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孤傲書生
孤傲書生
早知道皇宮外面這麽繁華,她絕對不會放棄休假的機會。
她還以為天下真的已經被暴君禍害的不成樣子了呢,沒想到大街上這麽熱鬧,遠遠的聞着一陣陣香味,兩人就來到了賣吃食的街上,一整條街,看不到頭,高樓小鋪,全是美食!
麻腐、蜜果、肉脯、煎夾子、糖荔枝、雪花姜、三脆羹、水晶盤脍、雞皮麻飲、細粉素簽……
姚芙眼睛看不夠地往前走,在一處招牌前停下,伸手拉了拉暴君的衣袖:“陛……公子,這個叫什麽?”
暴君皺眉看了看她。
「公子?當朕的妃子還辱沒你了!」
不是你一直不待見我的嗎?姚芙滿腹郁悶,剛要裝作沒發現,眼睛一轉,想起什麽,揚起笑臉,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夫君,這個叫‘細料’什麽?”
暴君嫌棄地從她指尖抽回衣袖,一轉眼看向別處。
「胡言亂語!」
姚芙這回是真生氣了,剛要張嘴,被攤主給打斷了,熱情地招呼她:“這位大人和夫人的感情真好,極少看到您這樣身份的人來逛我們這種小攤,不過我們家的攤雖小,細料馉拙兒的味兒卻正,二位要不要歇一歇,嘗一嘗?”
見攤主大娘和氣,姚芙聞着香味點點頭,随後才去看暴君,壓低了聲音:“陛下,我們能進去嗎?”
“為何不能?”
看着已經開始往湯裏下食材的大娘,暴君一擡腿走了進去,姚芙連忙跟上,還有眼力見地給他倒了一杯茶水:“我是怕……”怕攤主大娘聽見,她又往暴君身邊靠了靠,幾乎是附在他的耳邊:“您帶錢了嗎?”
暴君微微側了側身,只看了她一眼。
“您帶了吧?”她的心提了起來,看了一眼熱氣騰騰的鍋,“您也沒跟我說是要出宮,反正我一個銅板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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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伸手到腰間拿出來一個錢袋,放到她跟前。
她眼睛一亮,一把抓在手裏,打開一看,都是散碎銀子,沉甸甸的,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對着攤主大娘喊:“大娘,您這只賣……”她回頭看暴君,“叫什麽來着?”
「蠢。」
暴君心裏鄙夷着,還是開口了:“細料馉拙兒。”
姚芙也就不跟她計較了,接着問:“您這除了細料馉拙兒,還有別的吃的嗎?”
“我家只賣這一樣,夫人您想吃什麽,我可以讓別的攤位送過來。”
姚芙沒有想到還可以這樣,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了,一會我們自己逛過去也是一樣的。”
沒一會,吃食就端上來了,熱氣騰騰的一大碗,青花的粗瓷大碗裏,是十來個像混沌一樣的帶餡面食,薄皮大餡,卧在鮮香澄澈的雞湯裏,上面飄着切的極碎的香蔥末、幹蝦皮,還有兩樣看不清楚是什麽,在口水流出來之前,她拿起了勺子,忍着燙撈了一個,入口細滑彈壓,唇齒生鮮,攤主一點也沒誇張。
食客不多,忙完後,攤主大娘歇息的時候和她搭着話。
“夫人怕不是初到京城的吧?”
姚芙咽下一口湯,好奇道:“您為什麽這麽說?”
“像您和大人這般身份的人,我們這樣的小攤一年都難見到兩回,都是剛進京瞧新鮮的,等熟悉了之後,就都去那些有名的大店了。”
姚芙笑了笑,看了暴君一眼,“我不是初來京城,倒是第一次這麽吃飯,您家的馉拙兒很好吃,以後有機會我還來。”
“蒙您擡愛,不是我們不識擡舉,您還是去大店的好。”
“這又是為什麽?”
“還說您不是初來,像您這樣身份的人,來這裏讓人撞見了有失體面,若是傳到那些大人物的耳朵裏,就被想再有好前程了。”
她放下了手裏的勺子,怎麽也沒想到這麽一個小攤上,還能聽到這麽嚴重的黑幕,見暴君沒有什麽反應,她接着問:“那些大人物還管到哪吃飯?”
“我是看您和善,您可別外傳。”攤主大娘壓低了聲音。
聽她的話,京城除了衆多的小攤販,還有大大小小幾十家酒樓,這其中最有名的,要數呂樓,樓高五層,是京城最高的酒樓,據說站在頂樓上,能看見禁宮的屋檐,是京城達官貴人交際應酬的主要場所之一,甚至被稱為小龍門,只要能夠稱為那裏的常客,不說平步青雲,也能步步高升。
“這麽厲害?那酒樓是皇上開的?”
“人都說那酒樓的擺置比皇宮都豪華呢!”
“那也就是說酒樓的主人比皇上還厲害?”
“慎言、慎言!”攤主大娘慌忙擺手,“你年紀輕輕的,不知道厲害,這種大不敬的話也敢随便說,小心惹禍上身,當今的皇上可是厲害的很。”
姚芙的眼神飄向暴君,見他沒有不悅的意思,大着膽子問:“皇上對百姓不好嗎?”
擺攤大娘把臉一板:“我可沒這麽說,說句不怕砍頭的話,我是覺得很好。”
“是嗎?”
“你初來乍到,不了解京城的情況,以前我出攤的時候,我家老伴兒和兒子都要跟着,店就這麽巴掌大,人都轉不開,可不來還不行,勢單力薄就容易出事,偷、搶、敲詐勒索、打架鬥毆的,趕着背運,忙活一天還不夠賠進去的。現如今我一個人守着也覺得安心。”
大娘越說越精神,忽然手往街道上一指:“你瞧,自從皇上登基,這街上往來巡視的人都重新換了,一個個都鐵面無私,再不像以前那樣只會吃拿卡要了。”
姚芙恍然:“我聽說前些日子被明正典刑的一個纨绔子弟,就是因為當街草菅人命被抓的,是不是就是這些人做的?”
“你才剛進城就聽說了?可不就是他們,當時我們都以為隔不了夜就放回來了,還擔心那些巡差吃虧,結果真是讓人沒想到,說斬首就斬首了,我們當時都歇了攤子去看,都覺得皇上是個明君。”
“那您為什麽板着個臉?”
“我們覺得好有什麽用,聽說當官的都被吓壞了,都想着法子反對呢,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又回去喽。”
“皇上是最大的,當官的還能把皇上把皇上給管住了?”
“這就不是我們平頭百姓能操心的了,我也奉勸你們一句,京城人多眼雜,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大娘說完又招呼別的客人去了,馉拙也吃完了,給了錢,兩人重新回到街上,手裏有了錢袋子,姚芙也不客氣,沿着街往前走,碰到稀奇眼饞的,就拉着暴君過去嘗嘗,可能是被人誇了心情好,除了鄙夷她像豬,暴君倒是很耐心。
左手一份糖蜜糕,右手一份荔枝膏水,恍若回到前世。
一面吃一面走,她的眼神突然被前面一個格格不入的攤子吸引了。
一衆炊煙袅袅、香氣四溢的吃食攤子中間,竟然夾雜了一個賣字畫的,她想也沒想,就湊了上去。
“你還懂書畫?”暴君難得出聲。
“不懂,瞧他生意那麽冷清,湊個熱鬧。”
暴君連腹诽都懶得腹诽了。
她三口兩口吃完手裏的東西,到了攤前,裝模作樣地觀望起來。
攤主是一個極為年輕的書生,看衣着,日子應該相當清貧,袖子靠裏還打着補丁,人看上去眉清目秀,倒是有一股清貴之氣。來了顧客,他也不招呼,只擡頭看一眼,繼續畫畫,很是孤傲。
姚芙也不理會,繞着挂起來的字畫看了一圈,側首問暴君:“夫君,你看哪幅最好?”
她話音剛落,書生清冷了一聲,擡手潤了潤筆,繼續畫。
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回頭繼續看暴君。
“都不好?”她開始懷疑暴君的鑒賞水平,按道理,像他這種靠武力得到皇位的,文化修養有限也情有可原。
“哼!”
這下她可是聽得真真切切的,那個書生就是在輕視他們!
“有些人喝西北風都能喝撐了,我餓了,咱們吃飯去吧,去呂樓吃好吃的!”
都窮成這樣了還孤傲自賞,花錢也不買這氣生,姚芙拉起人就走。
沒走多遠,就看到了呂樓的影子,果然比旁邊的建築高出一大截,即便在宮裏呆慣了,一眼看過去依然很壯觀,因為它不單單是一座樓,而是四座樓,由複道連接,形成一個圓筒,上面人影綽綽,看着就熱鬧。
“快走,不知道需不需要預約啊。”
姚芙拉着暴君加快腳步。
“你方才吃了那麽多,還餓?”
“主要是見世面,當然,美食誰會嫌多呢。”
眼看到了大門口了,正要進去,忽然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姑娘請留步。”
她一回頭,竟然是剛才那個孤傲的書生,她左右前後看了一眼,對着彎腰喘氣的書生:“你是在喊我?”
書生氣還沒喘勻,點了點頭,把手裏的一個錢袋遞了過來。
她一看,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腰間,還真的不翼而飛了,她先是心虛地看了暴君一眼,才滿懷感激地雙手接過來,連聲道謝。
書生擺了擺手:“在我攤裏發現的,原物奉還,你查看一下,沒有問題我就走了。”
她随意看了一眼,“沒有問題,多虧你了,不然一會我們肯定被當做吃白食的趕出來。”
“舉手之勞。”
書生說完要走,肚子突然叫了幾聲,他的臉一紅,急忙轉身。
“等等!”
姚芙喊住他,“這位……公子,相請不如有緣,如不嫌棄,一起吃頓飯吧?”
“不敢當。”
他的話音剛落,肚子又不給面子地叫了幾聲,書生羞窘的臉更紅了。
“老實說,方才你哼我們,我挺生氣的,現在覺得可以交個朋友,這裏——”她指了指呂樓,“我們也是第一次來,就當幫我們撐撐場面吧?”
書生看了一眼暴君:“有閣下在,用不着在下這等手無縛雞之力之輩。”說完一拱手就走了。
姚芙看着他孤直的背影感慨:“陛下,咱們被人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