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課上,窗戶角落的位置。琴生還沒有從剛剛的失落回過來。
“二師兄,你在發什麽呆呢?”坐再一旁的鄭弦看着久久沒動過的琴生無奈地問了一句,“你到時說說話啊,不要板着一個豬頭臉啦。”
琴生側頭看着鄭弦,二話不說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被一旁的女生看到,小聲尖叫着,又拉着另外一個女生悄悄地說着什麽。
“喂喂,別都看見啦,會誤會我們的關系的。”
“有什麽關系,反正我們是親兄弟,靠一下又不會少快肉。”他小聲的跟鄭弦說,“我剛剛找薛緣表白了。”
“她拒絕你了是嗎?”
琴生擡起頭有點氣憤地說:
“你早就知道啦,還故意問我。”
“不,我是在你說‘表白’的時候知道的。”鄭弦皺起眉頭,變得有些嚴肅,“放學後,到教學樓的天頂,我有話想跟你說。”
“什麽話啊,在這說不好嗎,還搞氣氛啊。”
“你是想我說到下課,不用聽課了嗎?”鄭弦重重彈了下他的額頭說,“是有關薛緣的事。”
琴生閉着雙眼摸着額頭,有點驚奇地說:
“知道啦。”
放學後,他們來到了屋頂。鄭弦找了塊空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琴生靠在他身旁并肩坐了下來。
“我接下來和你說得這些話,你不要太驚訝了。”
“什麽啊,這麽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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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緣,她,忘記有關你的事了。”
“啊!”琴生吃驚得大叫,“那早上,她跟我說‘不太熟息’的那個時候就已經忘記我了嗎?”
“估計是。要怪就怪你表白的時機不對,是不是被當成陌生人一樣的被忽略了。”鄭弦看着他一臉失落的樣子,“所以,我現在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還有我記憶中她的故事。”
琴生筆直地坐着,側耳認真聽着接下來鄭弦說的事。在他的口中,琴生聽到了一個完全和印象裏不同的薛緣,她熱情開朗,待人如知己的一面。
薛緣和鄭弦是在幼兒園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後來鄭弦又被媽媽寄在薛緣家裏生活了一段時間,他們可以算是從小相處到大的青梅竹馬了。在被鄭弦寄放薛緣家裏的時候,他常常被薛緣當作小弟一般的使喚,在他的眼裏小時候的薛緣非常想個大人,有一次,他進過了一戶養狗的人的家裏,那只狗竟然被有被綁住,逃了出來。正巧放學經過那裏的鄭弦碰到了那條一臉兇相的惡狗,他吓得不敢動,雙腿發抖得站在原緊緊地抱着書包,那只狗沒有靠近,只是繞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還朝着他叫了一聲,吓得他哭出了聲音,眼看就要被狗咬到。
這時薛緣聽到他的哭聲趕了過來,拿着木棍氣勢洶洶地将惡狗吓走。最後拉着還在哭的鄭弦走回家,路上她安慰着鄭弦的,為了不讓他哭泣還故意激怒鄭弦使他分心。那件事後鄭弦受到薛緣的影響變得勇敢,不會輕易的哭。他也很感謝那時薛緣冒着自己可能被咬的危險出面保護他。
就在薛緣上高中的時候,鄭弦也經常到她的家裏玩。常常聊到晚上吃飯的時候,薛緣媽媽叫他留下吃飯。那個時候薛緣變得健忘,開始忘記一些事。一次他問起薛緣的弟弟去哪了,她竟然回答說,她沒有弟弟。但是以為薛緣在開玩笑,但是一番的質問之後才發現她真的忘記自己有弟弟的事。
她的母親為了不讓她知道自己開始遺忘的事,等到她弟弟上完補習班回來,故意向她說謊,将她的弟弟說成是寄養在家裏的一個遠房親戚的小孩。那時還特意叫他不要說出真相。鄭弦眼看着她将自己的親弟弟忘記,就覺得将來她會把所有一切的人事忘記。果然,現在把和琴生經歷過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聽完鄭弦的漫長的一番話後,他們覺得一起到薛緣家裏看看情況,想着要找到什麽辦法解決這個事。于是,他們當天晚上一起約好到薛緣的家裏,結果發現薛緣已經離開了家。
她的媽媽将一切告訴了他們,說起薛緣的父親家族的事。他們驚奇的發現,原來這種病是家族遺傳的疾病,而且都是家族裏面的第一胎才會有這種情況。
薛緣的父親薛木年是家裏最小的孩子,比他輩份大的還有四個姐姐,而他的大姐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忘記了,現在獨居在他的家鄉——白鳳村。他家族裏所有忘記往事的人的最終的歸宿就只能回到家鄉度過剩餘不多的日子,因為他們将會忘記一切,忘記自己的出生,忘記自己的親人,最後只記得自己的痛苦,在受盡病痛的折磨後孤獨的失去。
薛木年的母親還是家族的族長,為了照顧家族裏所有被神明抛棄的人,一直守在家裏,跟那些每天都忘記昨天發生的事的人一起生活。薛木年的童年是在家鄉度過的,他對這些人這些事都已經習慣了,就在他成年到外面結婚的時候,也告訴了自己的妻子。
杜梅聽後也默默的接受這種事的發生,但在薛緣出生的那一刻看到她一身白色的毛發,還是被震驚到。雖然薛木年一直提議将第一胎的女兒送回家裏給自己的母親養,不然最後傷心的是自己,但是她堅決的不同意,她哭着求着薛木年,最終才把薛緣留下的,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又有誰能夠将自己的肉分開呢?
在杜梅發現薛緣開始失憶後,為了能讓女繼續過着開心的日子,她為女兒付出了許多,不管是在她忘記弟弟的時候,還是在她忘記爸爸的時候,她都忍着悲傷接受她,即便最後她将自己忘記。
最後杜梅還是瞞不住她,只能以淚洗面地看着她獨自離開,孤獨地回到鄉下生活。杜梅告訴他們之後,他們依然不放棄薛緣,決定要去鄉下找到她,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在鄭弦和琴生離開的時候,含着淚要求他們一定要把薛緣帶回來。
“麻煩你們轉告薛緣,她的媽媽一直在家裏等着她。早點回家和家人團聚吧,不管她記不記得我們,我們都愛着她。”
翌日清晨,他們準備好幾件衣服和食物,踏上尋找薛緣的道路。他們知道一時半會是不會回來,于是向學校請假一個星期。這還是琴生找阮樹走了後門,校長才同意的。
他們倆乘着火車,在火車上看着憂心忡忡的琴生,鄭弦安慰到:
“你知道嗎,我們還沒見面的時候,薛緣一直都跟我提起你的事。”
“真的嗎?”琴生驚奇的看着鄭弦,他遲鈍的情商一直沒有發現薛緣對她種種的行為,是在向他表達喜歡的感覺。聽到這話後,琴生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捂住羞紅的臉。
“是啊,她在剛上大學的時候就一直注意着你。”鄭弦露出欣慰的笑容,仰起頭靠在窗戶上說,“你還記得嗎,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是在你一個人獨自在夜晚練琴的時候。那時,正好是我被我暗戀的女生拒絕的時候,碰巧聽見你的琴聲,于是想去探個究竟,到那個門前,我從門縫裏看見你的背影,在漆黑的房間裏只有一束月光照着你的側臉,我的心砰砰地加速跳動,還以為自己遇到了鋼琴女神,在那一刻我被你的側臉吸引,一直以為你是女生呢,還有一種想把你追到手的想法。”
“你真的很花心嘞,剛失戀又想找一個新歡。”
“哈哈,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被女生甩的吧。”鄭弦笑着說,“于是,我想走近看清你的模樣,被你從窗戶跳了出去,我還吓了一跳,趕快上前想抓住你,沒想到你矯健的煙着水管跑走了。”
“那之後你猜怎麽着?我本想慢悠悠地離開琴房來着,想着明天一定要找出你,越想越興奮!蹭蹭地踢了櫃子一下,我越踢越快,沒想到從櫃子裏跳出一個人影。我才不會告訴你,最後那個人吓得快把身後的掃把踩斷,我也害怕地叫着差點沒喊破了喉嚨,”
原本還一臉憂愁的琴生這會捂住嘴差點笑出聲。鄭弦看着他輕松的笑容,繼續說:
“那個人影就是一直躲在櫃子裏面偷聽你彈琴的薛緣。”
琴生瞬間停住,好像吃了糖果一樣,雙眸如同星星一樣裏閃閃發光,心裏非常的高興。
翻過一座座茂密的山林,映入他們眼簾的一個周圍長滿奇妙的白色葉子的樹,再往裏是一個坐落在樹林中央的村落。有一條長長的小路直通村子,就像迎接遠客的地毯。天空一碧萬頃,偶爾會傳來鳥鳴聲,那聲音清脆動聽。
走進村落,一個刻有繁體字的天然的石頭,上面刻着:“白鳳村”。村子裏的房屋整整齊齊,周圍的種有竹子,田地在村子的不遠處,種的都是麥子,這個季節正是豐收的時候,金黃的麥田裏的老人和小孩正在收割着成熟的麥子。
村落裏沒有所謂的圍欄,家家戶戶都是相互連通的。一路上常常會碰到到處亂跑的雞鴨,還有正在玩耍的小狗。在往裏走能看見屋裏屋外的當地居民,他們的神色非常的輕松自在,仿佛沒有對生活的煩惱,一副安居樂道的樣子。
“你們是什麽人!”從樹上跳下一個男孩子,有着跟薛緣一樣的銀白色頭發,還有純淨無暇的清澈瞳孔,男孩長得非常的俊俏,就像外國油畫上長着翅膀的小天使。他的眼神撲朔迷離,左手插着腰,右手指着琴生。
“小孩,我們是來找一個大姐姐,有着跟你一樣的白發。”
“我們全村都是這樣的頭發,你說的是哪一個呢?”
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進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國度,在這兒,他們才是黑發黑瞳的異邦人。
“小孩。你能帶我們去見村長嗎?”鄭弦湊近小孩。
“你別過來,你這人怎麽回事,都不認識,就這麽自來熟。”男孩有點氣憤地說,“你們還沒說出自己的名字,怎麽能讓你們進去呢?”
“不好意思,我們太着急了。”琴生将鄭弦拉過來,彎着身子親切地說,“我的名字叫薛琴生,旁邊的這個大哥哥是我的兄弟叫鄭弦,能夠請問下你的名字嗎?”
“我嘛,我叫薛瑞陽。”
“我今天冒然來到這裏還不熟息這兒的風俗,你能跟我們講講我們要做些什麽嗎?”
“你們為什麽長得跟一副黑發黑瞳呢?”
“這個......我們不知道怎麽解釋,不過我們絕對不是什麽壞人。”
“我們這的人進村子前都會朝那座山上的神廟裏拜一下,然後才能進來。”
“神廟?”
“對,它是保護我們全村的神明,名字就是我們村子前的石碑上寫的——白鳳廟。”瑞陽小聲地告訴他們,“據說我們都是白鳳的子孫哦。”
他們對瑞陽說的話感到好奇,似乎這背後有着什麽驚奇的秘密。他們按照瑞陽說的,入鄉随俗,朝那座山上虔誠地拜了下。
“那我們可以進去嗎?”
“嗯,不過大哥哥你們為什麽見村長?”
“因為我們想了解你們的事,我有一個朋友跟你一樣有着美麗的白發白瞳,但是她什麽也沒說就離開我們,所以我們想來到她的家鄉,更加地了解她的事。”琴生有些期待,他希望自己能夠在這兒發現些什麽。
“好吧,我帶你們去見村長。”
瑞陽一出生就被他的父母留在了村子,由村長一手撫養長大。聽着琴生說起外面的事,他變得更加的好問。一個沒有出過山的小孩對未知世界的好奇與期待,令琴生想起自己的小時候,瑞陽跟他一樣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條件迫使他不得不呆在山裏,他無法實現自己的願望。
“瑞陽,你知道自己會失去記憶的事嗎?”
“嗯,知道。我也知道父母一出生就把我留在村子。”
“那你會讨厭你父母把你留下嗎?”
“不會,我知道父母是為我好才把我留在這兒。”瑞陽低着頭,“可是我一直沒有看見過他們,想看看他們的樣子。”
琴生在他的話中聽到了一個小孩的一個非常普通的要求,僅僅的是想看看自己父母的模樣。在這兒确實如此的困難,連知道自己的父母的權利都沒有,他不禁為眼前的男孩感到心痛。
“那你......”
“不過沒關系,村長跟我說他們很愛我,或許我見過他們,只是忘記了而已。”瑞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非常天真,沒有一絲的負面念頭。
琴生第一次看見如此樂觀的人,或許是失憶給了他無憂無慮的生活,但同時也使他失去了普通小孩該有的疼愛。
随後,帶他們走進村子最中心的大屋子裏。屋內的布置很簡陋,四周都是窗戶,用稻草裝飾的牆上挂着類似朝拜神明的奇怪頭飾,房間的中央有一張圓桌,往後就是一張用竹子做成的床。
一個老人盤着腿坐在床上,閉着雙眼,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奶奶,你睡覺的樣子很奇怪啊。”瑞陽跑到老人的床前拍了拍她的大腿,“有客人來找你了。”
這時老人揉着朦胧的睡眼說:
“又是你這小淘氣,奶奶睡的正香呢。”老人起身,健步如飛地朝他們走來,“你們是城裏的人吧,來這做什麽?”
“我們的朋友回到這,我們是跟着她來到這的。”琴生解釋道,“老奶奶,你認識薛緣嗎?”
“哦,是我家薛緣的朋友啊。”老人又回到床上,繼續盤起退來,“她前天剛回到這,應該開始失去記憶了吧。你們為什麽還要找一個忘記你們的人呢?”
“即使她不記得我們,我們不會忘記她。”
“但是你們考慮過她的感受了嗎?”
琴生愣住,他無言以對,他知道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薛緣對失去記憶的痛苦,但琴生不想就這麽放棄。
“一定有什麽辦法只好薛緣的病的。”
“病?”老人聽見外人對這種現象稱之為“病”感到好笑,“這不是病,是詛咒!你們這些門外漢,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氣氛變得尴尬,老人指着屋頂的壁畫,畫上是一位美麗的白發女子,仔細看的時候會發現,女子的畫像是有一幅幅連續的小畫組成,總共有5幅,畫裏還有一個男子。
第一幅是美麗的女子被衆人包圍,女子伸開手臂,天上是一個個類似圓餅的圈圈,緊接着是這名女子和一個男子的情景,畫的是他們相互愛慕的樣子;第三幅是這名女子和男子相愛的纏綿;第四幅,那女子的手中抱着孩子看見男子和另一名女子在一起;第四幅,那女子來到一個深山裏;第五幅,女子的孩子長大成人結婚又剩下孩子;最後一幅,那名女子已經不在,子子孫孫團結起來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部落。
“你們看見那個是什麽了嗎?它是我們祖先留下的古老故事,記載着數千年發生過的事。”老人開始用深沉的語氣講起壁畫上的故事,“傳說,在遙遠的一個小山村裏有一名被全村人奉為神明的女子,她叫白鳳,她最突出的特征就是她美麗的白發。雖然是白色的,但是卻能看出七彩,人們不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的,為何頭發與他人不同?
後來,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一個普通的男子。性情發起的那個夜晚,她懷上了他的孩子。白鳳想着從此和男子幸福的度過餘生,随後才知道,那個男子是有家室之人,她悲痛欲絕。不與外界接觸,便不會有傷害。他決定隐居深山,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臨死前,白鳳含着淚對子孫說道‘愛意枯竭之時,愁恨便會到來,我的子孫啊,你們将會忘記所有外來之物,幸福的生活下去吧。’”
靜靜地聽完這個悲傷的愛情故事後,他們雖然還不大相信,但是眼前的事實卻是用常人的思維無法解釋。他們好奇地問道:
“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使失去記憶的人回複之前的記憶呢?”
“古書有記載着一些方法,但是誰也沒有去嘗試,因為人們都知道,如果真的恢複了記憶,那就違背了白鳳的話,必然會被懲罰。如果你們為了她好,不要再過問,還是就此回去吧。”
他們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在一旁繼續看着頭頂上的壁畫。老人看了看窗外,天色逐漸變暗,似乎随時會下雨,她又看了看坐在桌前的兩個年輕的小夥。
“今兒也不早了,你們還是留在這住一晚吧。”老人拍了拍瑞陽的後背說,“你們和這個小孩一起睡吧,就在屋子後面的一個小房間。”
瑞陽第一次和外人接觸,想聽他們講更多的事,于是跑跑跳跳地拉着他們的手,帶他們去自己住的小屋。
夜晚快入睡的時候,瑞陽端來一盆熱水說是用來擦身子的。他拿來一條白毛巾,浸濕,然後拿出擰幹。擦拭着自己的臉和身子,緊接着他又重複剛才的動作,用擰幹的毛巾擦着自己的腳掌。
鄭弦知道在這深山裏得節約用水,但是洗臉洗腳都用一條毛巾,他實在忍不住了。
“瑞陽啊,你能不能講究點,擦身子擦臉都用這一條毛巾也就算了,你擦腳還用這條。”
瑞陽撇了他一眼。
“你們城裏人事情真多,都是自己的肉,還分什麽高低貴賤......”
鄭弦對他的話竟然無法反駁。琴生則是在一旁,看着鄭弦被無情的嘲諷而偷笑。他發現身後的琴生背對着他偷笑,于是撲上去使勁撓着琴生的腰,讓琴生笑到抽筋。
“哈哈,你們兄弟兩感情還真深呢。”
“你也別想跑。”鄭弦轉過頭,用邪惡的眼神盯着瑞陽看。吓得他立馬端着水盆跑了出去。
“不打擾你們小兩口了,你們慢慢玩,我先去換水了。”
深夜,他們三人擠在一張小床,琴生和鄭弦睡兩旁,瑞陽睡中間,相互擁簇着睡着了。片刻之後,瑞陽熱到臉上冒出了汗,還閉着雙眼的他皺起眉頭,一轉身,把在邊上的鄭弦踢下床。然後咚得一聲,他們被驚醒了,琴生隔着瑞陽問:
“怎麽回事?”
“沒事,就是被子掉地上了。”
“那聲音怎麽這麽大啊?”
“因為我在被子裏.....”
最後三人商量後調整了下睡覺的位置,他們倆睡床上,瑞陽睡在他們上。
次日,他們很早的起床,商量好一起去後山上的神廟一探究竟。瑞陽發現他們離開後悄悄地跟着他們。
昨天下雨的緣故,地上變得非常濕滑,鄭弦和琴生上山的時候都是爬着上山,衣服沾滿了泥土。等到爬到山上的時候,他們看見一個非常宏偉且充滿特色的神廟。神廟門前是四根鮮紅色的大圓柱,往裏走是一個正方形的亭子,正前方就是他們要找的神廟本身。
走進廟裏,他們發現裏面放着一個高出他們一倍的女人形象的木制彩色雕塑,雕刻的女子一頭美麗的白發,和充滿神秘感的深邃雙眼。
“這應該就是村長說的白鳳女神吧。”鄭弦被這個做工精細的木雕震撼到,發出感嘆,“很像薛緣散着頭發的樣子有沒有?”
琴生目不轉睛地看着雕塑,對鄭弦問的話點頭同意,這完全就是按照薛緣的模樣刻出來的。他們還看見雕塑前的蓮花桌上放有一盆朝拜的煙火,噴下壓着一本破舊的書。
鄭弦拿起煙灰盆,琴生負責将下面的書取出。他們就席而坐,兩人湊近頭看着裏面的內容。書中是用繁體字寫的文言文,翻譯過來大概是:
來到神廟的人一定是為了尋找回某個重要人的記憶。我也是為了我心愛的妻子,用一生的時間去探索這其中的奧秘。我嘗試過用我們之間的定情信物重現以前求婚的樣子,可惜沒有成功讓她恢複記憶;我又嘗試在她面前假裝死去的樣子,沒想到被她無視,還無故被妻子打了一頓;最後我無可奈何,看着她忘記我的樣子,我留下眼淚,深情的吻了她的嘴唇。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她恢複了我和她之間的記憶,我們又過上了幸福的日子。但是我們知道,這樣做終究違背了白鳳女神的意願,于是好景不長,我的妻子因為身體疼痛,不久離開了人世。
其實在妻子恢複記憶前我就已經知道會伴随着詛咒,但是還是想讓妻子想起我,或許我都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沒有想過她的疼痛。我開始有些後悔了,我之所以寫下這本書的原因,是想讓看到這本書的人知道,如果你執意要恢複她的記憶,你一定要經過深思熟慮,你要知道你做的一切将會給她帶來更大的痛苦。
知道這些事後的他們心情變得失落,原為了解到恢複記憶的方法而高興,沒想到會給恢複記憶的人造成痛苦。他們開始沉默。片刻之後,現在站出來對琴生說:
“我知道如果換成薛緣,她會義無反顧地去做,為了能記起她深愛的人,為了能記憶愛她的家人。即便自己承受痛苦。”
“可是,我不想看見她痛苦的樣子。”
“你知道嗎,她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比起死亡,我更害怕遺忘。’,你知道她多麽想記起以前的事嗎。她其實之前就開始接受痛苦,每次想努力回憶起關于你的事,就會抱緊自己的身子,我能感到她那時的疼痛,但是她還是想回憶起關于你的事,我打從心裏為她的行為而感動。”
“我......”
“不要在猶豫了,她需要深愛的人一個深情的吻。”
“但是我們還不知道她在哪。”
這時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瑞陽走到他們面前說:
“我知道那個姐姐在哪。”
“真的嗎?”琴生激動地問。
“她剛剛回到村子,就跟村長說希望能夠一個人住着,不想被打擾,于是村長叫她搬去裏村子不遠處的一個小屋子裏住。我還有跟她說過話。”
“能帶我們去找她嗎?”鄭弦說。
“來吧,跟上我。”瑞陽說着,就跑出了神廟,時不時回頭叫他們快點,仿佛像讓他們早點見到薛緣姐姐。他穿過一顆又一顆的樹,樹上白色的葉子被風吹落,旋轉而落的白色葉子,如同雪花一般飄落在地面上。瑞陽跑過的地方留下深深的印跡,他們緊跟其後。
他們來到一個非常優美的環境,周圍的一切事物讓他們感到充滿靈性,屋子裏面空無一人。他們遠遠看着瑞陽跑向那條小路的盡頭,是一個白色的拱形橋,瑞陽和一個身影在交談着什麽。愈來愈近,他們發現那個人就是薛緣,穿着一身粉色的連衣裙,獨自一個人。
琴生看到她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情感,他深感悲切,仿佛與再次與離別已久的故人相遇。他加快腳步,一個勁地朝着那個方向跑去,那個充滿陽光的地方,那個令他再次感到希望的泉源,他輕聲地自言自語:
“我來了。”
白色的拱形橋上站着一個人,一個白發白瞳的美麗女子。她叫薛緣,幾天前,她還是一個正在享受着青春的大學生。失憶的基因已經侵入了她的腦袋,不知道自己何時到這兒的,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如此悲傷。
然而,在一片空白的記憶裏,唯有一個名字,他是誰?為什麽在我的記憶裏?那感覺,似曾相識,但又陌生。
她目光凝視着橋下的日光,玲珑剔透的水面上映射着自己容貌,那個美麗的不像話的容貌,她擡起手輕輕地觸碰着她銀白的發絲,折射的光芒令她睜不開雙眼,指尖透漏着發絲的清涼,她神情變得些許憂郁。在她身旁站着一個小男孩,雙目伶俐,他擡起頭好奇地問道:
“姐姐,你在等待着誰?”
“我?”
“對啊,你雖然在這裏,卻又不在這裏,很奇怪的感覺呢。”
男孩露出天真燦爛般的笑容,雙手相握背放着。
到底在等誰?為什麽我說不出那個人的名字?這些疑惑一直在她的心裏打轉着。
她緩緩走下橋,想要探尋着什麽,她四處探視着,周圍的樹木郁郁蔥蔥,地上是石頭鋪的小路,前方沒有盡頭。她聽見身後有人在叫喊着一個名字,似曾相識的名字,是誰呢?她好奇的轉過身。
“薛緣!”
一個男子氣喘籲籲得出現在她面前,是她記憶中的男子!她驚訝地發現剛剛淡卻的記憶變得清晰,是他,就是這個人,令她平靜的心跳突然加速,臉蛋由剛剛的慘白變得紅潤。
她好像記起些什麽,沒一會,又變回木瓜腦袋,對他渾然不知。
“你......是誰啊?”
男子帶着紅的像猴子屁股的臉,有點傲視得看着她。
“我是誰并不重要,接下來我對你做的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話音未落,他便踱步向她靠近。
“你你你,光天化日之下要對一個黃家閨女做些什麽?”
“我已經做好預告了,直到你記起我,我都不會停下。”
“你再過來,我要大叫啦。”
“你曾說過,比起死亡,你更害怕遺忘。不管你是否還記得我,不管我是不是你愛的人,我只知道——我已經無法自拔地愛上你。”
“唔......”
她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噎在喉嚨裏,那種全身的疼痛感,油然而生。
随即而逝的白風,吹過時間的中軸,吹過記憶的間隙,世界早就把她遺棄,她不期望給自己帶走什麽,也不期望給世界留下什麽。
那個男子面帶笑容,逐漸向她靠近,她不知所措,緊張地抓着裙子。她害怕地後退了幾步,眼看就要踩空跌入河裏。男子立刻跑上前,一手将她拉進自己的懷抱裏,不慎,踩到一顆石子,腳一拐,兩人跌入了河中。
全身濕透的他們相互看着對方因河水滲透的衣服,透過陽光,鎖骨下顯露出一絲絲的肉色,臉頰瞬間變得通紅,呼吸逐漸急促,情緒開始焦躁起來。
只見男子緩慢地向她靠近,雙眸微合,用他還在呼着熱氣的嘴唇向她粉嫩的嘴唇吻去。她起先有些掙紮,但是被他似火般溫暖的嘴唇輕柔地吻着,她全身變得軟弱無力,沒有多餘的力氣在去掙紮。她緊閉着雙眼,他用舌頭去接觸她毫無防備的下唇。
瞬間,好像一股潮流般的記憶,不斷地湧入她的大腦,一個接一個的片段相互銜接,組成一條長長的鏈子,修補着她只剩下一半的基因。她奇跡般地再次回憶起她的家人正在等她回去;回憶起她生活的點點滴滴;回憶起眼前的男子,正是自己深愛着地對象。
她想告訴他,自己對他一直以來的心意,想将自己對他的情感毫無保留的表現出來,通過她更加深沉的吻,原本柔軟的嘴唇變得有力。
偏偏在她快要放下一切的時候,又給了她拾起來的理由,真是命運弄人啊。她內心有點矛盾與不甘,控制不住情緒,溫熱的淚水從她臉頰上滑落,眼框裏倒映出那個模糊的身影。
“為什麽打你罵你還要追着我不放,為什麽會對我這個怪人一直說着喜歡,為什麽明明知道不可能相伴一生還要這麽執着,為什麽我會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你......”
就像古書上說的,琴生的一個深情的擁吻喚醒薛緣潛在的記憶,使她回憶起所有的往事。雖然他們沒有說出之後的結果,但薛緣仿佛已經知道她恢複記憶後終究逃不過痛苦。她暗下決心,不論面對怎樣的疼痛,只要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都能接受。
“你的母親要我轉告你,她一直在家裏等着你。早點回家和家人團聚吧,不管你記不記得她,她依然愛着你。”琴生深情地看着薛緣說,“我......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不管你怎樣趕我,我依然會跟在你身後,不離不棄。”
薛緣聽完他的深情告白,什麽也沒有說,只是慢慢地将頭埋進琴生的胸前,聽着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心跳相互牽絆。
随後,他們帶着薛緣來到村長面前。
“你們還是去了後山的神廟裏啊。”村長踱步走在村落周圍的麥田裏,忽然看見薛緣滿臉幸福的表情,欣慰地說,“薛緣,你的心變得更溫暖了,但是你今後要面對的是一個人的疼痛,到最後孤獨地離開,你覺得值得嗎?”
“奶奶,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我的親人和我的朋友。”薛緣走到村長的跟前,蹲下說,“我可以承擔任何的疼痛,即使最後我不得不看着自己離開他們,我也會為我一直将他們的回憶帶走而欣慰,我不會後悔。”
村長伸手摸着她的臉頰。
“我苦命的孩子啊,希望你今後能珍惜自己的時間,去吧,回到你家裏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