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調戲

調戲

“姐姐!”

明月沖他一笑,快步挪到雄哥面前,取下腰間的荷包,遞了過去,“雄哥您數一數。”

見小姑娘衣衫上皆是泥污,褲腿破了一塊,臉上滿是汗水,雄哥便猜到她在路上遇到了什麽,不禁對她有了幾分興趣,他掂了掂做工精致荷包,挑眉問:“你路上跌跤了?”

明月攏了攏鬓發,“我笨手笨腳的,來得遲了些,還望雄哥見諒。”

“你擡起頭來。”

明月眸中閃過驚慌,強忍着懼意擡起了頭。

雄哥緊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地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池明月。”

雄哥挑了挑眉,“你們姐弟怎麽不是一個姓?長得也一點不像,哦……是半路相認的姐弟吧。”

江年安冷哼道:“關你什麽事!”

明月趕緊捂住他的嘴。

雄哥的目光在他們姐弟身上定了一會兒,說:“記得以後每月上繳一兩銀子,否則……”

他明明什麽都沒說,但他肆無忌憚的目光卻讓明月背後無端生出一股寒意。

“走,喝酒去。”

他領着幾個大漢離去。

明月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忽見他又頓住了腳步,轉身道:“我叫龍雄。”

明月頭皮發麻,幹幹笑了笑,在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街頭後,她方軟了身子,與江年安摟在了一起。

“年安你還好嗎?你的臉怎麽……”明月難掩怒氣,“我不是答應去拿錢了嗎?他們怎麽還打你?”

“我不服氣,罵了他們幾句。”

江年安顧不得臉上的青腫,忙小心翼翼地卷起明月褲腿,看着被砂石磨破流血的膝蓋,他忍不住哭了起來。

明月有些慌了,“只是一點皮外傷,沒事的,年安你別哭呀……”

少年擡起紅通通的眼,哽咽道:“姐姐,我寧願你不回來,也不想你受傷。”

明月心裏感動又好笑,戳了戳他的額頭,“說什麽傻話,你是我弟弟,我怎麽會抛下你不管?”

“銀子沒了咱們可以慢慢再賺。”她攙扶着江年安起來,“收拾東西,咱們回家去。”

她膝蓋傷得不輕,走路不便,江年安便蹲下.身叫她趴上來,“姐姐我背你。”

明月不願意,卻拗不過他,只得小心翼翼地伏在了他單薄的背上。

“還是放我下來吧?我太重了。”

“姐姐很輕,我可以背得動。”

少年鼻青臉腫,身板單薄,神情卻十分堅毅。

他一面走,一面跟身後的少女說道:“姐姐,打明日起,我要強身健體,變得與那狗熊一樣強壯,這樣就不怕有人欺負咱們了。”

明月想到龍雄那魁梧的體格配上他這張秀氣的臉,忍不住笑出了聲:“那樣也太可怕了。”

“哪裏可怕?”江年安振振有詞,“我肯定比他好看多了!”

明月笑着附和,“那當然,我們年安是整個蘆花村長得最好看的。”

江年安側首對她笑了笑,面頰微紅,小聲說:“我倒覺得姐姐更俊。”

“什麽?”風太大,明月沒有聽清他的話,就見少年搖了搖頭,“沒什麽。”

兩人到家時天早已黑透,深秋時節,村裏人早早地便吃飯睡覺,空寂的山村裏只聽得聲聲犬吠。

甫到家門口,小白焦急的叫聲傳來,院門一開便急匆匆地蹭到江年安腳邊,它鼻子靈敏,嗅到明月身上的血腥味時越發急了,嗷嗚嗷嗚地叫個不停。

“小白乖,我沒事的。”明月單腳跳下,摸了摸它的頭以作安撫,扶着年安進了院子。

黑漆漆一片,江年安摸黑點了燈,将明月扶坐在凳子上後,他便鑽進廚房燒熱水。不多時,他端着水盆手巾走了進來。

“姐姐我先給你擦洗一下傷口,別再起了炎症。”

他蹲在她腿邊,小心地卷起褲腳,明月想阻止他也來不及。

“姐姐別亂動,乖乖聽話。”

少年嗓音猶有幾分童音的稚嫩,說話的語氣也像在哄狗兒一般,明月聽得耳根微熱,莫名地有幾分窘意。

明明她比他大上四歲,但許多時候年安比她老成穩重的多。

原本冰涼疼痛的小腿,在觸到溫熱的手巾時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江年安擡起頭小聲問:“我弄疼姐姐了麽?”

明月搖搖頭,“沒有。”

“那我再小心一點兒。”

他握着濕透的巾帕将她腿上的污泥、血跡細細擦幹淨,換過一盆水又擦拭一遍後,方從屜裏取出那瓶金瘡藥,細細撒了上去,找出一條幹淨的紗布一圈圈纏過,打了個漂亮的結。

見他動作如此娴熟,明月忍不住問:“你以前常給人包紮嗎?”

江年安面色微黯,“是我娘,她經常受傷。”

明月怔住,“是因為你爹麽?”

江年安點了點頭,面露恨意,“他常常飲酒,每每喝多了便會來找娘,動辄打罵……”

明月十分不解,“他都這樣對你娘了,你娘為什麽不離開他,回自己家去?”

江年安眸中閃過一抹茫然,“娘說,女子一旦成了親,便再也沒有自己的家了,更何況,當年她私奔出家,丢盡了外祖父的臉面,是更不可能回去的了。”

他勉強笑了笑,“所以,我才習得一手包紮的功夫。”

明月心中五味雜陳,卻不知該如何寬慰,只好将他攬入懷中抱了抱,開玩笑道:“這也是一個了不起的手藝,哪天我們年安會成為一個醫術高超的大夫也說不準。”

江年安露出笑容,“姐姐怎麽知道我對醫術感興趣?”

明月拿過帕子給他擦臉,避開紅腫的地方,眼中滿是憐惜,“你既然對醫術感興趣,便應該學會保護好自己,咱們只有好好活着,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江年安望着她烏黑瑩潤的眼睛,“知道了姐姐。”

兩人簡單做了些飯吃,之後便躺在了床上。

今日突如其來的災禍讓兩人都十分疲倦,辛苦攢的錢一下子全沒了,別說修葺屋頂,就連原本打算買的冬衣棉被都不能了。

明月無聲嘆了口氣。

江年安一直偷偷地看她,在被窩裏握住了她的手,小聲卻堅定地說:“姐姐,我以後每天都多給人畫幾幅像、多寫幾封信,再去山上采一些蘑菇草藥來賣……”

明月回握住他的手,笑道:“也不用這麽急,如今天冷,過了冬再說也不遲。”

至少他們還有許多雞鴨可以一直下蛋,家裏也存了不少幹貨、苞米、腌魚,風幹的兔子也有兩三只,怎麽着也是能安然過冬的。

“姐姐,之前咱們賺的銀子不夠十兩,其餘的你是從哪兒找的?”忍了好久,江年安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明月頓了頓,“衣箱裏還有幾兩碎銀子,是我娘之前攢下的。”

那些銀子被藏在了衣服夾層中,與她的生辰八字一起,由一塊碎花布包裹着。

沒猜錯的話,那應當是娘為她攢下的嫁妝。

她沒說這些,但江年安還是感到十分難受,姐姐家境不好,那些碎銀子不知道是家裏人攢了多久才存下的,如今就這樣沒了。

他暗下決心,有朝一日,一定要找那個狗熊算這筆賬。

這天夜裏,江年安做了一個夢,夢中他長得又高又大,将冷雄如拎小雞一般拎起來,左右開弓給了他幾巴掌,見他的臉腫如豬頭,這才将他給掄了出去——

轟隆一聲,直甩到城牆上,将城牆撞開了一個大洞。

他樂不可支,在夢裏笑出了聲。

被聲音吵醒的明月看着一旁嘿嘿傻樂的少年,無奈又好笑。

江年安怎麽也沒想到,第二天他就又見到了冷雄,還是在他與姐姐的家裏。

他将身上背的柴卸下,滿目戒備地盯着那個滿面大胡子的男人,一面将姐姐護在身後,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麽?”

冷雄笑了笑,“我路過,順便來瞧瞧你們姐弟。”

江年安更氣了,“我們與你很熟嗎?有什麽好看的!”

冷雄看向明月,意味深長道:“你姐姐……确實挺好看。”

江年安徹底炸毛,卷起袖子便要與他打架,被明月死命拉住,“年安!”

明月強壓下那抹被直勾勾盯着冒犯的不适,“不知雄哥過來是為了何事?”

什麽路過順便,怕是想要調.戲民女吧。

冷雄從懷中掏出一只布袋,叫明月伸出手來,後者猶豫須臾,展開小巧纖細的手掌。

布袋掉入她的掌心,明月下意識地掂了掂,似是一袋銀子,她疑惑地看向冷雄:“這是?”

“你昨日的十兩銀子,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明月難掩詫色,“為什麽……”

地頭蛇是這麽好相與的嗎?

冷雄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或許,是你我比較有緣吧。”

明月:“……”

心跳如雷,險些被吓死。

滿面虬髯的高壯大漢,面不改色地說出如此酸不拉幾的話,簡直太過可怖。

她幹笑兩聲,對他道謝,正猶豫接下來該怎麽辦時,冷雄已擡腳往外走——

“以後有什麽事,可以去隔壁馬圩村找我,我能幫的會盡量幫。”

他撂下這話後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留下姐弟兩人面面相觑。

“姐姐……他這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

“那他算是好人嗎?”

“好人又怎麽會打砸別人的攤子,威脅人交保護費?”

“他不是還給咱們了嗎?”

“其他人的不一定會還呀,而且昨天他們還把你打成這樣……”

江年安點了點頭,“那我以後還是要跟他算這筆賬。”

明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努力長高些再說吧。”

江年安很不服氣,從那日起便多吃多跑,不管天氣多麽嚴寒,他雷打不動地每日裏爬幾趟山。

一開始還頗為費力,漸漸地便輕松起來,他便開始負重上山,周而複始,布鞋磨壞了,明月便給他做新的。

如此到了年關附近,他委實有了不小的變化——身量拔高了不少,已然與明月齊平,身子骨也比從前硬實許多,眉眼依舊清俊,膚色多了幾分麥色。

明月比了比兩人的身高,笑吟吟道:“看來不給你新做冬衣是不成的了,褲子都短了一截。”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薄唇微彎:“姐姐也要做,我們一起穿新衣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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