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并不美好的相親體驗
并不美好的相親體驗
我已經長大了,自然就不能夠再與從前一樣與人嬉笑玩鬧了。自那日去表姐的訂婚宴,已是過去半年,這半年發生的事情,不堪提起,也不想提起。日後或許會提,那便日後再提。
總之,他們讓我學會大人要做的事情,最緊要的一件便是做飯。
這做飯我從前也是做的,不過做些稀飯、幹飯、面條。
吃飽而已。
他們現在讓我學做菜,無論是紅燒茄子還是青椒炒肉絲,或者是紅燒肉,都要我去做。
我打算做一道青椒炒肉絲。
我抓了一把姜,這些姜用來提味,姜用刀拍碎了之後便用刀壓,壓碎後把姜倒在碗裏,碗裏是早已經切好的瘦肉。瘦肉從冰箱裏拿出來之後須泡上幾個小時,泡好後切成片,切厚了炒的時候不容易炒熟,肉切好後拿一個小碗裝好,裏面倒點澱粉和醬油,待姜被壓好後,就把姜也倒在裏面,之後只需要用手将裏面的食材攪拌均勻。(在肉裏加澱粉是為了保持肉質新鮮,而加醬油則是為了不讓澱粉糊在肉上,也是為了調味)。
這些做好之後就是燒鍋,鍋要燒辣之後才能夠炒菜,不然是要得癌症的,這話是從哪裏來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奶奶一直這樣吩咐。
煙熏火燎,我感覺我的臉在發燙。我按捺不住自己的想法像水缸裏的水一樣越積越多,卻又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水一碗一碗被人舀走。
肉絲炒好了之後才能放青椒,青椒炒肉絲并不難做,也沒有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點。
炒好後我便拿盤子裝起來。
“爺爺,吃飯啦!”
爺爺坐在椅子上擡頭看了我一眼:“嗯。”
他那椅子是他特意買回來的,貨比三家,那躺椅上鋪了一層動物的毛皮。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動物的皮,看起來像是豹子的。我閑來無事時便喜歡躺在這椅子上,很是舒服。
爺爺去了飯桌,夾了一口菜,慢慢咀嚼着,搖頭晃腦道:“不錯,比你奶奶好,你奶奶好使鹽,鹹得人沒法吃。”
Advertisement
“你煮出來給我吃嘛。”
爺爺不會做飯,他說他只會吃,他嘴裏是嘗得出好壞的,做的不好他就要說出來。我只覺得他是沒事找事,有能耐自己做出來也就算了,自己不去做,別人做了還覺得不行,既然覺得不行怎麽不自己去做一頓出來呢?現在想想其實這個世上很多這樣的人,他們天天批判別人如何,很多人事實上都做着批評家的工作。然而讓他們自己也寫一個出來讓人看看,他們就沒法了。
“你得學會這些,不然你以後育出去,你那老人婆都看不慣你。”
我時常想,他們需要的可能不是對象,而是一個能夠生兒育女的免費保姆,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找保姆呢?用錢聘請不回來這樣便宜的保姆,用愛反而能夠請回來一個免費的保姆。這是為什麽呢?
吃完飯洗完碗之後他們跟我說,他們已經給我相看好了對象,那對象開了個手機店,他們說那個娃兒好個娃兒,自己有個手藝,以後嫁過去不需要我在外面辛苦打工,只要洗衣做飯帶娃,別的事情都不用我做。那男的大了我幾歲,生得又高又壯,我沒有細看,也生不出與他結交的心思,我坐在椅子上聽他們講話,只覺得格外煩躁,我不停低頭看着手機裏的消息,沒有人回複我,也沒有人找我,但是我寧願這樣,也不想跟他們進行一番尴尬的交流。
“你們還是出去耍。”
他們下了通牒,看來不出去是不行了。
我這才仔細端詳帶我出去的那個人的面容,微胖的體型,或者說,是壯。他長了個圓盤臉,眉毛比較粗,手腳都很寬大。僅憑這一眼我就眉頭微皺,我實在不喜歡這一款。
他們說我們兩個身材都結實,正好湊一起,人家家庭又不錯。我卻想,單輪臉和氣質,他确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理想中的男性,他的身材高高瘦瘦,要像根挺直的竹,面容清秀俊雅,不可太有男人味,也不可太娘氣,腹中最好有點墨水,人常說腹有詩書氣自華,我總覺得讀點書比什麽都好,起碼唬得住人。我自己不愛讀書,卻喜歡讀書人。
若是女子,我會偏愛體态豐腴的美人,不可太瘦,也不要胡亂追求別人眼裏所謂美貌的标準。人最好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不要太天真,我總覺得許多人眼裏的女人不可以太聰明就是在放屁,聰明人總比蠢貨好。我讨厭蠢貨。
“要坐摩托嗎?”他問。
我搖頭。
坐摩托是不錯,然而我還不太想那麽早回去,我不想面對這尴尬的人生,也不想面對這些讓我覺得尴尬的陌生人。當然,我總覺得我這樣的人還是一個人待着比較好,免得禍害了別人。
他點頭。
他跟我說起了他的事情,可能是想找話題聊天。他說他以前去過很多地方,什麽廣東,上海,這些地方他都是去過的。他還說這次若是成功,以後可以陪我一起去這些地方。我想,還是算了吧,就算真成了,我也不喜歡身邊随時有人的感覺。這樣想想,我是真的很不适合成家,因為我很難适應身邊多出一個人,我覺得最舒服的相處方式便是兩個人都很平淡,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有我的生活要過。我們可以一起度日,但是絕對不可以摻雜在一起。
啊,一想到之後還要面對他的親人朋友,我就覺得窒息,如果真的成了的話。
我才不會給他介紹我的朋友,這是我的朋友,我為何要介紹給他?
他又跟我說起他的過去,他小時候沒了娘。算命的說他克父母,他媽在他六歲的時候去探望他,幾個人手拉着手闖高速公路,被一輛摩托車連根拔起、一波帶走。他說我們都是沒有媽的孩子,老人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給我們介紹的,我心想這個道理不錯,瘸腿的就不要想找個好腿的,歪嘴的就別想配個好眼的,這王八只能夠看綠豆,歪鍋也只能配癟竈。
眼看着他講起他的過去,我想我也不能夠不有所表示,于是我講我小時候因為我媽的病被人看不起,擡不起頭,那些孩子都要來打我,結果他們一個都打不過我,反而被我收拾得毫無還手之力,小孩子嘛,一個個欺軟怕硬的,打不過我也就不打了,只是背地裏的閑話從來都沒有少過。
我想要笑,我笑那些小孩子并不如大人們想象中的那樣純白無瑕。他們總說小孩子單純天真,我卻覺得這不過是因為大人們都忘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所以對小孩子還保留着美好的想象,但是我永遠記得我小時候的事情,我有那些并不算美好,但是将伴随我一生的回憶。
他讓我別說了。
羅志讓我別說,他叫羅志。他說他好心疼我,所以請不要再說這些話好嗎?
我看着他的眼睛,只覺得奇怪,這些事情是真實存在過的,為什麽不讓我說呢?他說他心疼我,但是他甚至不願意讓我開口。
我想,這裏并沒有多少我說話的餘地的。從前大人們也是如此,他們在我說話時會瞪大了眼睛看我,這是讓我不要再說了,可我自來是說了話便要說完的性子,因為如此,我還挨了不少的罵。後來我才知道,不是什麽話都讓我說的。他們只讓我說他們樂意聽的事情,若是他們不樂意我說了,便會把眼睛一瞪,道:“再沒有你這樣笨的了。”
羅志與我認識不久,他當然不能這樣說,因此,他只說,我心疼你。如此一句話便可以堵住我的嘴,世上再沒有這樣便宜的事了。
他帶我到處逛,我看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他在我的旁邊,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他說着自己這些年的生活和經歷,我也都聽着,并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他說他以前被人看不起,他收拾了那些人,我嗯嗯啊啊的答應着,心裏卻想着我這些年的經歷,我跟他确實家庭相似,經歷相似,然而這不是我此刻站在這裏聽他講話的理由。
我忽然不想聽他講話了,然而我還須得聽着,不過問題不大,我也只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可以了。
我基本上對其他人漠不關心,或者說,我對我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毫無關注,上學的時候,我經常錯過學校裏的消息,什麽時候補考重修,什麽時候開學放假,我都是不知道的,老師同學誰都聯系不到我。我仿佛跟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我能夠看到他們,他們也能夠看到我,或許這樣就是活着,就是存在,但是他們并不存在于我的世界。我記不住他們是什麽樣子,也記不住他們的名字,我好像跟他們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卻又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隔離了。是他們排斥了我,還是我孤立了他們?
我想不明白,也不需要再想明白。我想不明白的事情這樣多,若是什麽都要挨個挨個去想明白,我也不必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