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心酒樓

黑心酒樓

書生的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姚芙對呂樓的熱情。

一進門,穿着蒼青色綢緞衣裳的小二就迎了上來,和他們套着近乎,把人往空桌子處引。

“不是小店欺生,今日只剩下遺漏的散座了,還請多多包涵。”

“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嗎,這麽多人?”

姚芙往上看了看,樓上的雅間看不清楚是什麽情況,一層一層的複道上的确人來人往,比外面的街道還熱鬧。

“還有一個月就是大考了,各地書生該來的基本都是到了,這往後啊,一天比一天熱鬧。”小二人倒是熱情,一點兒也沒有不耐煩,語氣裏甚至洋溢着一種與有榮焉的得意。

“是嗎?這我倒是真不知道,難怪這裏這麽多書生,差點以為進了書院了。”

“那是,要求功名,來咱們這可比在書院有用多了!”

“您這也太自賣自誇了吧?難不成吃完你這裏的飯菜,就能寫出錦繡文章了?”

“怎麽,您不知道酒樓的名聲?”

“我們就是餓了,正巧趕上,小二哥您不防給我們說說,讓我們也長長見識。”姚芙已經完全把暴君撇到一邊了。

小二往櫃臺的地方看了看,打着商量:“要不這樣,您二位先看看點什麽,我跟您說說。”

姚芙從善如流,先詢問了菜品,排除了鹿筋、魚翅等一聽就既貴又造孽的,兩人要了三菜一湯,看夥計的反應還算滿意,開始借着添茶傳菜的功夫,給他們指點迷津。

呂樓的主人是當朝副相孫敬的外甥,也就相當于是有孫敬撐腰了。孫家是開國元勳,三公之一,國公的爵位世襲罔替,除此之外,孫家可以說是京城最大的世家之一,門生故吏遍布朝廷內外,在外名聲也頗為清廉,并沒有什麽貪腐不軌之舉,所以即便當今聖上再怎麽殘暴,孫家依然屹立不倒。

來呂樓的人,尤其是讀書人,實際上都是想借此和孫家攀上關系,即便攀不上孫家,也不虧,因為全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員,基本上都會到這兒來吃飯、應酬,所以想打通關節的,來這裏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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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麽說,這進進出出的都是有身份的了?那我可得小心點,可不能得罪了。”

“這您就放心好了,有身份的都有另外的通道,那是說見就能見到的。”

“哦,這樣啊,大酒樓就是不一樣。”

“菜上齊了,二位慢用,有什麽事只管招呼我。”

姚芙笑着把人送走,回頭看着桌子上的菜,卻直皺眉頭。

她拿起筷子往所謂的“魚躍龍門”的湯盆裏一撈,就是一道紅燒魚,只在魚的脊背上薄薄淋了一點醬汁,顯得厚重而油膩,夾起一塊嘗了嘗,先不說味道如何,很明顯做出來很久了,已經半涼了,就這一道菜,還敢要二十兩銀子!

再看看剩下的幾道,和花出去的錢相比,徹底沒有食欲了。

“你不是喊餓嗎?怎麽不吃?”暴君問。

她往四周看了看,又往暴君跟前湊了湊,小聲問:“陛下,您不覺得這是家黑點嗎?我們剛才在街上吃了那麽多還沒到一兩銀子,這裏随随便便卻要幾十兩銀子,他們怎麽不直接去搶啊?”

她越說越氣憤,她們在宮裏省吃儉用,有些人卻能這麽揮霍無度。

“願者上鈎。”暴君咽下一口飯,又夾了一筷子魚肉,吃的還挺香。

“要是背後沒有孫大人那顆大樹,怎麽可能招來這些人。”

她不相信,連她都明白的道理,暴君會不明白,看他還一副吃的很香的樣子,她反倒疑惑了,半信半疑地盛了小半碗湯,雖然沒有什麽異味,也還是覺得寡淡。

“陛下,好吃嗎?”難道是她太挑剔了?

“挺好。”

“那您多吃點。”她殷勤地把菜往他跟前挪了挪。

“真該把你們都丢到軍營裏去。”

暴君略帶嫌棄地橫了她一眼,又多夾了幾筷子菜。

她心裏一動,順勢又把菜拉了回來了,重新拿起碗和筷子,埋頭一起吃起來。

雖然她天天把給陣亡将士立碑挂嘴上,這還是暴君第一次提起他登基以前的事,他身為皇子都是九死一生,可以想見普通士卒的日子又是怎樣,看着對面沉默吃飯的人,她的眼角有些發熱,即便貴為天子,他每日也不過四菜一湯一份點心,也會舍不得浪費糧食。

暴君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吃下了大半飯菜。

付完飯錢,回到大街上,她的心情依然有些低沉。

「女人就是小心眼。」

「多半都是朕吃的,還生氣」

「朕又不可能真讓她去軍營。」

「真是得寸進尺,難道還要朕和她賠不是?」

她哪兒敢生氣啊?生怕一會暴君下不來臺再給她按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她連忙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用讨好的語氣和他商量:“陛下,我想求您一件事,行不行?”

暴君意外地看着她。

“咱們在回去看看那個賣畫的書生好不好?怎麽說今天要不是他拾金不昧,我們就不只是破財那麽簡單了,他要是還一幅都沒有賣出去,咱們就買一幅吧。”

暴君仍舊看着她,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什麽東西吧?

“陛下?”

“人來人往的,你還是換個稱呼吧。”

暴君說完擡腳就走,見他是在往回走,她就知道是答應了,連忙歡歡喜喜地跟上:“夫君,你是最英明神武的!”

「花言巧語!」

他們還沒走到跟前,就看到書畫攤子前面烏泱泱圍了一圈人,難道書生的字畫這麽好?一想到自己可能錯過了發財的機遇,她的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趕緊跑進去一看,字畫沒事,人卻趴在桌子上,任周圍的人怎麽搖,怎麽喊都沒有動靜。

“人沒事吧?喊大夫了沒有?”

性格這麽硬的人,轉眼就出事了,她不由得跟着心慌。

“喊什麽大夫,八成是餓的,誰家拿點吃的過來。”

一個老者上去試了試他的鼻息,又翻開眼皮看了看,嘆了口氣。

好在周圍都是吃食攤子,人命關天,立馬有人拿了吃食過來,蜜餞、果腹、火燒擺了一桌子。

“他人事不省,拿些湯來。”老者臨危不亂。

灌下去半碗湯之後,書生緩緩睜開了眼睛,環顧四周,勉強支撐着站起來,對着衆人一一行禮致謝,等到她和暴君時,忽然一滞。

“書生,這位姑娘你當重謝,你喝的湯就是她尋來的。”

書生聞言點了點頭,一揖到底,倒是讓姚芙覺得不好意思。

見他醒了,大家也都還有買賣要做,就都散開了。

“這些東西……”書生對桌上的各樣吃食很是無措。

“這些我都給了錢了,就當給你的謝禮吧。”

書生一陣羞赧,倒是沒有推遲,又沖他們兩人行了一禮。

“怪不得你能餓暈過去,看你行禮我都覺得累。”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姚芙随意地擺擺手:“大恩不用言謝,我就是想知道,之前你為什麽不待見我們?看你也不像是憤世嫉俗的人?難道我們之前有什麽過節?”

書生沒想到她會問的這麽直接,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

“沒吃飽?要不要我再給你要份湯飯?”姚芙的眼神轉向旁邊的攤販。

“不必勞煩!”

書生連忙搖手,求救似的将目光轉向暴君,暴君卻先一步看向了別處。

“呃,這位是我夫君,你只管放心的說,他是最大度、體貼、開明的,你不必有什麽顧慮。”

暴君看了她一眼,在她谄媚的笑容裏又把頭轉過去。

書生見躲不過去,又去旁邊借了一條長凳,讓他們兩人坐下,長嘆一口氣,突然爆發,當着暴君的面,情緒激昂地指斥當今武人禍國,久戰必亡。

她明白了,原來是暴君英武的形象讓他看不順眼了。

剛開始她還一副幸災樂禍,不久她就開始替書生感到擔心,暴君的眼神讓她想起當初擱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寶劍了。

“喝口水,歇口氣。”

姚芙強硬地将茶盞塞到他手中,要不是自己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也不會變成這樣,今天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心裏還真是過意不去。

暴君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那什麽,我覺得你的看法未必太過激憤了,你看現在外面秩序井然的,不都是皇上大公無私、鋤強扶弱的結果嘛,也不能說就是暴虐無道吧?”

“哼,相比天下百姓流離失所,這點暴力下的平靜算得了什麽,又維持得到幾時?”

“你若是有好的想法,等你考中了科舉,可以為國出力,不比抱怨有用?”

書生長吸一口氣,背對他們,負手而立,慨然道:“科舉自然是要考的,為國效力就算了,我定要在大殿之上面斥暴君,以示天下士人對□□的不忿!”

姚芙差點抄起桌子上的硯臺沖着他後腦勺丢過去!

忽然,她腦海中靈光一閃,猛地從長凳上站起來,指着書生一陣激動地比劃,最後才吐出幾個字:“你是不是叫顧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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