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躺在很久沒回的房間裏,馮南南整個人懶洋洋的。這是她住了很多年的房間,什麽都沒變,以前總挑刺這不夠好那不夠酷,搬來改去都不滿意,現在已經呆了一星期,除了舒服,還是舒服。
周先安靜地看着她窩在窗邊眯着眼惬意享受陽光,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揚。
“又在偷看我。”馮南南閉着眼睛,幽幽地開口。
周先有點意外,她怎麽就跟後腦勺多長了雙眼睛一樣,“你已經在家裏呆了六天半了。”準确說,大半時間都在這個房間裏。
馮南南睜開眼睛,看向她:“你不也是一樣。”
說完嘴角浮現出壞笑。
周先白皙的臉爬上紅暈,在淩亂的床間找到自己的外衣,正要穿上,身上壓上重量。
馮南南抓着她正在穿衣服的手,意味深長地道:“這麽急幹嘛,待會兒再穿也不遲呀。”
阿姨在外面敲門,輕聲提醒:“晚飯馮董和京京都回來吃,南南,你們記得早點下樓哦。”
房間裏的聲響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陣混亂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在慌亂中被打翻了。
“南南,你是不是把什麽東西打碎了?要不要我進去幫忙?”
馮南南手忙腳亂地用被子裹住周先,又忙不疊地穿衣服,口中急聲制止:“不,不用了!我和周姐姐正學習呢!”
門外的人終于離開。
周先說:“我也要回去一趟。”
馮南南反應過來周先指的是她父母那裏,由于很少聽周先提起過這個,所以換上慎重的神色:“我明天陪你去拜訪,現在先和我一起下樓吃飯。”
周先沒有拒絕她的提議,下樓時聽到趙阿姨在哼歌,馮南南忽然就湊到她耳邊說:“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周先看向她,“什麽?”
馮南南做出擔憂的表情:“我房間隔音不好,趙姨剛剛說不定聽見了。”
周先神情微變。
“別慌。”馮南南一臉穩重地開口,“反正說不定早就聽見了。”
馮家的餐廳今天前所未有的熱鬧。
除了馮效堂馮京京父女,周折也來了。
馮南南一邊和周折胡侃,一邊生怕周先吃不飽,不停地往她碗裏夾菜,時不時地對視上一眼,眉來眼去的,又或者湊耳邊用暧昧的神色說話。
一頓飯吃到後半程,馮效堂怎麽也該明白過來了。
這一個接一個的,什麽運氣,就兩個孩子,還全都彎了。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真相。
他又看了眼周先,越發地捉摸不透,這種人是怎麽和馮南南攪和到一塊去了?他是不是該感慨一句馮南南不愧是他的種,有點東西?
飯後,馮南南主動留下來單獨和他交談。
馮效堂端詳她的臉,想要探究出幾分胡鬧的意思。
馮南南比任何時候都來得認真,直白地說:“你應該都察覺到了吧,本來是不打算管你的想法的,但看在你支持了我的新年巡演的份上,還是覺得有必要正式告訴你一聲,我想和周先在一起。”
“在一起了嗎?”
馮效堂冷不丁地反問。
馮南南怔住,“算、算是吧。”
馮效堂搖了搖頭:“算了,雖然你一直就沒京京讓人放心,但你畢竟也是個大人了,認真對待自己的選擇吧。”
“就這麽同意了?”連怼她都省了,她懷疑馮效堂被人穿越了。
馮效堂這些年越來越想得開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看上的人是什麽來頭嗎,沒辦法,和人家在一起,大概是你這麽多年做的最正經的事了。”
馮南南幾乎爬上桌子掐了一把自己老爸的臉,然後頭也不回地沖上樓。
周先的父母讓馮南南有點發憷。
她錯怪周先了,周先一點也不冷,簡直溫暖得像化雪的春風。
周父周母是常年活躍學術界的泰鬥級人物,身上除了慣有的嚴謹氣質,還沉默,疏離。
周先像他們介紹馮南南的身份:“這是南南,你們知道的。”
就在馮南南感覺這樣的介紹是不是過于簡單時,周父周母都面容嚴肅地點了點頭,并朝她看過來。
馮南南以為他們要做點什麽或者說點什麽,等了一會兒,沒有等來任何反應。
雖然實際度過的只有短短數秒,她還是被來自對面的四道冷靜銳利的目光打量得有點緊張。
周先垂放在桌面下的手伸過來,安撫似的覆上她手背。
她留意到,從進來以後,周先的後背就挺得筆直。
周父直呼姓名:“周先,跟我來書房一趟。”
馮南南又在心裏暗暗驚詫。
她忍不住瞄了幾眼家中擺設,一切都像主人一樣一絲不茍,讓人下意識地嚴肅起來。
周母似乎也不擅應酬,面對馮南南看過來的目光,擠出還算友好的笑容,想了想,問道:“要喝茶嗎?”
她像是剛想起來,說完便要起身去拿,馮南南連忙制止。
周母目光搜尋一圈,又說:“禮物我和你周叔叔都很喜歡。謝謝你。”
馮南南忙說:“不客氣。”又笑:“是周姐姐幫我選的。”
周母臉上繼續挂着笑意。
兩人坐在那裏相對無言,周母甚至漸漸地轉移了注意力,翻看起手邊的一份寫滿密密麻麻數據的資料。
馮南南終于松了口氣,開始放心地走神。
書房裏,周父臉上嚴肅的表情有些松動,看向周先:“你是認真的?”
周先平靜地說:“我一直很認真。”
周父打量着這個與自己并不親近的孩子,欲言又止。他和周先一樣的不善言談,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書房裏短短數句交談,全是關于馮南南。周先不久前就拒絕了父母對她婚姻的關懷,電話中坦承自己已經有要守候的人,有機會會讓她和他們見面。
然後就是今天的坦誠相見。他和妻子都沒想到,會是馮家那個孩子。
他站起來,沖周先擺了擺手,緩緩開口:“沒事了,回去吧。”
周先對這樣沒頭沒尾的交流方式習以為常,并不覺得奇怪,和他一起重新回到馮南南身邊。
令馮南南感到意外的是,午飯相當得豐盛,豐盛得不像是僅僅只為四個人準備的,但從頭到尾确實只有他們圍坐一桌。周父周母在剛開始望着周先說了一句“你太瘦了,多吃點”之外,極少再有交流,各自安靜進餐。
之後便各自鑽進書房。
周先和馮南南留下來住了一晚,期間馮南南不敢輕舉妄動,走路時恨不得變身成一直踏雪無痕的貓。
周先又好笑又抱歉,把偷偷在冰箱裏找飲料的馮南南按在牆邊親了一口。
馮南南大驚,像要被抓包的賊,小心翼翼地瞥向過道。
燈沒亮,過道裏黑漆漆的,她才稍稍放心,壓低聲音提醒眼神已經變了味的周先:“嚴肅點,這裏是你家。”
周先輕笑:“不要太緊張,他們不會吃了你的。”
馮南南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我看你今天就蠻緊張的樣子。”她不是第一次見周先父母,跟周折整天到處瞎玩的時候也湊巧見過周先一家,那時候就隐約有了關于這家人都很不茍言笑的印象。
這次面對面相處,更是确定自己的印象沒有出錯。
周先替自己辯解:“那是因為我提前向他們說過會帶你回來。”
馮南南抱起胳膊開始裝糊塗:“帶我回來怎麽了?為什麽帶我回來你就要緊張?”
她耍賴的樣子堪稱爐火純青,底氣十足地表示:“我和你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絕沒有發生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
周先充滿怨念地看了她一眼。
馮南南露出一張頑劣的笑臉,嘻嘻笑着湊上去親了她一下:“開玩笑的,別當真。”
兩人聊了起來。
過道裏的燈忽然就亮起來,一道帶着困意的聲音傳過來:“先先,是你和南南在說話嗎?”
馮南南趕緊把周先推過去,自己貼着牆藏好。
周先無奈又寵溺地看她一眼,應付自己的母親幾句。周母渴了出來倒水喝,本意也不是監視她們,讓她們早點睡,就很快回去了。
馮南南也趕緊拉着周先回卧室,關上門後恍然大悟地表示:“我現在總算明白你為什麽性格這麽別扭了。你家的氣氛太嚴肅了,壓抑了你的本性,你要是在我家,我能從小帶着你放飛自我。”
她一頓不負責任地瞎分析,随即又否認:“不對,你要是從小跟着我學壞,就沒今天的你了。”
周先喜歡看她說話時眉飛色舞的樣子,坐在一旁支着下巴靜靜注視她。
馮南南見她不說話,就去逗她。
仗着她不敢在這棟房子裏亂來,有意戲弄,越撩越過火。
周先忍無可忍,把南南按倒在床上,讓對方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裏可壓抑不了她的本性。
第二天動身離開,周父周母與兩人告別,馮南南抿着嘴老老實實跟在周先身旁,不敢說話,就怕一開口,那喑啞的嗓音會讓周父周母猜測出點什麽,畢竟能生出周先這種孩子的人肯定傻不到哪兒去。
車上,馮南南總算松了口氣,放心開口說話,她好奇地問周先:“是不是只有我這麽慫,你帶別的朋友去你家,他們也會像我一樣緊張嗎?”
周先說:“只有你這麽緊張。”
馮南南沮喪地靠在座椅上。
周先見她當真,立刻補充道:“因為除了你,其他人并沒有必要帶回去拜訪,我爸媽的性格你也有所了解,他們不習慣被人打擾。”
馮南南又重新坐起來:“那趙令陽呢,她不是說你們是最好的朋友嗎?”
周先陷入思考,過了會兒緩慢開口:“趙結婚的時候,我爸媽倒是的确受邀參加了他們夫婦二人的婚禮,因為和趙的父母是多年故交。”
馮南南愣住:“等等……趙令陽已經結婚了?”
“因為感情太好,所以一畢業就迫不及待舉辦了婚禮……怎麽,她竟然真的沒有告訴你這件事?”周先說到此處,想到趙令陽之前滿嘴跑過的火車,試着開脫,“趙這個人,比較喜歡開玩笑。”
馮南南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怪不得之前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她居然差點就被趙令陽那家夥忽悠住了。
周先卻緊接着開口:“其實當時猜到你可能吃醋,我心裏有些開心。”
她很歉然地看了馮南南一眼。不管怎麽樣,讓喜歡的人難過,是很不應該的事情。
馮南南窘迫地扭過頭,“唔,你發現了啊。”
周先伸手摸摸她頭發,“對不起。”
馮南南委委屈屈地嘀咕:“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我,要不是發現你偷偷來看我的演唱會,我真打算一輩子都不理你了。”
“對不起……”周先重複這句道歉的話語。她雖然還是不舍與任何人分享心愛之人的美好,但她以前從未想過,聚光燈下萬人矚目的愛人是那樣令人難以置信的耀眼美麗,閃爍着能驅散一切黑暗的光芒。
馮南南露出了然的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是看到我這麽受歡迎吃醋了對不對!畢竟我這麽有魅力,愛我的人肯定排隊排到北極去了。”
她說着說着就轉變成自戀的畫風。
周先只能無奈地看着她笑。
車內漸漸安靜下來,氣氛陷入安靜平和。
周先在看郵件,馮南南昏昏欲睡,手機忽然響了一下。
是周先的父親發給她的消息。
馮南南有點意外,打開看了看,是一條很簡短的問話。
[路上可好?]
馮南南回道:[謝謝伯父關心,路上很好,周先在處理工作,我在聽歌。]
她發完,又覺得是不是哪裏不嚴謹,來回檢查了一遍,幸好沒有錯別字。
過了很久,就在她以為這就完了的時候,又來了條新消息——
今次見面,很是愉快。先先自幼寡言,我只當她早慧懂事,便常常放心忽略,甚少給予關懷,為人父母一事,我們确有失職,深感羞愧。先先如今已有獨立的能力,我與她母親想要彌補,也不過一年相見寥寥數面,如今得見她身邊有純良溫暖之人陪伴,不免心中慶幸感激,在此鄭重對你道一聲多謝,衷心祝願你與先先此後順遂,熱情不滅。
發消息的人仍舊是周先的父親,但消息變得很長很長,大概比他這兩天說過的所有話加起來都要長。
馮南南看了半天,然後遞給了周先。
周先很沉默地看完,不發一言。
距離新年巡演過去兩個月時間,馮南南低調到整個人快從互聯網世界消失。除了發行一張新單曲之外,再沒有多餘消息。
馮南南本人此時正坐在某頂層露天餐廳,與佳人共飲。
她很豪氣地清了場,包下整層。如果不是有違城市管理條例,她剛開始的計劃是坐着直升機直接出現在周先面前,抱着玫瑰花,吓周先一跳。
周先聽她坐在對面一臉遺憾地說着自己本來的計劃,眼裏含着笑。
馮南南沒坐成直升機,但餐廳環境依舊提前精心裝飾過,冰桶裏枕着白葡萄酒,新鮮的花卉在燭光中綻放。
這是整座城市最高的建築,放眼望去,世間美景盡收眼底,擡頭便是一輪皎潔的明月,仿佛觸手可及。
周先安撫她:“直升機以後再坐也沒關系,今晚的月色足夠美了。”
馮南南聽着她的話仰頭,看向頭頂。
那一瞬間,身後的夜景被燦爛的煙火照亮,漫天都是絢爛奪目的色彩,将墨藍色的夜空渲染成豔麗的畫作。
她偏過頭,朝周先露出興奮的笑容,眼裏倒映出璀璨的光,一副得逞的模樣:“好看嗎?”
周先目不轉睛地看了她好久,緩慢點頭:“好看。”
馮南南站起來繞到她面前,煞有其事地在她跟前單膝着地,取出一枚鑽戒:“送給你。”
周先盯着戒指,微怔。她最近一直看首飾,不為別的,只想讓馮南南身上多點屬于她的信物,一看到,就能想起她,想起她愛她。
馮南南說:“不好意思,我搶先了。”她發現周先在看戒指的時候就警覺起來,想來想去,決定先下手——因為她很滿意自己的審美口味。
“喜歡嗎?”她自信滿滿地向周先展示自己精心挑選後的成品。
周先望着這枚很符合馮南南口味有着炫酷紋路和誇張造型的戒指,點了點頭。
馮南南把剩下一枚給她,兩人給彼此套上無名指。
就在周先研究這上面奇怪的紋路到底是什麽的時候,馮南南悄悄靠近她幾步,開口:“既然喜歡,那你現在是不是要說點好聽的話來給我聽聽?”
周先看着她,臉上閃過猶疑。
馮南南在她的沉默中往後退。
周先更猶疑了:“南南?”
“像今晚月色很美這樣的不算數。”馮南南提高了聲音,距離也越退越遠,最後來到露臺的邊緣處。
周先繃直身體,錯愕道:“南南你幹什麽?”
馮南南眼裏快速地閃過一抹狡猾,一步沖向護欄,作勢往上爬,嘴裏喊着:“你說不說!不說我就跳了!”
她轉過身背對着周先,踢蹬着腿持之以恒地往上爬,雖然每次都白費力氣最終落回地面。
周先看不見她臉上神情,只聽她嘴裏不停委委屈屈地喊:“我要跳了!我這就跳了!”
即便隐約明白馮南南是起了玩心又在鬧着玩——但這種玩法實在也太胡鬧,太亂來了!
“我愛你!愛到想把你鎖在身邊一輩子,你要亂跑到哪裏去!”
她不知不覺帶上一絲怒火,将欄杆邊撲騰着玩的馮南南一把扯下。
兩人因這帶着惱火和驚慌的動作一起摔倒在地毯上。
馮南南正要笑,周先怒氣未消,低頭封住她的唇,用力深吻。
她很久後才放開馮南南,馮南南從這個飽含怒意的吻裏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弱弱地開口:“對不起,以後不亂玩了。”
周先目視她變慫後的神态,不忍責怪,翻身坐在她身旁,“嗯”了一聲:“以後別再玩跳樓這種游戲了。”
馮南南躺在地上不動,好奇地問她:“你會害怕我出事嗎?”
周先緊緊盯着她眉目如畫的側臉,沉聲訴說內心的恐慌:“我寧願你像躲在箱子裏的那天下午一樣,對我不理不睬,也不想你真的出事。”
馮南南回想起一些往事,忍不住笑起來。
煙火不知道何時已經停了,只有神秘的星辰閃爍在無垠宇宙,見證時光變遷,滄海桑田。
她擡手伸向眼前的浩瀚夜空,戒指上的鑽石很閃亮,像星星一樣。
“我會好好愛自己,也會好好地愛你。”
(全文完)
完結撒花,謝謝支持!下本有緣再見~(づ ̄3 ̄)づ最後祝大家新年每天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