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姐姐,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麽?” 柳昌容哭得雙目通紅,癱坐在寸心面前,哀哀泣道。龍女瞧她難過,自己心裏酸澀難忍,不由得也滴下淚來:“好妹子,你不是不知道,這若是娘娘的懿旨,咱們還可求上一求。處置王弼是陛下的旨意,說了不待後命......”
“哪裏是陛下的意思?分明是楊戬這惡人!”柳昌容将身一挺長跪在地,指着窗外真君神殿的方向罵道:“若不是他去陛下耳邊嚼舌根子,陛下怎麽會知道王弼去了漢宮?” 她說得咬牙切齒字字銜恨,“陛下只說王弼有罪,定什麽罪卻是他楊戬的主意。王弼不知有哪裏得罪于他,他竟要将王弼除去仙箓,打入畜生道,輪回千年......”
龍女心內一嘆,拟诏的時候,她正奉着王母在玉清宮。那诏書是玉帝親筆,痛罵王弼“以妖妄之技,公然施于人主之前”,“甘犯大逆不道之罪,天條具在,難以姑容”,字跡龍飛鳳舞,憤恨之情力透紙背,這就任誰也解勸不得了。三公主見昌容哭得凄惶,也只得走過去坐下,将她攬在懷裏,輕輕拍着脊背替她順氣,心裏卻是一陣慚愧。
其實王弼偷偷下界,原是寸心這邊得了密報,私下透給了楊戬。她原道王弼不過受天奴指使,混入漢宮蠱惑皇帝,求點香火供奉而已。不想楊戬着人查了回來,竟報說王弼在洛陽收買童男童女,以活人心膽煉制丹藥,以補天奴陽元不足!
龍女得了這消息,心中大喜。她本以為天奴行事謹慎,沒那麽容易尋到錯處,不想楊戬一出手,就翻出如此驚人的底細,若将此事公之于衆,就算不能把天奴碎屍萬段,也至少可以将他打入地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誰知楊戬細細看完李煥章的傳書,思量半晌,竟援筆濡墨寫了一張字條,交于寸心,叫她持字去見天奴。
“這是何意?” 龍女錯愕的瞪着手中的紙條,那上面寥寥數語,只道“洛陽事敗,望大人早做準備”雲雲,筆體居然同寸心的九分相似。
顯聖真君一笑:“怎麽,我仿的不像麽?”
“這字連我自己都分辨不出......可真君為何要我将此事密報天奴?” 寸心大惑不解,“那厮有了防備,我們還怎麽下手?”
楊戬垂下眼簾,拿起案頭的青玉鎮紙,描摹着上面的螭龍雕花,淡淡問道:“你以為,憑這個就能扳倒天奴?”
“人證物證俱全,為何不能?”
“你太天真了。”楊戬無聲的透了一口氣,“一應諸事,皆是王弼一人經手,我們除了他和他帶去的小黃門,只有煉至中途的丹藥,和餘下的露凝草為證。更何況,王弼根本不會開口指證天奴。到頭來,天奴最多落個‘失察’的罪名,不過罰俸而已,斷不會撤差。”
“王弼自身難保,為何還要袒護天奴?” 寸心纖細的雙眉擰着,半信半疑的望着楊戬。
“王弼既以人心煉丹,那麽無論此案他是首從,都逃不過重處。若保住了天奴,至少還有人替他就中維持,或可覓得一線生機。若是連天奴一同落馬,那麽王弼就必定死無葬身之地,因此他寧可一言不發。我想,倒不如借此機會,教你賣天奴一個人情,使其對你深信不疑,日後也好便宜行事。”
寸心不甘心的扁一扁嘴:“照你這麽說,咱們索性連王弼也不要拿,真君只管裝聾作啞,任我同那小人狼狽為奸,如此他豈不更信我?” 話音未落,楊戬将手中的鎮紙“咚”的一聲撴在案上,低聲喝道:“公主慎言!” 他停了一刻,壓了壓火氣方道:“王弼在洛陽殘害生靈,多少人家哭號動天,我為司法天神,執掌天條燮理陰陽,豈可坐視不理?”
寸心被他說得一愣,想想确是自己失言,把雙頰一紅,抿着嘴唇低下頭來,一對素手搓弄着裙上的繡帶,默然不語。楊戬見她尴尬,也覺自己話說得重了些,嘆了口氣溫聲道:“我知你本意絕非如此。只是我自掌法印以來,這樣的案子見得太多了。有些事,是知其不可為而不得不為,忍一時之氣,圖來日方長罷了。對付天奴這樣人,若不能一擊得中,被他翻身過來,必定橫加報複。”
楊戬徐徐解勸,堪堪說得龍女回過顏色,一哂道:“天奴為補陽元,處心積慮預備那麽久,被你出手毀了,你以為,他現在就不想報複你麽?真君眼下正在熏灼之時,他動你不得,你就能保得住身邊的人沒有把柄被他捏住?到時你也好學他,丢車保帥麽?” 楊戬不答這話,只微微一笑:“我的事情,我自有道理。你出來的久了不好,盡早回去吧。”
其實楊戬豈有不知,勇略震主者身危,而權傾天下者不賞。天奴前番鼓動玉帝召三妹上天,就是要利用陛下的猜忌之心,以三妹為質,防備于他。幸得寸心從中作梗,又兼王母怕自己多心,遂放三妹去了。要說楊婵素性散漫,不喜拘束,當然是在下界為地仙,遠遠離開天庭這是非之地最好,就有什麽事,楊戬也方便遮掩。只是寸心說的不無道理,自己與天奴勢成水火,若不早做綢缪,難免将來受制于人。
送走寸心,楊戬便金彈傳信,招來四太尉姚功麟,命他持自己手書去見炳靈公黃天化,拜上其父泰山王黃老将軍。那姚功麟應諾,想了想又問:“那我見了炳靈公,還有什麽說的沒有?” 楊戬将紙上墨跡吹幹,以火漆封口,遞給老四道:“他見信自明,不必多言。”
龍女卻不知楊戬這番施為。她使水遁離了真君神殿,也不回瑤池,且依言去見了天奴。老中書令正為王弼忽然失蹤而坐立不安,他知寸心耳目廣布天下,有心要問,卻又不好開口。寸心也不言語,只将字條偷偷塞入他手中,退了一步肅立在旁。天奴将字條展開略一過目,登時面色大變,立起身來揮手屏退周遭衆人,方開口問道:“三公主,你可知王弼......”
“老大人還不曉得麽,永安丞他......” 寸心重重嘆了一聲道,“只怕此刻已在真君神殿的大牢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