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醉解千愁
一醉解千愁
我們把媽的住院手續辦好之後才出了醫院。
走在街上,我感受着久違的涼風,不禁伸出手臂,享受着冷風吹拂。
這風自然是寒冷的,只是出了醫院的激動心情讓我沒來得及想這風的滋味。
“等會子來我們家吃飯。”
是小姑的電話,接通之後她說了這麽一句,奶奶說自己已經往回走了,她說沒有關系,可以讓姑父來接我們。
“去嗎?”我問。
“去。”奶奶回答。
那就去吧。
我從前也是去過小姑家幾次的,小姑以前沒有房子,她現在這套房子還是奶奶出的一些錢給她買的,買了房子之後奶奶又頂着大太陽去給她裝修,以至于落下了一身病。
這樣的付出得不到好,他們只會抱怨他們得到的不夠,卻不知道他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不說別人,就說我爸,我爸是個老實人,生了我之後在廣東做建築工人,每日五十塊錢,他都是記在一個專門記賬的本子上的,外人眼裏他一向老實本分。然而每次爺爺奶奶回鄉給他幹活,他總是嫌棄他們話多。
至于我,我有時候更是心煩,我這人一向是個喜歡清淨的,不大喜歡人多的地方,這讓我不自在。
對他們的耳提面命、敦敦教誨,我自然是感到十分心煩。
所以我想,還是不要什麽事情都給別人做了比較好,他們是不會感激的,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小姑房子的位置并不算好,離市中心有些遠了,又在六樓。每次爬樓就要爬個老半天,我年紀小還可以爬樓,爺爺奶奶年紀大了,爬這樣高的樓層時就需要兩個人攙扶着慢慢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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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六樓的時候,小姑已經在上面等着了,一來就讓吃飯,他們弄了一桌的菜。那一桌的菜很豐盛,平時是不這麽弄的,今日過年,這麽弄也該然。
他們家裏有一個小孩沒有上桌,都在一邊看着電視裏放的動畫片,好像是《小豬佩奇》,這些動畫都不是我小時候看的那些了。
我喊過人後就上了桌,等人到齊了我正準備吃飯,只聽外頭“砰”的一聲,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回頭看他們,他們卻不為所動,我看着他們,總覺得他們有些像是假人。我才剛這麽想,他們便立刻動作起來,抱怨的抱怨,嘲諷的嘲諷,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才又停下來。
“二媽,二佬多吃些,不要拘禮。”他們招呼着。
“辛苦你們了,我們本來還不想來的,結果說你們做了這麽多菜,這才帶着我的孫女子來了這裏。”
“哪裏的話!一家人還說兩家話?”
“吃,都多吃些,鳳兒給你爺爺婆婆多夾着菜。”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雖說現在不是從前那個時候了,誰家都吃得起肉,但是我還是喜歡吃肉,不管是肥肉還是瘦肉,亦或是五花肉和臘肉,我都很喜歡吃。
我夾了一塊牛肉,那牛肉切得很合适,既不薄也不厚,吃了幾塊肉後,我又給自己倒汽水。
這時,我忽然聽見有人說:“這麽大個人了,還這麽不懂事。”
我聽不清這話是誰說的,我擡頭想要看清楚是誰,卻怎麽也找不見人,他們都看着我,眼神沒有躲閃,然而他們的臉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張臉了。他們白着一張臉,兩顆眼球瞪得老大,像是個牛,我以前看到的牛的眼睛就是這樣大的。
他們在看着我,我總覺得他們的目光充滿着不懷好意,然而他們是我的親戚,更甚于是我的長輩,我們的傳統一貫如此。就算是別有用意,也定然是包裝在“好意”裏,然而我清楚,這不過是糖衣炮彈,笑容麻木人的感官,開懷的笑比緊繃的肌肉更能卸下人的防禦。
于是我站起身,用幾乎是最完美的笑容看着他們——我知道我現在跟他們是一樣的了,我舉起紙杯,裏面裝着飲料,姑且叫它橙汁,那金黃色的液體,誰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總之絕不會是橙汁。
我忽然慶幸我的女性身份起來——盡管很多時候這一身份意味着麻煩,然而凡事都有兩面,女性總是柔弱的,自然也不善于飲酒。豪飲一向被認為是男人們的權利,女人頂多喝喝水果釀成的酒,還不能夠貪杯。
“還不快給你婆婆爺爺敬酒?”
“嗳!”我低聲應道。
“還是讓楊鑫先敬酒吧。”我找了個借口。
楊鑫是我的表弟,他與我的關系不錯,不過我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面了。
“你看你,敬酒也不會,還要楊鑫來。”奶奶雖是訓斥,卻并未發火,我讨好地笑笑,沒有多說什麽。楊鑫原本還在與他表妹一起看電視,聽到我要他來敬酒,便端着杯子跟桌上的長輩們喝了一圈,我也跟着喝了一圈。
我實在不明白這事有什麽好,可我拗不過這麽多人,我只能夠去做我不明白為什麽要做的事,事後他們還要因為我做的不夠好而指責訓斥我。
“過年不說這些,她還沒出社會,沒有經歷這些事情。”
“還小,都多大個人了,這些事情還是要讓她去做,不然你們養她這麽大,她什麽也不會做,你們要供出個廢物!”
“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
我莫名有些煩躁,就連桌上的菜似乎也沒有剛才那麽好吃了。
接連着跟幾個人敬過酒後,他們才肯放過我。這事情他們已經不是頭一回做了,在我剛上初中的時候,他們也是辦了個酒席,請了很多人來,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有,坐了幾桌子人。他們借口說讓我鍛煉,以後出入社會後不會怯場,非要讓我跟那幾桌子的人挨個挨個敬酒。我當時吓哭了,哭過之後端起杯子走了一圈,說了什麽祝福語我已經忘了,只記得當時心裏很委屈,我想這種事情不應該是自願做的嗎?怎麽我不願意做還要強迫我呢?
這事我直到現在也沒有想通。
敬了酒之後,我算是放了松,他們不會再追問我的事情,桌上的主角成了我的表弟楊鑫,大家圍着他噓寒問暖,詢問他的考試成績。
我不願再聽,便找了借口下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