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年初二,薛緣和鄭弦一同前來拜訪琴生。琴生第一次看到薛緣打扮得這麽的靓麗。薛緣将她的長發盤起用嵌着含苞待放的梅花的粉色發髻插在發中,嘴唇塗着淡色的口紅,嘴唇散發着一種勾人魂魄的香味。
薛緣身上穿的是一件改造過的中國旗袍,色彩以乳白色為主,從細致的脖子到柔軟的腰部,那部分的設計最吸引人。肩部到胸部上方還有兩側的腰部是镂空的紗布,纏繞在紗布的是一枝枝的細長樹枝,樹枝上是一朵朵綻放的梅花,紅色粉色白色之間連接的恰到好處。再加上少女曼妙的身姿,活像一名古代花枝招展的美人,使得每一個看過她的人都心春蕩漾。
“薛緣。”琴生臉頰通紅,情不自禁地一直看着薛緣。
“好啦,別這樣一直盯着女生看,她會害羞的。”鄭弦挽着琴生的脖子。
“啊,不好意思,你們快進來吧,外面挺冷的。”
随後,琴生将他們帶到二樓的客廳。鄭弦驚奇地發現那家優雅高端的鋼琴,瞪着雙眼對琴生說:
“哇,琴生,你家還有這麽大的鋼琴給你一個人享受啊。”
“你不要說得跟我獨吞似的,那時爸爸買來一起練習的鋼琴,有空的時候我們會一起坐在那琢磨着琴譜。”
這時薛緣看見了一本嶄新的琴譜,翻開琴譜的首頁,上面是剛寫上的字跡。看得出來每一個音符都是用心在寫。令她在意的是這首曲子的題目是空白的,好像是在等人給它譜歌。這時琴生注意到薛緣翻看的琴譜說道:
“那個是我爸爸年輕時給媽媽寫的譜子,也就是我常常在練琴房裏彈奏的曲子,不過那時候我只到上半部分。于是爸爸又重現把它寫了一遍。”
“它有名字嗎?”
“現在還沒有。”
“那我可以為這首曲子補上歌詞嗎?我想把它填滿。”
鄭垣端着茶水來到二樓,聽見薛緣說的話,于是高興地說:
“完全可以,那時我僅僅只是為了想通過譜曲表達自己的心情,沒有認真想過要給它起名字。你要是能給它譜曲,我會很高新的。”
“謝謝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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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有什麽引力,一直呼喚着薛緣。她興奮的拿着譜子在琴生的卧室裏寫着歌詞。燈光下,她專注的雙眸,仿佛在窺視着自己的內心;手中有力地握着水筆,在空白的紙上寫滿潇灑飄逸的字體;空氣似乎被她跳動的心影響變得活躍;她認真思考着,咬住下唇,絞盡腦汁地想象着和琴生相遇相知到相伴的過程,情緒如浪潮般,開始上下起伏。
她沒有料到,詛咒向她慢慢逼近,她的身體開始變得疼痛,那種像是被撕裂肉體一般的劇烈疼痛。她身體發出的警告,好像禁止她回想起過往的記憶,不斷地在阻擾她的手,令她無法繼續寫下去。
她強忍着這種殘忍的折磨,即便手腳已經麻痹得無法動彈,腦袋失去知覺,雙眼漸漸變得模糊,她還是不停地揮動着筆,哪怕自己在下一秒消失殆盡,也要完成這首一生的歌曲。
正在最後為歌曲題名的時候,她劇烈的疼痛剝奪了她僅有的力量。她昏倒在地,迷糊中聽到有人在喊叫着她的名字。她能感受到自己被抱起跑動,那雙手臂緊緊地支撐着她的身體。一滴滴溫熱的水滴在她的臉上劃過,水滴比她的血液還要溫熱。
等到稍微恢複知覺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挂着點滴,嘴巴還被罩着着氧氣瓶。醫院的白色愈加慘淡,那紅光已然暗淡,唯一的綠色下的沙粒正在搖動,随即飄向遠方,真正的痛苦不複存在。
室內的燈光依然明亮,卻悄無細聲,忙忙碌碌的背影逐漸停下,仿佛失去着落的流星,漫無目的的飄蕩着。窗外的樹正望着天空,蠢蠢欲動的沙粒早已殆成細塵。
床旁邊的病桌上豎着是她最愛的作者麥戈所著的《難以想象的是》。忽然,那書無意間掉落,散落出來的書簽,目光被那行白洲中的黑島吸引:浮蝣,是內心深處不滅的星光。
富貴的病痛,貧窮的苦楚,親情的孤寂。人的故事傾訴與誰?浮蝣,海底之渺朔;風塵,天空之渺遂;沙粒,人間之飄渺。人生的故事是無盡的沙漏,窸窸窣窣地落入未知的底盤,又緩緩地被覆蓋,一層,又一層,随着時光一同逝去。
她在思考。
人生,無非如沙粒般消磨殆盡,但如果做宇宙中那閃爍炙熱的“沙粒”,又為何不可與矣?
身體的束縛慢慢地解開,力氣稍微恢複了些,但只能移動着自己的手指。有一雙手與她十指相扣,一雙溫柔有力的手掌向她傳遞着熱量。當她想移動腦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将剛剛的力氣用完,那微弱的力量再次消失。她移動着自己的眼球,看見有一個人在她的聲旁睡着。那張睡臉還皺着眉頭,嘴上還念叨着自己的名字。
她的雙眼依然很模糊,雖然看不清那張臉,但能感受到他就是琴生,要說有什麽憑證的話,就是他那只緊抓着自己的手掌,那張自己體驗過無數遍的手掌。這次輪到琴生陪着她,照顧着她。
整整一個星期,她才恢複過來,身體才能感受到一種輕松感。她興奮地從床上爬起來,屋內一片漆黑,但是她能夠感覺周圍有人,醫生的嘆氣聲,母親的抽泣聲。
“媽,你在這嗎?”薛緣像是怕吵到別人,小聲地說,“怎麽不開燈啊?一片黑壓壓的。”
母親的抽泣聲變得更大聲,令她感到害怕。
“媽,你不要哭了,我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聽見醫生的腳步聲,正向她走來。
“你能看見我的手嗎?”
薛緣不停摸索着。
“房間這麽黑,我看不到,你的手在哪?”
“我的手就在你眼前放着。”
醫生搖頭嘆息,又走開了。
“不是,醫生,屋裏一片漆黑,我也看不見你的手啊。”薛緣慌張地說。
“現在是白天!”
薛緣聽到醫生的話感到非常震驚,現在竟然是白天?她根本就沒有看到一絲光,周圍還是一片漆黑。她變得無助,開始害怕,手還在摸索着什麽。她碰到桌上的盆栽,咚得一聲,掉到地上。
“媽!你在哪裏?我怕黑,不要離開我好嗎?”
“女兒,媽在你眼前一直在看你。”說完杜梅上前将她抱進懷裏,“不要害怕。媽不會離開,一直都在。”
薛緣推開抱着自己的媽媽。
“哈......所以我是失明了嗎?哈哈......”
薛緣撫摸着自己從來都沒有合上的眼睛,好像失去理智,不停地笑着。
這時她耳邊傳來琴生的聲音。
“薛緣,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害你變成這樣。”
琴生緊緊地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貼近自己的座胸腔上。她能感到琴生是跪在自己的面前。
“不,你快起來啊。我不會怪你。”她用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在你找到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承擔一切痛苦了。我怕得是,我連累了你,讓你傷心。求求你不要跪着!”
薛緣起身,扶着桌子爬下床,爬到琴生的面前,抓着琴生的衣領,趴在他身上哭泣。
“對不起,我才該跟你說對不起。不能一直陪在你身旁,不能讓你幸福,不能給你想要的生活。最後還不能看見你。我該怎麽辦?我對未來的生活不知所措,我能不能當一個好妻子啊?”
“當然,即使你看不見我,即使你忘記我,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愛着你!你永遠是我一生不可缺少的人!”
空氣裏凝結着一種氣息,令人感到悲傷的氣息。有的人捂住嘴忍着不再哽咽,有的人羨慕地看着相互用簇的他們,還有的人放下手中的筆不再為她寫留院觀察的字樣。周圍的人為這對情侶而感動。微風穿過窗戶,帶着萬物複蘇的溫暖,吹進在場的人的心間。
出院後後,琴生帶她回到前不久她昏倒的地方,那間她曾奮力譜寫歌曲的書桌。琴生拿出那張寫滿歌詞的紙張,靜靜地坐在她的身旁。
“你能将我之前寫的歌詞讀給我聽嗎?”
“嗯。這首歌的名字是什麽?”
“緣遇此生。”
琴生看着這張紙上飄逸的字跡,清了清嗓子,同時牽着她在發抖的手。
屋子裏就他們兩個人,靜得連窗外的風兒都能聽見。全世界只有他的聲音,富有磁性,顯得很穩重,給她一種安全感,融化了她整個冬天的冰涼。她每分每秒都想他的聲音靠近。她喜歡他的聲音,喜歡聽他說話時羞紅着臉的樣子,喜歡他一直牽着自己的手。
他用有點低啞的聲音念着歌詞。袅袅餘音在空氣裏回蕩着:
偶然遇見
只因為多看了你一眼
我為你深深的而迷惘
光着腳丫
日日夜夜無不想你啊
你能感受我的思念嗎
一直相信
我看到你在寫我的名
我聽到你在叫我的姓
可是啊 可是啊
我無法說出我愛着你
我總有一天會忘記你
忘記你的面孔
忘記你的眼瞳
我害怕我害怕
你卻緊緊地将我擁抱
你依然深深地吻着我
記起你的面孔
記起你的眼瞳
我愛你我愛你
緣遇此生因為有你
有你在我身旁陪伴着我
緣遇此生只因有你
有你在我心裏向我訴說
他的聲音停在她的心中。他向她的耳畔靠近,用躁動的嘴唇觸碰她紅暈的耳尖。她放松了身體,任他擺弄。他将她擁入懷中,輕輕地放在柔軟的床被上。她伸開雙手緊抓床被,溫暖的陽光照在她毫無遮掩的皮膚上。他緊貼着她,俯下身,張開雙手,與她十指相扣。她的心開始慌亂。
“我能要求你一件事嗎?”
“嗯?”
“能将那首鋼琴曲彈給我一個人聽嗎?”
“嗯。”
他們一同從反鎖的房間內走出來,琴生只穿了一條褲子,光着上半身,坐在鋼琴前。薛緣則是穿着他的上衣,依靠在他的身邊,靜靜地聽着他彈奏。在他創造的世界裏找到光芒,與他相伴在藍天湖畔。
薛緣開始歌唱,用她清脆甜美的喉嚨,唱着她為琴生譜寫的愛意,唱響內心中百般缭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