一個人知道,便于他多一分危險。故而,她坦然搖搖頭:“不知。”
“明天是桃花節哦!”
“桃花節?”她倒是真沒有聽說過——燕雲城從來不過的。
稍蹙劍眉:“是什麽節?”
歡顏很是吃驚,她性感的厚唇張大成圈,眉毛下搭,眯眼看她。而後自己扶了扶自己的額,萬般無奈道:“我們大琰西部的風俗,三月十三桃花節,若是哪個男子有心儀的姑娘,就會于這天約她。而那個姑娘若是答應的話……”
“答應的話如何?”
歡顏見自己話都沒說完,李純柏就急不可耐的問她。不禁又拿其打趣,勾一抹笑,飛一個媚眼:“你要答應?”
欣賞着李純柏漸漸板起的臉,歡顏似不經意地告訴她:“呵,答應的話,就會穿戴成最美的樣子赴約。”
李純柏垂下頭去,沉思片刻,猛擡頭,眉毛擰成一團:“歡姐,我匆匆前來,并未帶那件最好的城主戰袍,這……如何是好!”
“幸好沒帶。”歡顏把她一扒,翻了數個白眼:“城主大人,你那些男人的打扮,統統,萬萬,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