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衆所周知,月亮不可能既圓又缺。
就像溫舒窈和小面包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孟鶴眠面前。
溫舒窈正咬着下唇瘋狂想借口時,就聽孟鶴眠低低地道了句——
“就看一眼。”
她擡頭,溫溫柔柔的月光落在孟鶴眠身上,照亮了她波瀾不生的眼睛。
實在漂亮,像冰川上的一泓湖泊,平靜卻又清透。
溫舒窈霎時停止思考,滿足人類的願望不是小兔應該做的嗎!
她推翻自己原先的計劃,低頭:“那、我先回家等你。”
“為什麽不一起去?”
孟鶴眠心想,左右耽擱不了多少時間,為什麽溫舒窈不願意去看看自己養的兔子?
她明明很在意,院裏的小兔一天得去照顧好幾遍。
溫舒窈揪住衣袖,開始無意識地揉搓。
她給自己新找了個理由:“因為,要回去給家裏的兔子換水。”
孟鶴眠面無表情:“下午出門前才換過。”
“是嗎!”溫舒窈眼神飄忽,冷汗都快下來了:“可是我很擔心它們,沒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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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覺得這太沒有說服力,她放軟語調,很不好意思地開口:“孟鶴眠,我今天有點累了,想回家休息……”
孟鶴眠挑眉,好像看見了一只被獵食者當場逮住的大兔子,瘋狂撒嬌企圖萌混過關。
她心裏一軟,沒再過問:“那行,路上小心。”
溫舒窈如蒙大赦,朝她揮揮手就快步溜出視線範圍內,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孟鶴眠越發覺得奇怪,溫舒窈最近的行為太反常了。
她并非有意要對別人的私生活一探究竟,只是朦朦胧胧地感到不安,就好像不搞清楚這件事遲早後悔。
初夏的夜風微微拂過耳邊,她暫時止住腦海中的胡思亂想,轉身拐進貓咖的巷子裏。
*
門上挂着的風鈴發出清脆聲響,代表有客到來。
塗山袖将掉落的披肩勾到手臂上,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客人,本店要打烊——”
她停下手裏的動作,一雙美眸流轉,毫不驚訝:“是你啊。”
孟鶴眠颔首:“是,我們幾天前見過。”
隐約記得是在巷子裏擦肩而過,瞥了一下。
她不常記人,奈何這女人長得太過嬌豔,尤其是那雙上挑的狐貍眼,很難讓人印象不深刻。
但也僅限于有印象了。
孟鶴眠開門見山道:“你好,我想看看小窈寄養在這裏的兔子。”
已經想好要聊什麽的塗山袖:“……”
正常情況下,這時候不應該說點共同話題認識一下嗎?再不濟也要客套幾句吧。
孟鶴眠她到底是什麽人,竟然無視她狐妖的美貌只想着看小兔子?!
塗山袖整理了一下披肩,皮笑肉不笑地拉開吧臺後的簾子:“小窈先前和我打過招呼,這邊請。”
孟鶴眠也客氣道:“叨擾。”
一人一妖的聊天顯得非常表面,非常敷衍。
孟鶴眠走進簾子後,才發現原來這家小店有如此大的後院。
石橋池塘一概不缺,回廊連着古色古香的小樓,仿佛夢回到前朝。
此刻院子中間的涼亭亮着燈,孟鶴眠一眼就看見了桌子上的鐵籠。
裏面裝着只毛茸茸、短耳朵的淡黃色小兔,是她的小面包無疑。
孟鶴眠演都不演一下,徑直走過去,把兔籠子打開。看背影都透着股迫不及待。
可兔子一動不動,只有小小的身體在上下起伏,看起恹恹的。
在短短幾分鐘內繞小路飛奔回貓咖,天知道她有多累。她只能用下巴蹭蹭孟鶴眠的手,權當回應。
沒想到還沒喘口氣,就被孟鶴眠刷的一下扒拉出來。
動作太快,她甚至沒來得及抓穩籠子,身體就已然騰空。
孟鶴眠把小兔舉高高,眼裏有了清淺的笑意:“小面包,你最近過得好不好?”
溫舒窈有些麻木:現在感覺不是很好。
孟鶴眠端詳了幾秒後,眯起眼睛:“怎麽好像胖了點?吃太多了?”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她自覺沒看錯。小兔比之前胖了一圈,特別是腰身。
為了驗證自己的判斷,她直接上手去摸。
溫熱的手剛碰到肚子,小兔便渾身僵硬。
孕期的本能讓她想逃離這種挾持,于是毫不猶豫地蹬了孟鶴眠一腳。
等她反應過來後,眼前人手臂都紅了。
孟鶴眠倒不覺得有多痛,她放下小兔,戳戳它的腦袋。
笑着調侃:“怎麽還耍起小脾氣了?”
小兔連忙蹭上來,把整個身體都壓到孟鶴眠手上,開始專注地舔她手臂上的紅痕。
像是試圖把自己的“罪行”壓下去。
孟鶴眠更覺得好笑:“你這是在道歉嗎?”
她用另一只手薅了把小兔的頭,手指沿着耳廓向上至耳尖,輕輕捏了捏。
這下可不得了,小面包不發呆也不舔手了,主動把腦袋遞到她手心裏蹭。
那感覺就像在摸一只小巧的毛球。
孟鶴眠的手移到哪兒,它就巴巴地跟到哪兒。手要是停下來它就用頭頂一頂,示意孟鶴眠繼續摸。
“怎麽還上瘾了。”
孟鶴眠把小兔撈起來,放到自己膝上。
初夏的院子裏有蟲鳴聲,她低頭望着水裏潋滟的燈光,擡頭看看天上的月亮,規規矩矩地沒去摸小兔的背。
她像是在問自己:“人要做到什麽地步才能沒有遺憾,想到什麽就去做什麽嗎?”
溫舒窈把自己團成一只小面包。
她突然意識到,孟鶴眠之前和自己說的那一番話,可能不是在開玩笑。
她或許真的有遺憾未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遺憾,能讓孟鶴眠這樣的人記到現在?畢竟她看上去什麽都不在乎。
當然,除了自己的本體。
一想到這裏,溫舒窈就又忍不住擡頭挺胸,豎起耳朵。
孟鶴眠見此,順手把小兔耳朵壓下去:“下次再見。”
很晚了,不能讓溫舒窈久等。
她臨走前檢查了兔籠裏的水和食物,才放心地轉身。
“得快點......”
有含糊不清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像是隔了層水膜,聽不太真切。
孟鶴眠皺了皺眉。
這聲音怎麽像溫舒窈?
她四下尋找,可院子裏只有簌簌搖曳的花和一池蕩漾的水。她的小面包正蹲在籠子裏發呆。
或許是聽錯了吧,孟鶴眠皺着眉往院子外面走。
這時,一只不知從哪來的白貓貼着她腳邊溜過去,發出一連串貓叫。
“笑......喵。”
孟鶴眠再次聽到了奇怪的女聲。
她頓住腳步,一擡頭,塗山袖正掀開簾子,笑眯眯地朝她颔首。
這大概是周圍唯一的活人。
她直接道:“抱歉,我想問一下,剛才是你在說話嗎?”
塗山袖用披肩掩住唇,滿臉困惑:“沒有呀,客人好生看看,這附近哪有什麽人呢。”
孟鶴眠不禁開始懷疑,是自己最近想太多睡太少,以至于産生了幻覺。
她朝塗山袖點頭示意,快步離開了貓咖,因此并沒有注意到後者藏在絲巾下的、勾起的唇角。
白貓一爪子拍在空空如也的兔籠上:“給人類吃雕棠果違反管理局規定。”
雕棠樹從前生在陰山,現在只有少數妖怪還在種它。吃了它的果子就能聽懂妖怪們講話。
塗山袖毫不在意地輕笑:“哎呀呀,怎麽就不能是孟鶴眠一時開了靈竅?”
“再說了,”她頗為無辜地攤手,嬌滴滴道:“管理局怎麽會來江樓這個小地方,這件事不說出去誰知道。”
說完,塗山袖揣包裏的手機叮咚響了一聲,她拿出來,屏幕上正是溫舒窈發的可愛兔兔表情包。
溫舒窈:【謝謝袖姐!下次給你做烤雞吃。ovo】
塗山袖保持着微笑,豔紅色的指甲敲在屏幕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兔子可以回來,人不行。】
溫舒窈:【QAQ】
後面還有什麽她都沒看,柔若無骨地倚着欄杆,明豔的笑容中帶着點小算計。
“就小窈這小兔膽子,什麽時候才能攤牌?不如我幫她一把。”
白貓對此不置可否,她晃了晃尾巴,輕巧地跳上欄杆舔爪子。
“別翻車了喵。”
塗山袖相當不屑地哼聲:“怎麽可能。”
*
孟鶴眠回家時,房門都還開着,溫舒窈正站在客廳裏喝水。
少女臉頰緋紅,捧着杯溫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她鬓邊有一縷發絲不小心沾在了臉上,黑與白格外分明。
孟鶴眠悄無聲息地盯了半晌,開口:“你怎麽像是跑回來的?”
她的懷疑并非空穴來風,溫舒窈心知肚明。
誰讓她只能想出蹩腳的借口?
奈何有借口總比攤牌好。
溫舒窈咬咬牙,将亂七八糟的發絲捋到耳後,乖巧地說:“剛才做了會兒家務。”
天知道,她還真是一路緊趕慢趕,才在繞了那麽多遠路的情況下比孟鶴眠先趕回家。
她甚至在跑完後,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是不是不該劇烈運動?
孟鶴眠勉強相信了這個說辭。
她準備上樓洗漱,還不忘提醒溫舒窈:“早點休息。”
溫舒窈把頭點了又點,目送人離開,終于長舒了口氣。
好可怕!她不禁焦躁起來。
今天的事提醒了她,“小面包”不可能一直寄養在貓咖,總有接回來的一天。
從前還能用“自己在上班”的理由糊弄過去,可現在塗山袖明令禁止她回到店裏。自己和孟鶴眠呆一塊兒的時間大大增加。
到那時,溫舒窈和“小面包”要怎麽一起出現!
溫舒窈痛苦地蹲下,抱住頭。到處都是破綻,要拿什麽去補這個缺漏?
小兔妖急得腦子都快燒幹了!
偏偏這時候,腹部忽地悶疼起來,像是在懲罰她今天不顧身體的行為。
随着靈氣不受控制地到處亂竄,尾椎骨也又癢又麻,不用看就知道尾巴探出來了。
溫舒窈眼眶酸澀,很難抑制住想哭的沖動。
樓梯上卻突然傳來孟鶴眠的腳步聲。
“小窈,明天萬羨魚約我們去江邊燒烤,要去嗎?”
溫舒窈茫然地縮在沙發角落裏,被悶疼折磨得不想動。
這可真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