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姐妹相見
姐妹相見
話說出口,姚芙也覺得不近人情。
“坐下說吧。”她自己先坐下。
姚筝臉上的表情緩了緩,在離她最遠的椅子上坐下,“我代母親給娘娘問好,阖府上下,全靠母親一人操持,不能時常進宮探望,心裏卻是惦念的,還望娘娘體諒。”
那你現在怎麽有時間來了?她知道争競這些沒意思,淡然回道:“我挺好,不敢勞煩挂念。”
姚筝臉色一僵,手指只顧絞着手帕,又不說話了。
看來真是個嬌生慣養的,這麽點委屈都受不了,她嘆了口氣,接着說:“宮裏沒有外面想象的那麽好,也沒有那麽不好,總歸能好好活着我就心滿意足了,你們不用管我,我也顧及不了你們。”
姚筝急切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地低下頭,有什麽在她的眼眶裏打轉。
姚芙更覺得她這趟是有事情了,也不着急,靜靜地等着她開口。她相信,當初為了不被選進宮,連跳河的勇氣都有的她,不會就這麽輕而易舉打退堂鼓。
姚筝時不時擡頭看她一眼,見她不說話,終于開了口:“家裏出了一件事,性命攸關,我想請娘娘在陛下面前求求情。”
姚芙心裏一陣失望,原來是那件事。
小說裏男女主第一次鬧矛盾,就是因為這件事。
姚老爺遠在千裏之外,姚芙上下在內靠姚夫人,在外則靠的是姚夫人的娘家——李家,姚夫人有兩個兄長,都沒有什麽才識,倒是有些經商頭腦,靠着姚府的權勢,專門做些強取豪奪的買賣,出了事,就由姚夫人出面替他們收拾殘局。
姚夫人大哥的兒子李祥,自幼不學無術,只會打架鬥狠,仗勢欺人。有一天在酒樓裏喝酒,借着酒勁鬧事,讓随從從街上抓了一個女子,硬要那個女子陪酒唱曲,女子不從,他掰開嘴把人灌醉後,眼睜睜看着女子暈頭轉向,從樓上的窗戶跌了下去,他看得開懷大笑,找到了樂趣,又去街上抓人,被街上巡視的禁衛抓個正着。
暴君一聽,立即把李祥打進了死牢,擇日問斬。
李祥雖然在外面胡作非為,可身為姚筝的表哥,對姚筝卻是極好的,除了這樣的事,姚家四處為他奔波,只可惜當時姚老爺已經殉國了,又是暴君親自下的旨,誰也不敢幫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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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李祥性命不保,姚筝找到了男主韓祁,希望他能幫忙求求情,饒李祥一命。韓祁是個正直的人,反倒勸姚筝不要助纣為孽,氣得姚筝罵他無情,絕望之下,她直接冒險求到了暴君跟前,暴君威逼利誘,姚筝只要從了他,就對李祥既往不咎。
關鍵時刻,韓祁趕了過去,将姚筝解脫出來,李祥如期被問斬。
經由此事,姚筝對男主愛恨交織,直到後來遇到了和那個枉死的女子同樣的處境,再次被韓祁解救,才意識到當初的不對,放下對韓祁的芥蒂。
只是眼下男主還在西南平叛未歸,怎麽這件事就提前發生了呢?
聽了姚筝的解釋,她才明白,自從姚老爺打了勝仗之,又傳聞她在宮裏多受恩寵,姚家如今門庭若市,李家也跟着沾光,比以往更加橫行無忌,等不及的開始作死。
“大表哥雖然頑劣了些,可也是酒後無心之失,大舅舅就他一個兒子,只要能饒他一命,日後他定然會痛改前非的。”姚筝言辭懇切。
“那個枉死的姑娘呢?難道她就該死?”
姚筝一陣茫然:“人死不能複生,又何必多送掉一條性命呢?”
“如果你是那個姑娘,你會選擇原諒他,讓他繼續逍遙自在嗎?”
姚筝怪異地看着她:“閨閣女子怎會獨自一人在街上抛頭露面?”
姚芙徹底能體會男主韓祁當時一口氣堵在胸口的心情了,這破事怎麽就落到了她的頭上了呢?
明白跟她說不通,她只能表态:“別說我尚且自身難保,就算真的得恩寵,也求不來這份情,你回去吧。”
姚筝刷的一下站起來,手足無措,眼神中滿是哀怨:“他可是我們的表哥,你就這麽忍心見死不救?”
姚芙也緩緩站起來,正色道:“首先,他是你的表哥,不是我的;其次,我更不想助纣為虐;最後,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姚筝睫毛微顫,淚珠輕輕落了下來,配合凄慘的神情,當真楚楚動人。
見她鐵石心腸,姚筝失魂落魄地往門口走,連禮數都忘了。
跨出門的一剎那,她微微轉身,看着她:“母親說得不錯,這是你對姚家的報複,是我天真了,以為我們終究是一家人。”
姚芙差點冷笑出來,直視她,一字一句地說:“你知道便好。”
等姚筝走後,她靠在門框上,看着遠處一眼望不到頭的飛檐鬥拱,站了很久。
一回到鐘粹宮,一群人就把她圍了起來,争相問她帶回了什麽好東西。按照慣例,家裏來探親,就是來慰問她們這些小可憐的。
再三确定她什麽也沒有,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姚家大小姐素來懂禮,怎麽求人還空着手來了?”
“或許她以為寧妃整日裏吃香的喝辣的呢?”
“可能嗎?我們什麽樣,家裏有什麽不清楚的,得寵的事她倒是知道,受罪的事就不知道了?”
“依我看,還不是因為寧妃是庶出,要不是進了宮,我都不知道姚筝還有這麽一個妹妹。”
“眼界也未免太窄了些。”
寶林氣不過,拉過她的手,種田她出力最多,手上都磨出水泡了,“沒一句噓寒問暖,全是算計,這樣的姐妹不要也罷。”
沒想到她們這般義憤填膺,姚芙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閑着無事,她又去了冷宮,挖出箱子的地方正好把除掉的草填埋進去。
“你說那些箱子是誰埋的?”
怕隔牆有耳,她們小聲議論着。最後得出結論,看木箱的成色,那些東西應該是先皇倉皇難逃時埋下的,怪不得皇宮裏這麽窮,她們吃的連自家府裏的丫環都不如。
姚芙的心裏倒不這麽認為。
如果是先皇埋的,難道他當初逃跑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皇位不保了嗎?更何況連寵愛的皇子皇妃、心腹大臣都帶走了,金銀珠寶據說也沒少帶,怎麽就多了這五箱呢?
這些在原小說中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不知道暴君會不會去調查,她倒是挺感興趣的,能在當時的混亂下,将這些珠寶裝好填埋,必然也不是個一般人。
她把皇宮裏的人梳理了一番,她們這些新進宮的必然不可能,宮女太監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剩下的就只有太後和太妃了。太後那樣的性格,應該沒有這樣的計謀,那就只剩下太妃了,她陷入了沉思。
“寧妃娘娘,陛下傳您過去吶。”
三寶公公打斷她的思緒,一臉的殷勤。
不是剛去過沒多久,又找她幹什麽?她心裏腹诽着,洗幹淨手就跟着過去了。
走到半途,一個小太監追上來,在三寶公公耳邊嘀咕了一句,三寶公公一臉為難:“太後讓老奴過去一趟,您看這……”
“我知道路,您去吧。”她不以為意。
“多謝娘娘體諒,陛下在寧壽宮的花園裏,我讓小順子随您過去。”
姚芙一擡眉,今天居然換地方了。
到了花園的垂花門下,小順子就停住了,說不經傳喚,不得擅入,她只好一個人進去。
已經是初夏,園裏的花多半都謝了,梧桐、古槐蔥蔥郁郁,參天而起,往裏走,滿眼滿鼻都是槐花清幽的芬芳,讓她的心也跟着放松下來。
沒見着人影,她就順着曲折的小路往裏走,四處觀望。
繞過一片茂盛的竹林,剛要轉彎,前面忽然傳來一聲嬌弱的祈求:“求陛下不要為難臣女。”
她腳下一頓,心裏罵了一句暴君,猶豫着要不要立即過去。
“誰?出來!”
她心裏一驚,來不及确定是不是在說她,應聲走了出去,看了兩人一眼。垂下頭:“是臣妾冒昧了,這就出去。”
“你……”姚筝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朕倒是要看看,你能忍到什麽時候。」
暴君的心聲将她釘在了原地,這句話不是應該和姚筝說嗎?關她什麽事!
雖然姚筝是自尋死路,可真出了什麽意外,韓祁又不在跟前,她真做不到袖手旁觀。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陛下看在她救人心切的份上,恕她冒犯之罪。”
暴君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松開抓着姚筝胳膊的手,得了自由,姚筝立即跑到她身旁,也跪了下來:“求陛下開恩,饒過我表哥一命吧。”
“依寧妃看呢?”暴君閑閑地看着她。
她的喉嚨緊了緊,不去理會姚筝滿是哀求的眼神:“國有國法,臣妾相信陛下會秉公而行。”
“你聽見了?回去吧。”
姚筝還死死地看着她,暴君的聲音更冷:“或者,你想去陪人犯?”
姚筝渾身顫抖着離開了。
“起來吧。”
“謝陛下。”
她站起來,任由暴君打量,半晌,暴君只說了一句:“你總是能讓朕意外。”
等她擡頭時,暴君已經離開了。
彼此彼此,她揉了揉被碎石硌的生疼的膝蓋,暴君這是一點也不想給她留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