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溫舒窈差點就要以為孟鶴眠是想摸兔子而不承擔責任,所以選擇從源頭解決問題。

但孟鶴眠沒有開玩笑,也并非試圖一了了之。

她是真的認真研究過,逛寵物兔論壇、咨詢寵物博主,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的決定。

“我查過資料,沒有絕育的小兔患癌風險更高,壽命也會減少。”

孟鶴眠着重強調:“假孕,對小兔傷害也很大,會拔自己的毛做窩,會情緒不穩定,激素分泌還會導致産——”

“別說了!”

溫舒窈顧不得保持社交距離,一把捂住孟鶴眠的嘴。

唇驟然貼上溫熱的手掌心,孟鶴眠身體一僵,果然沒再繼續說。

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麽溫舒窈會給出這麽大的反應。

難道是害怕?

可溫舒窈那游移的眼神,飛快縮回的手,還有鋪滿薄紅的臉頰,怎麽看都不像是被自己的科普吓住了。

孟鶴眠的态度依然很堅決。

“總之,我覺得做絕育對小面包來說利大于弊,越早做越好。如果可以,其他兔子我也會抽空送去醫院。”

溫舒窈撇嘴:“小面包最近都不在家。”

“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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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為什麽,”溫舒窈難得兇一次,擰着細眉道:“明天也不在,後天也不在。”

在孟鶴眠打消這個念頭之前,都不會再出現了!

孟鶴眠沉默片刻,慢慢把整理的注意事項收起來,垂眸“嗯”了聲。

像顆小石子撲通掉進井裏,井水只泛起一瞬漣漪,很快就恢複了死寂。

溫舒窈的心也跟着撲通了一下。

好奇怪,明明孟鶴眠臉上沒什麽表情,看不出多少情緒,她卻從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失落。

連帶着自己都愧疚了起來。

不該對她發脾氣,孟鶴眠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是在關心小兔。

溫舒窈強壓下羞恥心,磕磕絆絆地編理由安慰她。

“其實是因為,我昨晚發現小兔發/情了,需要帶到店裏去隔離。”

這還是一個非常合理的理由。

除了溫舒窈因為宣稱“自己”進入發情期而羞得不敢擡頭看人,謊言本身沒有任何破綻。

孟鶴眠的知識儲備果然今時不同往日,很快明白過來:“那确實不能做絕育。”

糊弄過去了,溫舒窈長舒一口氣。

孟鶴眠也跟着一嘆,頗為遺憾:“等這段時間結束我們再去。”

溫舒窈:“……”

這個家真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孟鶴眠重新烤了藤花餅。

這次她按照記憶裏的味道反複調整餡料,最終定好最滿意的版本。

紫藤花從采摘下來到變成甜香的餡料不過短短一上午,到打包時孟鶴眠的手指上都沾着淡淡的花香。

她提着東西直接出門,往最近的鄰居家去。

按響門鈴後,開門的是個面相和藹、頭發花白的老婆婆。

她眯着眼睛觑了幾秒。

孟鶴眠主動開口,自報家門:“奶奶好,我是隔壁21號的孟鶴眠。”

整條街上的人都認識孟外婆,或多或少的也知道她有個在外工作的外孫女。

老婆婆頓時拊掌驚嘆:“我說呢,怪不得這麽像年輕時候的蘭茵。”

孟鶴眠趁機遞上自己做好的藤花餅。

“這次叨擾您是想——”

她話都沒說完,甚至點心盒子才剛打開 還沒嘗到味兒老婆婆就笑得合不攏嘴:“人像,做的東西也像。”

“什麽時候開店?我到時候一定來捧場!”

如此熱絡孟鶴眠難以消受,只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之後的拜訪過程大同小異。

有人非拉着她坐下喝茶,熱情地詢問近況。

“有對象了嗎?考慮回來開店嗎?要我說堯城不必江樓好。”

有人嘗完以後贊不絕口:“你外婆的點心鋪子後繼有人咧!”

如此跑了三四家,孟鶴眠手裏提着的東西不減反增。

什麽自家種的李子和白菜,外面帶回來的牛肉幹,甚至還有哄小孩的橘子糖,都往孟鶴眠手裏塞。

送的東西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是,都把孟鶴眠當自家小輩。以及都認為,這次的藤花餅與孟外婆的手藝別無二致。

孟鶴眠的心裏漸漸有了底。

聯絡親友是極其消耗能量的事情,她只有在工作時能高效處理人際關系。

而今天這麽一趟下來,三天的社交份額都快耗光了,只想回房間裏睡覺。

然而不行,還需要進行最終的成果驗證。

她做事一旦上手就像開了二倍速,什麽時候做完什麽時候休息,片刻不肯放過自己。

為此被萬羨魚念叨了無數次。

譬如現在,當她出現在萬羨魚家門口,後者眼睛都瞪圓了。

“我又沒有催你,這麽急幹什麽?從昨天到今天,你休息過沒有?”

“還好,”孟鶴眠漫不經心:“動作快點還能趕上溫舒窈的晚飯。”

“……行吧,我是真拿你沒辦法。”

萬羨魚嘴上嘀嘀咕咕地抱怨,身體卻很誠實地行動起來。

穿過種滿蒜苗和韭菜的前院,領着孟鶴眠來到一棟兩層小樓前。

門廊下,是一叢叢被夕陽餘晖暈染開來的紫藤花。

據說移栽自孟鶴眠家裏的那株老紫藤樹。

這處四合院屬于萬家人,而萬羨魚的二姨婆一生未嫁,至今獨自居住在這裏。

木制地板老舊,動作大了就會吱呀亂響,萬羨魚難得收斂動作,輕聲喊:“二姨婆。”

窗邊藤椅上躺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

她銀白色的鬓發梳得一絲不茍,一身唐裝與首飾穿戴整齊,臉上輪廓依稀可見當年風韻。

從前應該是個明眸善睐的美人,現下卻睜開一雙混濁的雙眼看向孟鶴眠。

孟鶴眠心領神會地把藤花餅用油紙裹好,小心遞到她手上。

老人吃東西也是細嚼慢咽的,連點餅渣都沒有掉出來。

孟鶴眠不急,倒是萬羨魚,急得跟猴子似的,不是撓後頸就是四處打望,看樣子恨不得替她吃。

末了,老人家不緊不慢地開口:“這也不是那個味道……”

孟鶴眠只是微微蹙眉。

萬羨魚的表情就比她誇張多了,滿臉不可思議:“二姨婆,你沒記錯吧?是不是太久沒吃忘記了?”

聲音飙高好幾個分貝,被老人淡淡一瞥,她又慫慫地戳孟鶴眠胳膊,好聲好氣地談。

“這位可是個大忙人,忙完這邊的事還要回城裏去,別為難人家。”

老人家不說話了,沉默地望向窗外。夕陽下的剪影映在牆上,有幾分落寞。

她擺了擺手:“小姑娘,謝謝你,早點回去吧。”

萬羨魚拉着孟鶴眠的衣袖就要走。只是腳步一頓,根本拉不動。

孟鶴眠神色從容,絲毫沒有惱羞或者洩氣的意思。

“我還是想知道,這次究竟差在哪兒?”

老人咳嗽了幾聲後,有些許遲疑道:“我也說不清楚,她做的藤花餅裏好像有草葉和橘子香。”

吐槽機器萬羨魚又開機了。

“孟奶奶的點心我從小吃到大,哪兒來的這些味道啊。”

孟鶴眠沒有理會她,禮貌地朝老人颔首:“好的,我明白了。”

怎麽來的怎麽回去。

萬羨魚走在前面,頻頻回頭看,不肯放過孟鶴眠任何微小的動作。

“看我幹什麽?”孟鶴眠擡眸,今天說多了話,聲音略微有些嘶啞。

她表現得越坦然自若,萬羨魚就越忐忑不安。

“要不還是算了吧,”她試探着詢問:“上次小窈就做了很久,這次再折騰你我過意不去。”

“本來你也不喜歡做這些。”

準确的說,在她眼裏孟鶴眠好像什麽都不喜歡,什麽都不感興趣,活得和某些動物園裏動物一樣刻板。

就連這次突然回江樓小住,都能算是人設崩塌。

孟鶴眠心平氣和地回:“還好,我還想再試試。”

萬羨魚直咋舌,這種不算崩人設,這種叫工作到走火入魔,難以自拔了!

“啪嗒!”

臉上忽地一濕,孟鶴眠伸手抹掉水漬。

緊接着更多的雨點砸下來,密密麻麻,很快就潤濕了街道。

突如其來的大雨将所有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萬羨魚連忙拉着人躲到附近的店裏,手忙腳亂的整理衣服和頭發。

“最近的天氣怎麽回事,老下雨。要不跑回我家躲躲再走。”

她倆出來沒多遠,倒回去也不過幾分鐘。

身邊很安靜,沒人回答。

萬羨魚一驚,遠處雨裏一道孤零零的、拿紙盒遮頭的背影,就這會兒功夫已經走出三米開外了。

她差點沒跟着沖進雨裏:“你在做什麽?!”

“沒事,”孟鶴眠頭也不回,語氣甚至毫無波動:“回去洗個澡就行,還能趕上晚飯。”

“……”

萬羨魚對她這個發小的總結就是“持續性麻木,間歇性發瘋。”

眼下到了發瘋階段,她想管也管不了,氣得笑罵了一聲後,轉頭打了個電話。

孟鶴眠淋着雨走回家,卻發現家裏沒人,按理說往常這個點溫舒窈依舊下班了。

她動作極其緩慢的換鞋,站在昏暗的客廳裏捋了捋頭發。

水珠從發尖滴落,沿着鎖骨沒入衣領之中,或者直接落到地板。

孟鶴眠晃晃頭,像淋濕後在路邊抖毛的小狗。

她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一動不動,發了會兒呆,随後如僵硬的人偶,筆直地倒在了沙發上。

好累,什麽都不想做。

孟鶴眠望着天花板,瞳孔逐漸渙散,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抛進了水裏,身體失重、發燙,腦袋灌進去不少水,什麽都聽不太清。

“孟鶴眠,孟鶴眠!”

她想查明身邊的情況,卻完全沒辦法睜開眼睛。

“沒事……”

其實她不能确定這句話說出去沒有,只是在憑借本能安慰扒拉着自己的人。

是真的扒拉,被一雙手晃個不停,随後身體騰空,不知道挪到了何處。

孟鶴眠總覺得有人在拿自己做實驗,一會兒額頭冰冰涼涼,一會兒身上重得仿佛壓了座山。

她在沸水裏漫無目的地漂浮,看不見岸,卻有一道帶着哭腔的聲音驟然在耳邊炸響。

“你真是、太讓人生氣了!”

孟鶴眠下意識地一顫,連忙想躲進夢裏。

她還不忘做出小兔都不相信的承諾:“沒事,睡會兒就好……”

她果真進入了黑沉沉的夢鄉,睡得格外香甜。

累日的疲憊一掃而空,骨頭酥麻到想伸個懶腰。

她這麽想着,就伸展四肢、翻了個身。

然而手觸碰到的不是枕頭或者床單,被窩裏還有另一個溫熱的體溫,占了塊不小的地方。

什麽東西鑽進來了?

孟鶴眠不确定地摸摸,往上是細膩柔滑的觸感,往下是個毛茸茸,手掌那麽長的東西。

怎麽還有……

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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