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絕配4

從前衛城失守過一次，瓊國損失慘重。如今再守衛城，上頭派來的供給使帶來了大量的糧草。

那供給使深谙朝堂之道，對韓孤城客氣敬重，對孟湘阿臾巴結，對其他人視若無睹。

可好巧不巧，他看上了姜莺的美貌，暗示要着孤女“陪一陪”他。

韓孤城屢屢對供給使敬酒，轉移話題，可那供給使仍舊三句話離不開姜莺，氣氛慢慢僵了起來，雖然韓孤城垂眸沒有表情，其他人的憤怒都浮在了臉上。

姜莺在風字營的日子住的久，大家也拿她當韓将軍的人看。當下這樣，無疑是折辱風字營。

韓孤城只看了一眼孟湘。孟湘會意，舉杯笑道：“姜莺是我親手救下的，同我感情親厚，待我回京定要向我那皇上表弟禀明，封莺兒作我們的義妹呢。”

這一番表弟義妹地亂叫，果然鎮住了場子，連廖于晖本來是想譏諷她一眼，生生定在了臉上。

那供給使自然是人精，抓起酒杯回敬道：“這是大好事，先敬孟将軍和孟小姐一杯了。”

晚上孟湘睡不着，蹲在哨崗上吹風，月色裏袅袅婷婷走上來一個美人，膚色白皙，目若點星。

孟湘看了她一眼，幹笑道：“你要是不穿的這麽漂亮，興許還不會有這樣的事。”

姜莺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裝束，道：“當初在家便作這樣打扮，好像只有穿成這樣，我父母、我哥哥們都還在我身邊。”

孟湘說：“我以為你是來謝我的，那就不用了，本來都是城哥的意思。你要是來給我講故事，我倒是很想聽一聽。”

姜莺道：“道謝自然是要謝的，阿湘姐姐數次救我，我是死也不敢忘的。故事也是要講的，阿湘姐姐可知道，衛城破前，我在家裏做什麽？”

孟湘搖一搖頭。

姜莺說：“那時候沒有人相信衛城會破，大家照常過日子。我是家裏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兒，提親的人排成了隊。我母親為我選下了不錯的人家，我也很中意，日日在家裏繡嫁妝。衛城城破的那一天，我還在房裏繡花，什麽也不知道。母親沖進房裏來，叫我跟着哥哥走，到我未來夫婿那裏去。她說張家與衛城血脈相連，是要完了，但是我得活下去。”

“後來呢？”

“我與哥哥跑到半路就遇到了羌族人，他們殺了哥哥搶走了我。父親自缢，母親也跟着去了，哥哥們大都死在沙場上，這都是我在俘虜營裏才知道的事。”

“你未來的夫婿沒來找你？”

姜莺搖頭嘆息道：“是母親太天真。羌族人燒殺擄掠成性，衛城破了，覆巢之下無完卵。”

她回身看着孟湘：“可重要的是，母親臨死前相信把我托給了值得托付的人，我可以很好地活下去。那麽，我就得活下去，她在天上看着我呢。”

孟湘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遇到了城哥，覺得城哥是值得你托付的人？”

姜莺訝然：“啊？我還沒……沒提到韓将軍……你怎麽就知道？”

孟湘笑了：“看來衛城城破前，你果然是在深閨裏繡花，單純到什麽都不知。你對你韓将軍做的那些事，大家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這樣啊……”姜莺頹然道：“本來我還想跟阿湘姐姐說，如果阿湘姐姐對韓将軍有情，那麽如果阿湘姐姐收我為義妹，能不能幫我找到合适托付的人……”

“什什什……麽？”孟湘一個趔趄差點掉下去，姜莺忙扶住她：“我我我……對城哥有情？”

姜莺說：“這個事我之前就看出來啦。但是當時沒法說，因為當時除了韓将軍對我好，別人都不理我，我什麽選擇都沒有。現在我可以說了，”她感激地看着孟湘：“阿湘姐姐，你認我做妹妹一日，我就認你做姐姐一輩子。”

孟湘特別地感慨。

從前那些人提醒她小心姜莺，因為她美麗柔弱惹人憐，她便也只是面上關照，心底并不與她親近。

可是她怎麽不能想到，姜莺也只是十七歲的少女，比她小得多，縱然可能城府深沉，也是一半対一半的概率，她應該先去相信那好的一半才是。

“所以，”孟湘想了想，反問姜莺：“你舍得離開你的韓将軍麽？”

姜莺漲紅了臉，眼裏也有一點淚花。

孟湘忙哄她說：“別哭別哭，我也只是随便假設一下。你問我的事情，我現在很亂，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成麽？”

孟湘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為什麽當初大家都說要她看好城哥，為什麽姜莺也說她對他有情？

仔細去想日常的種種，好像無跡可尋，但比一比對風臨他們的态度，城哥好像還是不一樣。

難道是因為他是她的将領，她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格外長一些？

只是大戰在即，這些兒女情長也不容她細細去想。

有情報說，羌族預備在西遷之前，集結所有兵力，同衛城殊死一戰。

這場仗的預備、謀劃處處不能疏漏，大家都抖擻精神安排，主帳裏時而吵得不可開交，時而又寂靜得如同冰凍。

“要我說，必須要閉門死守。”這是廖于晖的意見，韓孤城搖搖頭。

劉秦川出謀劃策：“不如我們仍然擺鐵甲兵馬陣，打散他們。”

風臨沉聲反駁道：“鐵甲兵馬陣還不如守城更穩妥，白白消耗兵力而已。”

孟湘道：“我還是堅持要化守為攻，與其被動挨打，不如發揮我們風字營善于突襲的強項。”她看一眼韓孤城，韓孤城卻也正定定看着她，緩緩開口道：“正是如此。”

孟湘接口道：“安排出城的先鋒，牽制其重兵，破壞其陣型。其餘人在城牆上反擊。”

韓孤城點頭，兩個人的眼睛俱是亮亮的。

風臨拱手：“我願出城領先鋒。”

韓孤城緊一緊袖口，堅定地說：“這一戰，我親自領兵出城。”

擂鼓大震，號角響起，城門嘎嘎而開。

韓孤城一襲铠甲，領着風字營所有的精銳傾巢而出。羌族那裏一愣，也帶着重兵壓上前來。

劉秦川緊緊地守着城門，風臨緊張地指揮着城牆上的士兵，對進入攻擊範圍內的羌族人反擊，同時又要注意不要傷到自己人。

可是羌族的大軍，人數太多了。

眼看有人沿着雲梯翻進來，火油、滾木也漸漸不夠用。

孟湘勉力一個個砍翻進到城牆上的敵軍，一面在血污的面孔中極目往戰場中看去。

不負衆望地，韓孤城領着人已經深入了羌族人的內部，他周圍的人也被打散、稀疏。

忽然，孟湘在城牆上大喊：“城哥，撤退——”

韓孤城會意，領着人邊打邊退。

機會就是那麽一瞬間，孟湘不顧身邊的敵軍，快步邁到城牆上頭視野最好的位置，咬牙張滿早已準備好的軒轅大弓。

“城哥小心——”

一箭射出的時候，仿佛整個戰場都寂靜了。

箭簇沒入羌族小王爺頭顱的時候，他臉上還挂着追擊的獰笑。

練武需要根骨靈氣，練弓箭卻只需要日複一日的耐力，她十餘年的努力并沒有白費。而孟湘還未來得及放下弓，一柄大砍刀重重地砍向她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