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摘苞谷

摘苞谷

又是一年過去。

他們是在表姐訂婚幾個月後給我相親的。

我總覺得沒意思極了。

幸好老家還有農活可以做，不必整日與他待在一起。

這些天越來越冷了，我已經穿上了襖子。現在快要入冬了，不過還沒有入冬，好像還是在秋天，不過已經是深秋了。哦不，瞧我這記性，年都過了，現在自然是隆冬，只是不知道來年春天是怎樣的，仍然與往常一樣麽？

秋天剛來的時候我是回過一次鄉下的，我爹媽老漢兒說是莊稼種的不怎樣，便讓我們重新去點，先前我們還去收了苞谷。

今天的苞谷比去年的苞谷要長得好的多，去年的苞谷總是生得瘦小，撕開了苞谷殼一看，裏面只有零星幾顆的苞谷米，今年卻是長滿了，裏面都是整整齊齊的米粒。可惜今年有些天幹，不然苞谷可能會長得更好。爺爺在一旁感嘆着要相信科學，他買了許多殺蟲的藥，還買了個專門割苞谷杆的機器，不過那個機器并不十分好用，跑電很快。常常是那苞谷杆才割了一個多小時，沒用多久就又要回去充電，幸好他那個是有兩個充電的，不然我總覺得這個機器是買虧了的。

苞谷摘下來之後是要曬的，要曬上整整四天才能夠裝在放糧食的櫃子裏。這些苞谷不是給人吃的，以後打成苞谷面要拿去喂豬。

我有時候難免覺得這些豬未免太可憐，它們吃的并不好，卻要求他們肉多，過年的時候又要殺了它們吃肉。他們卻說以前的人也是吃這樣的東西，只是現如今生活條件好了，才沒有人吃這些，說着奶奶又笑，給你做五谷雜糧你也是不愛吃的，可是我們以前哪裏有這樣的飯吃，這就是最好吃的了。她還說以後要一直吃這些五谷雜糧，五谷雜糧吃了好，不會生病的。

五谷雜糧真的有這般好麽？我總覺得是她在回憶從前的生活，過去的經歷因為太過遙遠，她已經忘了過去的貧窮和困苦，只記得當時的細微的感動，于是她美化了過去記憶。

我深入苞谷地裏去摘苞谷，這些苞谷都生長的很好，只是可惜有些被蟲吃了。今年這樣的幹旱，竟然還有這麽多的苞谷，聽奶奶說往年都沒有這麽多的。

我摘苞谷的時候發現苞谷的葉子還是那麽多，若是沒有這些葉子，摘苞谷要快些，不過這麽摘下去，總是能夠摘完的。我們一直摘到要吃午飯的時候都沒有摘完，我們只好回去吃午飯。聽他們說這裏叫轉水田，我不知道轉水田是什麽，他們也不跟我講，好像篤信我一定知道似的。

我們吃了午飯之後便去睡了午覺，畢竟中午是沒有什麽人要去幹活的，即便是最辛苦的老農民也不會選擇在正午的時候幹農活，或許以前是要的，現在卻不必要這麽辛苦。

我在午睡的時候開了風扇，這天雖說已經是秋天了，奈何仍舊有些熱，可能這就是秋老虎，我想這秋老虎跟真正的老虎比較，還不知道哪個更厲害呢！一個讓人看了生出害怕之感，唯恐被它吃了，一個讓人汗流浃背，不得解脫。

午睡的時間總是短暫，似乎做了個夢，醒來後又忘了，好像是有個什麽人在追殺我，我又追殺了誰，一醒來就記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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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做夢總是夢到神鬼，在夢裏我經常飛檐走壁，躲避着怪物的追殺，現在卻不怎樣做夢了，這夢裏的世界總是奇妙，好多事情串聯不起來偏偏又這樣發生，或許這就是夢的迷人之處吧，只有現實才講究邏輯，夢是不講的。

我現在想着，或許現實裏也是不怎麽講邏輯的，昨天好端端的人今天就走了，眼見着他談笑風生，結果眨眼人就沒了，故事才稱得上結局，而人生很多時候是沒有結局的。支離破碎的夢境，又何嘗不是另一種人生呢？

我忽然又想，我何必想這些事情，現在已不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了，我應該想點別的。可是暖飽思淫/欲，或許正是現在已不是那時候了，我才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可我還是想，若是有天我能夠做成一件大事情就好了，我做夢都想要做大人物的，嘿，我在夢裏好幾次拯救世界呢！我是大英雄！

可現在，我們的大英雄又要去摘苞谷了，轉水田裏的苞谷怎麽那麽多呀！我摘了許久，才摘了一個背篼，這背篼讓我爸背着，他背着苞谷回去，過一會兒又要把背篼給回來，我們拿了兩個背篼。爺爺他買的機器已經充好了電，現在正展現着它的能耐，不一會兒就推倒了一大片的苞谷杆。

“真是科技改變生活。”我感嘆着。

從前是需要用鐮刀挨個挨個砍的，我也是用鐮刀砍過苞谷杆和柴的，砍柴時我總使不上力，我奶奶說我是白長這麽大一個人，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爪起個手。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使力，我覺得我是有一把力氣的，然而我從來不知道該往什麽地使，不過這也沒關系，反正也沒有什麽地方是需要我去用力的。

我們摘了一背又一背的苞谷，直到天黑了也沒有摘完，恐怕只能夠明天再來摘了。爺爺不服輸，一定要摘完才行，于是我們借着手電筒的光繼續摘，我們摘的時候爺爺就在割苞谷杆，等到我們摘完時苞谷杆也差不多被割完了。

我們把背篼裏的苞谷都帶了回去。我媽是個懶婆娘，哪怕是這種時候，她也不會做飯的，一定要等到奶奶回去才能夠吃上一頓熱乎飯。

等我們吃完飯後，便已是八點了。

羅志給我發了信息，問我現在在哪裏，我說我在鄉下。他說他給我買了禮物，預備在我回來的時候送我，我應下了。只是心裏實在難受，我也不知為何，好像應下這個以後就不得不應下別的。

我總是在幸福的時候覺得恐懼，旁人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然而我只是恐懼，我恐懼這一切只是幻象。

我跟奶奶說羅志給我買了禮物，奶奶說那我也應該要好好對人家。她跟我說了許多許多，都是跟我說要如何體貼一個人，我聽了更覺得害怕了。

我曾見過人殺魚。

那魚被開膛破肚，卻還活着。魚抖着尾巴，似是在掙紮，最終還是斷了氣。

我現在就像是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