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主動

主動

點了燈後,江年安掀開簾子進來,便見到明月仍處于睡夢之中,秀眉緊蹙,口中不住地低喃着什麽。

他走到床邊坐下,俯身靠近,這才聽清姐姐一直叫着的是他的名字。

“表哥,方才明月姐姐就一直在嚷着叫你快走,莫非是她做了什麽噩夢?”

“應該是。”江年安輕輕晃了晃明月的肩,低聲喚,“姐姐,姐姐快醒醒。”

叫了幾聲之後,明月方徐徐睜開眼,杏眸閃過一抹驚魂未定,繼而有些茫然,“年安?”

“姐姐你做了什麽噩夢?夢裏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明月猶有些未回過神來,怔了怔,“有麽?”

她看一旁的江晴雪笑得促狹,禁不住面頰微紅,坐起身靠在床頭。

“不知為何,我竟夢到周雲變成了一個可怖的妖怪,在後面追着你和我,他要殺咱們,咱們沒命似的一直往前跑,我卻不小心跌了一跤,眼看着他就要追上來了,你還要背我一塊走,我便推你,叫你快走……”

說罷,明月面露尴尬,“這夢委實怪異吧?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我并沒想這些,卻無緣無故做了這樣一個夢。”

她看向江晴雪,“對不住小雪,還吵醒了你。”

江晴雪連連擺手,“不礙事姐姐,你不知道,方才我去叫表哥,說姐姐你被夢魇着了,他急得連鞋都顧不上穿,喏,光腳跑來的。”

她指着江年安赤着的雙腳,語氣不知為何有幾分炫耀。

明月看向床下,江年安縮了縮,笑道:“不礙事的姐姐,如今天氣又不冷。”

“雖不冷,但你也不必急成這樣呀。”明月擡頭撞上他漆黑的眸子,不禁心裏一跳,複又垂下眼睫。

“左右我也沒什麽事,你快回屋去睡吧。”

“好,要是有什麽事姐姐就叫我。”

明月臉上止不住地發熱,她又不是小孩子,夜裏睡覺能有什麽事?難不成還要人陪着?

江年安給她掖好被角,起身離開。

江晴雪吹熄燈後上了床,很快便睡着了,反倒是明月,久久沒能入睡。

翌日早上吃飯時,小山問:“昨夜是出什麽事了嗎?我迷迷糊糊聽到一些動靜。”

江晴雪便将昨夜的事說了,小山面露愧色,看向明月,“姐姐,你好好兒的怎麽會做噩夢?難道是之前被關進大牢,惹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明月與江年安同時道:

“淨胡說,那都過去多久了。”

“關進大牢,這是何時的事?”

小山心虛地看了眼明月,“姐姐,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先前從牢裏出來後,雖然兩人都沒遭什麽罪,但明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右事情已經過去了,日後年安回來,便沒必要向他提及。

他性子向來容不得沙子,若是知曉他們曾被人冤枉入獄,雖給足過補償與道歉,但他聽了定會不高興。

因此,明月便叮囑小山,別提此事,權當什麽都沒發生。

小山說話耿直,話趕話便不小心說漏了嘴。

果然,江年安聽後,神色一變,細細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他沉默半晌,久久不語。

明月柔聲安撫,“其實也沒什麽,我們不過在牢裏待了小半日,很快縣官大人便查明真相,将我們給放了,杜府對我們又是賠禮道歉又是賠償東西的,我們沒吃虧。”

“姐姐是說,葉平堅當時幫了不少忙?”

“是啊,葉大哥與香凝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我與小山也在家中備下酒菜謝過他們了。”

江年安眸光微黯,“都怪我不好,讓姐姐擔驚受怕了。”

“這怎麽能怪你。”見他明顯情緒低落,明月耐心開解,“當時我還想着,幸好你不在,要不然定也要被抓進去……”

“我不會。”江年安神情微冷,“我會跟他們動手,護着姐姐離開。”

明月哭笑不得,“那樣傷了人不說,豈不是也叫人誤會咱們是畏罪潛逃?”

江年安抿了抿唇,“反正,我會護着姐姐。”

“好,姐姐知道。”明月拍了拍他的手背,“此事早已過去,你也不許記恨杜府,杜管家也是一片忠心,為了杜老爺而已。”

江晴雪忍不住問:“後來呢?查出是誰毒害杜老爺的嗎?”

小山咳了咳,擠眉弄眼:“就是杜老爺那個年輕貌美又受寵的三姨娘呗,與杜老爺的侄子有奸情,二人意圖搶占杜老爺的家産,便下手毒害,還極為壞心地要栽贓給我們。”

“然後呢?”

“奸夫□□被打了幾十大板,只剩半條命,流放黔州去了。”

江晴雪道:“真是惡有惡報,罪有應得。”

說完閑話,幾人便去了鋪子裏。

江年安回來後,前來找他畫像、看病的人多了起來,直忙了一上午,臨近晌午時,他才得空喝口水。

一旁,小山正與葉香凝說着話吃着點心。

江晴雪出去買吃食了,明月正低頭整理着桌子、點心盒。

他走到明月身邊,與她一道歸攏油紙,低聲問:“姐姐考慮得怎麽樣了?”

“嗯?”

“主動親我一事。”

明月動作一頓,佯作鎮定:“我可沒答應你。”

江年安眉眼含笑,“姐姐是沒答應,我知道姐姐害羞面薄,不如,還是由我主動?”

他的語氣稀疏平常,仿佛在讨論晚上吃什麽,聽在明月耳裏,卻如夏日驚雷。

下意識地看了眼四周,見其他人并沒注意他們,明月方松了口氣,小聲警告:“你別亂來。”

黑眸中蘊滿笑意,江年安微微側首,“那我等着姐姐偷襲我。”

“……”

明月耳根浮上一抹薄紅,一時間有些拿他無可奈何。

若是冷下心不搭理他,到了後天,他不知又會說出什麽話來。

且別看他長得高大,但心性上還是個少年,萬一再執拗起來,做出什麽更過分的事……

明月心裏嘆了口氣,罷了,還是今晚找個合适的時候,親他一下算了。

反正他們又不是沒親過。

打定了主意,後來的半日她反而能沉下心來做事,不像昨日似的,心裏總記挂着此事,忐忑難安。

而江年安見明月神色如常,眉眼間不見半分緊張擔憂,唇角的笑容一點點淡了下去。

如此逼着姐姐,是他太過心急了。

傍晚時分,天色陡變,一晃眼的功夫便下起雨來。

春末夏初,雨珠如線,隐隐雷鳴,泥土的芬芳撲鼻,倒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興奮。

雨勢漸大,行人也都趕回家去,明月等人收拾好東西,準備關鋪子,可外面的雨忒大了些,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片水霧茫茫,道上已積水寸許。

鋪子裏只有一件蓑衣鬥笠,小山穿上後,“姐姐你們先等着我,我回去取傘。”

雨下得大,直接淋着回去容易生病。

好在住的地方離鋪子不遠,不過裏把,很快便可以回來。

明月立在門口檐下聽雨,江年安與她并肩而立,忽然道:“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我娘以前喜歡吟這首詞,後面的太過悲切,我只喜歡這前兩句。”

明月重複了一遍,點頭道:“你也是這般恣意潇灑的少年。”

江年安側過頭看她,“還是不同的,我只陪姐姐聽雨。”

身後傳來一陣咳嗽,江晴雪被水嗆了一下。

明月面色一紅,不再理他。

江年安回頭瞥了眼表妹,後者雙手合十拜了拜,縮在一角裝不存在。

不多時,小山回來了。

他拎了兩把傘,遞過來說:“只找到兩個,你們看是怎麽……”

話還沒說完,江晴雪從後面竄了過來,搶過一把傘撐開,一陣風般跑了出去。

“表哥你和明月姐姐一起撐傘回去,我先回家做飯啊!”

她這謊扯得過于離譜,連小山都看不下去,“她會做飯?煮個粥都能燒幹鍋……不行,我得趕回去盯着她,別把廚房給燒了。”

說罷,轉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轉眼間,只剩下明月與江年安兩人。

之前兩人不是沒獨處過,只是今時不同往日,自他捅破那層窗戶紙之後,似乎随時随地都會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明月戒備地看着他,“你來撐傘?”

江年安眸中閃過一抹受傷,委屈道:“姐姐幹嘛這樣看我,好像我是什麽登徒子似的……”

明月:“……”

雖不至于那麽嚴重,但此時此刻,在她看來江年安就是頗為……危險。

江年安撐開傘,将明月罩在傘下,低頭道:“雨很大,姐姐摟緊我的腰。”

……也不必如此吧。

明月本來只是緊挨着他,但旋即發現這樣兩人容易相撞,她的右肩很快便淋濕一塊,濕漉漉的生涼。

她只好伸臂圈住他的腰,默許他緊攬自己肩膀的動作。

天色黑濃,雨絲随風拂在臉上,明月一時不察,腳下崴了一腳,登時一陣刺痛傳來,她沒忍住叫了一聲。

江年安動作極快地抱住她,油傘傾斜,她沒什麽事,他反倒被淋得頭發皆濕。

他半蹲身子,“姐姐上來,我背着你。”

事到如今,明月也不好扭捏,扶着他的肩膀爬了上去,一手接過傘,一手圈住了他的脖頸。

她打着傘,江年安背着她,兩人繼續往家走。

眼前是黑黢黢的雨霧,鼻尖隐隐嗅到一股熟悉的幽香,頸後不時地拂來溫熱的呼吸,江年安舔了舔唇,覺得喉間微微生癢。

他忍不住側過臉,唇瓣不經意地蹭過明月的面頰。

兩人俱是一愣。

腳步頓住,雨傘之下,少年黑漆漆的眸子中布滿欲念。

似一只渾身濕漉漉的小獸,求而不得,可憐極了。

明月看得心裏發軟,情不自禁地靠近——

柔軟的粉唇貼在了少年的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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