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
三十七
兩人幾乎要跟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了,那幾個進樹林尋找的英國佬只是專心致志低頭看着腳下,企圖能找到些腳印,壓根兒沒人想起來擡頭看看。
火光擦着樹幹而過,沒陶帷初心跳提到了嗓子眼兒。好在沒過多久,那幾人便先後退了出去。
“報告伯爵,林子裏沒找到痕跡。”
“這裏也沒有,沒有腳印。”
“我也沒有看到。”
紮克利深吸一口氣,涼涼地開口,“老師,咱們這回可以走了吧?既然那兩人能直接過河,那河底必然不深,我們也能過。”
威爾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重新走回河邊,随意點了兩個人,“你們先走,小心一點!”
當河面被照亮,幾人驚奇地發現,這裏的水面很清澈。即便是在深夜,也能透過水面看見自己踩進去的腳。這讓英國佬大大提高了安全感,步子也跨的大了些。
涉水的聲音響起,梁歲舔了舔下唇,還真是讓他聽見一個意外的稱呼啊。
那個威爾,居然是個伯爵。
這種在英國隸屬皇室的高貴身份,竟會屈尊親自來到千裏之外。不僅如此,這位高高在上的伯爵還肯跋山涉水,徒步追蹤。由此可見,陶家墓地裏埋的東西,還真是了不得。
陶帷初死死盯着一行人,發現河水其實并不深,大概只到膝蓋的位置。
安然無恙過到另一邊之後,紮克利立刻精神抖擻起來,不等威爾下命令,自己着手布置幾人分散尋找蛛絲馬跡。
一簇接一簇的火把把原本漆黑一片的密林映成了灰暗的黃色。能清晰看見,對岸林子的樹要比這邊粗壯得多,也繁茂得多,
陶帷初的雙眼一眨不眨,恨不能自己也下去跟他們一起找。半晌過後,他遺憾地發現,那片林子別說岔路口了,簡直連條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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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草橫生,那幾個英國佬也找的艱難極了。不過沒多久,就聽某個方向傳來一聲驚呼。紮克利連忙向那邊跑去,倆人原地比劃了幾下,就看紮克利興奮地一個猛子紮了出去,朝更深的地方跑遠了。
剩下的人趕緊跟上,陶帷初納悶地回頭看向梁歲。
“可能是什麽動物留下的腳印,”梁歲倒是不怎麽意外,“光線暗淡,他們也篤定我們已經過去了,所以無論看見什麽蛛絲馬跡,都會自覺代入那是我們留下的。”
陶帷初點點頭,“他們走遠了,我們可以下去了。”
“別急,”梁歲拽住他的手腕,嘴角勾起抹笑,“再等等,人還沒走完。”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樣,尾音剛落,原本已然安靜下來的林子忽地冒出一股“沙沙”聲。
陶帷初瞳孔微縮,眼睜睜看着來時的方向冒出另外一夥人。
這夥人沒點火把,跟他倆一樣沒有任何照明。只是鬼鬼祟祟跟在紮克利一行後頭,小心翼翼下了河。
“這些人....又是誰?”
陶帷初放輕呼吸,小聲問着。
他們的視野不是很好,方才底下有火光才能看得清楚些。可如今更深露重,只能勉強看清幾個男人的輪廓。
梁歲蟄伏在樹蔭的濃陰中,眼神亮的像頭豹子。
他是一路追着陶帷初到城門口的,那時候連遇見威爾都是個意外,還能有誰提前蹲點?
“不管是誰,對我們來說都是好事。”梁歲悄聲道,“只要能亂起來,機會就大些。”
如果這兩撥人能先撞上就更好了。
等四周徹底安靜下來之後,梁歲才回身摸了摸陶帷初的頭,壓低聲音叮囑,“你在這兒呆着等我回來。”
陶帷初一愣,還沒問出來那句“你去哪兒”,就看見那人手一撐從樹幹上滑了下去。
梁歲的動作太輕了,這一套下來居然沒弄出太大的動靜。直到人落地之後,就連樹幹上的陶掌櫃都聽不見他的去處了。
耳邊只有虛無缥缈的風聲,從枝葉縫隙中穿堂而過。夜已深,蟲鳴鳥叫都歸于寂靜。
那一瞬間,陶帷初驀地意識到,他這回身邊誰也沒有了,一顆心瘋了似的狂跳起來。
是害怕麽?
其實不是怕,是某種無法言語的失落感。
他無聲張了張嘴,想叫一句梁歲,又怕被那些人聽見,只能無措地抓着枝幹朝下望。
手指摳進木頭,有刺紮進皮膚。陶帷初皺了下眉,心說自己真是被梁歲慣壞了。最一開始明明打算自己進山,現下人家剛離開一會兒就受不了了,像什麽樣子。
好在那人沒有消失多久,不一會兒便重新攀上了樹,坐好後舉起掌心遞給陶帷初,“給你,随便墊墊吧,我也找不到太好的東西了。”
陶帷初瞪大雙眼,接過那一小團東西,發現居然是已經洗過的野果子,還帶着涼涼的水汽。
“吃點,也讓那些人走遠點我們再過河去找路。”梁歲随意抹了把手笑,“我嘗過的,沒毒。”
指尖被水珠浸的有些涼,陶掌櫃斂目咬下去,嘗到一抹濃重的酸。狠狠嚼了兩下,才驚覺到後續泛起的甜。
連續吃了幾個果子,身上各處都重新有了力氣。他這才望向對面,腦海裏不停回憶還有哪些細節是自己落下的。
墓地的位置必然是“陶”字中間包裹的地方,河流處已經到了,剩下只要能找到連接的那條路就行。
方才兩撥人過去,打着火把都沒發現,那他倆直接抹黑過河肯定也找不到。
還有什麽東西是沒想明白的?既隐蔽又要好找,背着先祖的屍體也能輕松抵達的路。
此時頭頂堆積了半宿的烏雲悄然開散,沉疴許久的月光一股腦灑了下來。借着河流的倒映,兩片山林如同進了白日,看得比方才清楚多了。
陶帷初坐在高高的枝幹上,一寸一寸看過去。一直看到烏雲徹底散盡,大朵大朵茂密的樹蔭完全顯露出來時,他的目光才終于停在某處。
梁歲感覺自己的袖口被人拽了拽,偏頭看見陶帷初漂亮幹淨的下颌線緊繃着跟自己說,“我們下去,去對岸。”
他把人重新背上,脫了鞋踩進水裏。水的确清,偶爾有魚悄悄游過。
梁歲沒耽擱,用外套擦了擦腳穿好鞋背上陶帷初,朝所指的方向走去。
那是密林邊緣,因為人際罕見的關系,草木樹藤要比對岸長得還密集。無數棵大樹幾乎是枝杈疊着枝杈,樹蔭摞着樹蔭。
梁歲對這東西沒研究,只覺得眼裏塞滿了綠,環顧一圈兒感覺哪棵都長得一模一樣。
被陶帷初領着來到一棵樹下,他擡頭看了看,實在沒看出來這棵跟別的比有什麽特別。
硬要說的話,只感覺攀附在上頭的綠藤更多一些。
“我剛才也是偶然發現,”陶掌櫃說話的聲音有些抖,“站在底下看永遠看不出什麽區別,但我是在高處看的,這棵樹的頂冠跟其他不一樣。”
他到底還是低估了陶家老祖宗的智慧。
兩人繞着大樹底部繞了起來,梁歲不停用手拍着樹幹,用腳踩踩樹根部的位置。
“陶家每一代傳人都會學習一種特殊的繡法,”陶帷初趴在梁歲肩上,小聲解釋道,“那是別家永遠都不會的秘技,簡單來說,就是把一根繡線劈成八股,在布匹上以十字格紋穿插的方式去繡。以達到顏色過渡自然、會随着光的強弱而變化顏色的效果。我方才在高處看,發現只有這棵樹的樹冠是呈十字狀的,跟我們那套秘技的走線一樣。”
“那你們老祖宗可挺有意思,”梁歲仔細尋找着,嘴上不停,“難不成每一代臨走前都得把樹杈修建好再走?”
陶帷初噎了一下,他沒想那麽多。只是目光接觸的瞬間,心底湧上來的一股莫名其妙的直覺。
梁歲還想打趣些什麽,突然感覺腳下一空。好在早有準備,晃了晃身形便穩住了腳步。
兩人面面相觑,同時望向那個地方。
那是樹根部的位置,被雜草和藤曼覆蓋的嚴嚴實實。與周圍的景象融為一體,光是看壓根兒看不出來什麽。
他把陶帷初輕輕放下,自己則是靠近了些。用手扒開密密麻麻的雜草和纏繞在樹根上的藤曼,使勁向裏伸了伸。半晌後他轉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身邊人。
“.......這底下,有個洞。”
咳咳,答應我寶貝兒們,別糾結邏輯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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