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暴君變了
暴君變了
姚芙直接喊出他的名字,并沒有讓他詫異。
“夫人是何處聽說在下名姓的?”
我說是小說裏看到的,你能信嗎?姚芙之前的激動一下子變成了同情,顧澤是小說中另外一個短命的炮灰,只不過他純屬自找的,一個月之後的殿試上,他當着暴君的面,慷慨激昂地痛斥了暴君一番,暴君也沒跟他客氣,直接把人推出午門外斬首了。
暴君當時是痛快了,卻沒想到一個書生能給他帶來那麽大的麻煩。
顧澤雖然是一介書生,也沒有什麽家族根基,可憑借着才名,在天下讀書人中間很有分量,在他遇難之後,進京趕考的所有學子物傷其類,一致站到了暴君的對立面,從朝野到地方,除了暴君的嫡系兵馬,在人心方面,他被徹底的孤立了。
難怪顧準對自己能喊出他的名字一點兒也不吃驚,原來還是個名人。
怎麽會有這麽湊巧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者暴君的神色,生怕顧準的命提前交待了。
好在暴君的臉色不是很難看,她一把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他都是在胡說八道,犯不着跟這樣無知的人生氣!早知道,剛才餓死他算了!”
暴君抽回手,一臉看戲的表情。
姚芙後背一涼,虧她剛才竟然還有心情去同情顧準!
“你等着,我一定要給你讨回公道!”她趕緊表忠心。
見她許久不說話,又去讨好身邊的夫君,顧準還以為是自己的話讓他們之間産生誤會,連忙解釋:“在下雖然一無所長,蒙同侪錯愛,傳了些薄名,卻從未見過夫人。”
姚芙現在真的很想拿紙把他的嘴給糊上,知道什麽叫越描越黑嗎?!
“我當然沒有見過你,像你這樣自私的人,也沒有見的必要,完全是道聽途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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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自問未做過任何有為德行的事,夫人何以如此評判?”
“人家讀書是為了匡扶社稷、安撫百姓,你讀書卻是為了自殺,不是自私是什麽?”
顧澤仿佛受到了天大的羞辱,一甩衣袖,憤然開口“唯女子與小人……”後半句又咽了下去,“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
“你反對戰争,又用死來煽動天下人反對皇上,制造出更多的戰争,全天下的平民百姓可得多謝謝你!”
“你!”
“你口口聲聲暴君無道,可是他這些年守住了邊疆的安寧,避免了塞北的動亂,他把仕宦之家的小姐征集到宮裏當宮女使喚,卻遣散了許多原本早應歸家的宮人,就連賣吃食的都知道他的好,在你們眼裏卻只看到他的殘暴?”
“你究竟是什麽人?”
“先皇在時,一樣動亂四起,各處鎮壓不斷,虎毒還不食子呢,他不僅要殺了自己的兒子,還在危機關頭,棄百姓不顧,倉皇奔逃,以致墜江而亡,怎麽沒聽見你們反對呢?”
“你……你……”
“死有什麽了不起,你要是真厲害,就該匡扶社稷才是,死了還攪混水,就更罪大惡極了!”
顧澤大概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牙尖嘴利的,被她一通數落,還真有點回不過來神。
她說完喝了一口已經涼了的水,只覺得心裏一下暢快了不少,再去看暴君,嘴角竟然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她的心裏更踏實了。
“怎麽,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顧澤看了看暴君,又看了看她,雙眼茫然地坐回椅子上,形容頹廢。
不會這麽不經打擊吧?看着他那還泛着灰白的臉,姚芙真害怕他想不開。
“我只是替皇上打抱不平,純屬交流哈,你……”
顧澤伸手制止了她,一臉嚴肅地站起來,走到她跟前。
“你……你要幹什麽?我可告訴你,我夫君伸手很厲害的。”姚芙起身往暴君跟前躲了躲。
顧澤一言不發,突然朝着她行了一個大禮:“聽夫人一席話,在下茅塞頓開。”
姚芙措不及防,仍舊保持着防備的姿勢:“好說,好說。”
“夫人的胸襟格局令在下佩服,只是還有一些不明之處,不知夫人可否賜教?”
“賜教說不上,你說來聽聽?”
“聖上的種種事跡可是當真?夫人是從何處聽說的?為何與我聽到的完全不一樣呢?”
“我家就有被選進宮裏為妃的,宮裏的事自然是親耳聽說的,塞北的事,塞北連年大旱你知道嗎?以前這樣的情形胡人的兵馬早就南下了,可現如今依然安穩,難道靠的是運氣嗎?有一句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覺得在決定送死之前,你還可以盡量多親眼去看看。”
顧澤又是一揖到底:“受教了。”
能進入到殿試,說明還是很有實力的,這樣的人就那麽死了,确實有點可惜,姚芙覺得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從錢袋裏拿出所有剩下的碎銀:“你寧可躲在這裏賣字畫也不願意求別人救濟,骨氣是挺令人欽佩的,可人生不如意十之有八,還是看開些的好,如果以後你能成為一個以天下為己任的好官,我這些就算沒白花。”
姚芙把銀子捧到他跟前:“你敢要嗎?”
顧澤釋然一笑,雙手接了過去:“恭敬不如從命。”
告別時,顧澤才想起來問他們的名字,姚芙自然不敢如實以告,也不想騙他,正在苦思冥想時,一直沉默的暴君突然出聲:“若是有緣,他日必當相逢。”
說完拉着她直接走了。
姚芙緊緊跟着他的步伐,忍不住邀功:“陛下,我剛才說的好不好?”
“嗯。”
“那今天花的錢……”
“從下次賣糕點的錢裏扣。”
“啊?可是分明你也……飯是我們一起吃的。”
“是我想吃的嗎?”
“……不是。”
她不甘心地偷偷剜了暴君一眼,摳死他算了!小氣成這樣,要不是當上了皇上,絕對沒人喜歡他!
“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
姚芙搖搖頭,“還是算了,臣妾還是還錢吧。”
直覺告訴她,暴君今天絕對不是心血來潮,帶着她出來閑逛的,能有什麽好事才怪了!
暴君停下來,有些意外:“你就不想知道是什麽事?”
好奇心害死貓,她覺得不上當!她堅決地繼續搖頭:“糕點的事已經夠臣妾手忙腳亂的了,就不能替陛下分憂了。”
暴君仍不善罷甘休:“如果能賺到更多的錢呢?”
她猶疑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搖頭。
“如果我願意替你解身上的毒呢?”
“真的?什麽事?”
暴君心滿意足地收回視線。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暴君竟然打起了搶呂樓生意的主意。暴君雖然沒說,她當然知道,他為的不僅僅是賺錢,而是背後為呂樓撐腰的人。
小說中并未提及孫大人和呂樓有什麽關系,只寫孫敬為官清正廉明,德隆望尊,被天下士子視為匡扶社稷的領袖,特別是在顧澤以身赴死後,他數次勸谏暴君恢複先王之道,被暴君貶出京城,以致人們對暴君怨聲載道。
要不是今天親身體驗,她絕對想不到,孫敬竟然是這麽的老奸巨猾。他自己清正廉明,卻縱容外甥通過酒樓大肆斂財,拉攏關系,并且散布不利于暴君的言論,就連自诩是聰明人的顧澤都信以為真。
她看着眼前修長英武的身影,若有所思。
自從她穿過來以後,暴君好像有些變了,他沒有置塞北的危險于不顧,沒有忽視太後的生辰,沒有下令逼迫韓祁攻城劫掠,剛才顧澤當着他的面罵他,他也沒有怒不可遏。
也許,他真的會成為一個好君主。
“同意還是不同意?”
暴君一回頭,看她沒跟上來,又走了回來,鄭重地問。
她猛然回神,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只管放手去做,其他的事都由我來辦。”
“那酒樓叫什麽名字呢?他們叫呂樓,我們總不能叫姚樓吧?”其實她是想說蕭的,話到嘴邊,她發現天天暴君暴君的喊,她把暴君的名字給忘記了,一陣心虛。
“随你。”
“那就叫‘芙蓉樓’,好不好?”
“嗯。”
兩人回去時,仍舊從花園的圍牆翻進去的,出門時,三寶公公眼神裏的探究藏都藏不住,讓她解釋,她都解釋不清楚,他們在花園裏一呆就是近兩個多時辰,都幹什麽了。
姚芙一直想着開酒樓的事,直日落時,才猛然想起來,白天還答應了小皇子蕭甚,第二天要送他驅趕貓的東西,連忙往冷宮跑,一直忙到晚上,才準備停當。
第二天,她依約在竹林旁等到了蕭甚。
蕭甚拿着她給的香囊聞了聞:“薄荷?”
“你竟然認得,我特意炮制過的,味道特別大,對人來說提神醒腦,對貓來說就比較難以忍受了,你把它們放在書架、書桌上,這樣貓也許就不會爬過去了。”
交待完用法,姚芙又看了看他胳膊上的傷,見沒有什麽大礙,就和他告別了。
“昨天的糕點很好吃。”背後的蕭甚突然開口。
她出乎意料地笑了笑:“今天太匆忙,沒來得及,下次來我再帶一些。”
蕭甚矜持地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開口:“昨天來拜見母妃的人,母妃說不會答應她,她沒有你聰明。”
這下姚芙只剩下驚訝了。
“你昨天藏起來是為了躲她,我沒有跟母妃說。”
“……謝謝。”
“那你回去吧。”
“嗯嗯。”
姚芙走出很遠,才回過頭,蕭甚已經不見了,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宮裏當真個個都是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