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表忠心
再表忠心
她提心吊膽了大半天,暴君那邊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寶林,過來給我揉揉肩!”
淑妃調整好火爐上湯的火候,往椅子上一坐,沖正在清理廚房的寶林喊。
寶林應了一聲,立即放下手中的笤帚,擦擦手跑了過去。
姚芙擡頭看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淑妃似乎覺察到了她的視線,嘴角冷哼了一聲,轉頭拍開寶林放到她肩上的手,一臉嫌棄:“瞧瞧你的手,比公公的手還糙,別糟蹋了我新做的衣裳,算了,就揉揉腳吧。”說完把腳擡到寶林跟前,示意寶林替她脫鞋。
“可是我還要……”
淑妃坐直身子,一腳将寶林踢倒在地上,指着她陰陽怪氣:“好啊,竟然敢跟我頂嘴,還真以為你是妃子啊,就沖你父親的下場,沒有倒黴在別人前面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姚芙把手中的菜一放,過去把寶林拉了起來。
“無論她家裏如何,沒倒黴之前,我們都一樣,你沒有資格使喚她。”
“你……你……”淑妃沒想到一向膽小怯懦,又大難臨頭的人敢這麽頂撞她,一時氣結。
姚芙瞥了她一眼,又掃了一眼周圍看熱鬧的,拿起菜繼續擇:“反正我現在什麽都不怕,也不多一個墊背的,誰想不開就試試。”
周圍的人神色一凜,立即各自忙碌起來,淑妃臉色變了幾次,還是忍了下去,“哼,看你還能張狂到幾時!”
姚芙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她。
淑妃的父親如今是當朝宰相,最早倒向暴君的,只可惜也得勢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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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林緊張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在她耳邊小聲提醒:“你這是怎麽了?咱們還是別惹她的好,要不然我過去……”
“咱們順着她,她有心慈手軟過嗎?”
“……沒有。”
“你現在過去,她都敢讓你舔鞋子……”
“那還是算了!”
寶林果斷拒絕,怎麽說她也曾是大家小姐,之前已經夠低聲下氣了,這麽糟蹋人她還是接受不了,“反正我是無牽無挂了,就怕她傳話出去,讓宰相給你父親使絆子。”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嗯,以後我都聽你的!”
寶林倒是個率直的性格,手腳也很是麻利,看她心不在焉,還搶着幫她做事。
寶林的話倒是提醒了姚芙,宰相之所以被暴君滅門,還真和原主父親有關。
原主父親姚仲甫雖出身官宦世家,因性情耿直,不受先皇待見,被調到了塞北守邊,塞北從去年開始一直幹旱,幾乎顆粒無收,守城士卒極少,軍饷和救濟糧又遲遲不到,全靠着姚仲甫的聲望和威信維持穩定。
他屢次向朝廷進谏、求援,可直到胡人鐵蹄踏破塞北城門,朝廷也毫無作為,直接原因就是宰相曾和姚仲甫不合,現如今一朝權在手,就故意為難他,為了讨好暴君的心腹,将所有的士卒、錢糧都分派給了男主,以致塞北孤軍奮戰,破城之際,姚仲甫寧死不屈,死于胡人鐵蹄之下。
他一死,塞北的人心就散了,士卒棄城而逃,成為土匪,百姓流離失所,加重了朝廷的危機。
雖然對于姚芙來說,他算不上是一個好父親,甚至不是一個好家主,但絕對是一個好官。
當她發現自己竟然生出想要救姚仲甫的念頭時,不由一臉苦笑。
眼下她自己還朝不保夕,有什麽能力去救人?
可越是這樣,心裏越是沉重。
心事重重地忙活了一天,當回到鐘粹宮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三寶公公站在宮門口,衆人立即将目光投向了姚芙,并不着痕跡地和她拉開距離。
她們來宮裏這麽久,從來沒有見過暴君的面,都是三寶公公負責傳話的,而且多半都是折騰她們的話。
淑妃露出一絲得意,清了下嗓子,故意走上前,和三寶公公套着近乎。
“有個宰相爹就了不起了!”寶林憤憤地哼了一聲。
“可不就是了不起嘛。”她無所謂地接話,看着淑妃的表演。
暴君唯一信任的,只有和他一起浴血奮戰過的部下,這些公公也就只能在她們面前刷刷威風,卻偏有人把他們當成寶。
看着此時春風得意的淑妃,她甚至有些唏噓,雖然小說側重于男女主的糾葛,對後宮的事着筆甚少,可也不難想見,在淑妃的父親倒臺後,暴君死去後,這些人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包括她自己。
三寶公公最終走到了她跟前,斂起了笑意,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皇上召見,寧妃和咱家走一趟吧。”
寶林緊張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勞煩公公帶路。”
周圍人的臉色都緊張起來,她卻還能這麽鎮定,三寶公公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走到寝宮門口時,她的手心已經出汗了,如果能選擇逃跑,她早就跑了。
門再次打開,三寶公公示意她進去。
她下意識地理了理鬓角,三寶公公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帶着一絲譏諷。
她根本沒心思理會,垂首走了進去,門又被關上。
屋裏沒有任何動靜,她靜靜地站着,不敢随意打探。
“倒是沉得住氣。”
腦海中接受到這句話時,她差點激動的熱淚盈眶,還好,還能聽得到,雖然距離是近了些,總歸是心裏有底了。
她更加屏氣凝神,生怕漏掉一個字。
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她都在聽他對朝廷官員的不滿,當聽到又有幾個可能掉腦袋時,她覺得自己的脖頸一陣發涼。
“啪”的一聲,暴君扔下手中的奏折,吓得她的心一陣狂跳,還必須硬着頭皮站着。
一雙腳出現在她的視野裏,随即一只手碰觸到她的肩膀,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那只手又收了回去,趁她不注意,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頭擡了起來。
“怎麽,你不願意見到朕?”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努力擠出一個可能比哭還難看的笑,“臣妾自然是希望能常伴陛下左右的,只是怕耽誤了陛下的大事。”
暴君的眼眸縮了縮,她的腦海中聽到一句話:“騙子!”
她裝作羞怯地略微側首,躲過他的目光。
“分明對韓祁有情,卻能毫無羞恥地對我花言巧語,這就是女人。”
聽到這句腹诽,她整個人都傻掉了。
這暴君絕對有妄想症,她怎麽就和男主韓祁扯上關系了?!欲加之罪也沒有這麽亂來的啊!
可她現在連怒目而視都不敢。
見她沒反應,暴君松開手,往後退了幾步。
“既是傾心于朕,今晚就留下來服侍吧。”
她愕然地瞪大眼睛,暴君壓根不給他反駁的機會,一拍手,幾個小太監擡着浴桶走了進來。
等一切布置妥當,屋裏又剩下他們兩個人,暴君站在浴桶邊,雙臂伸展,背對着她,吐出兩個字:“寬衣。”
真是不知道誰毫無羞恥!
在生死面前,只能認命往前走,她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碎了一地。
外袍,中衣,內衫,沒脫一件,她的眼神就越絕望,臉也不争氣地越來越紅,等到腰間最有一件時,她恨不得一頭紮進浴桶,把自己給淹死算了。
“怎麽,朕身上的傷吓到你了?”
她連忙搖頭,還擡頭看了他的上身一眼。
平心而論,暴君的長相算得上是少有的俊美,劍眉深目,側臉輪廓線條分明,只是殺氣過重,陰郁得讓人不敢直視,替他更衣時,她才發現,他渾身上下布滿了疤痕,像是一條條面目猙獰的惡龍纏繞,展示着他經歷過的一切。
見他盯着自己,她收回視線,滿懷真誠:“這些傷是陛下的功勳,能有幸目睹,是臣妾的榮耀。”
她看着暴君一點點皺緊眉頭,卻沒有其他反應。
良久,他自己除下最後一件遮擋之物,擡腿跨進浴桶。
對着他的寬肩細腰,修長雙腿,她竟然有些微微的恍惚。
“搓背。”
暴君清冷的聲音打破她的幻想。
她只能自暴自棄地拿起澡巾,替他擦拭,直到手到了他的腰間,停了下來。
“繼續。”
她的手像是被無形的東西拉住了一般,怎麽也挪不下去。
暴君搭在浴桶邊上的手動了一下,她還以為他打算放她一碼,要出來了,連忙起身要避讓,可她的手卻被對方一把抓住,她整個腦子都被燒掉了,一把掙脫開,往後退了幾步,靠着牆與他對峙。
她沒有看清楚暴君的表情,直到傳來一聲“更衣。”
暴君見她一臉呆傻,毫無反應,不悅的加重聲音:“更衣!”
她一激靈,木然上前替他穿好衣裳。
“朕乏了,你退下吧。”
她游魂似的出了寝宮,直到昨晚的轉角處,她對着冰涼的漢白玉欄杆磕了磕腦門,才徹底清醒過來,看來是她天真了,寵妃哪裏是這麽好做的?
她沒走幾步,就又看到寶林鬼鬼祟祟的身影,心裏總算有了一絲安慰,上前拉着她一起往回走,并囑咐她,以後不要再冒險來找她了。
“陛下找姐姐做什麽?淑妃她們都說姐姐大難臨頭了,我卻覺得不像,陛下什麽時候降罪是隔過夜的。”
“沒什麽,就是站了半天,替他更衣。”她盡可能忽略細節。
寶林卻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雙手抱住她的肩,眼神忽閃忽閃的:“陛下讓你替他更衣?!”
她連忙捂住寶林的嘴,“這又不是什麽好差事,你大呼小叫什麽。”
寶林又擔憂起來:“這倒也是,陛下就是只随時可能吃人的老虎,姐姐你以後可得小心點。”
“但願不會再有以後了。”她說的有氣無力。
“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她看了一眼右手,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終究不明白暴君究竟是什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