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7
Chapter 27
盛瑤在盛珑家的書房待了近兩個小時。
兩小時前，她将屋門阖上後，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老何給我拿了幾張照片。”
盛瑤呼吸一滞。
她看着數米之外、坐在書桌後的父親。大約是記得女兒受不了煙味，書房的窗戶開着，空氣裏混雜了四月獨有的一絲涼意。
本就不多的僥幸心理被擊碎，但盛瑤畢竟是老爺子親女。自小到大，她見過的場面不知凡幾，哪怕是眼下這種情況，也能很快穩住心緒，撐出完美的、最适合應對當前場面的笑意，審時度勢，見招拆招。
“何叔叔啊，”盛瑤的頭微微偏過一些，像是在思索着什麽，“很久都沒有見到他了。”
同是江城老一輩的生意人，盛家姐弟口中的何叔叔家，主攻媒體行業。
他能攔下一些盛瑤不知道的消息，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邊這樣想，盛瑤的視線不經意地落在桌面上。平心而論，拍照之人的技術到是不錯，不僅清晰地拍出了兩個人的臉，還讓接吻的畫面看起來頗為唯美。
她們在車裏，車外是一望無際的路和雪。
……但不管怎麽說，何老能看到那些照片，其中定然是有許多彎彎繞。
盛瑤的心思轉過一圈，移開了視線。
接下來的那段時間，父女二人談了很多很多。
圍繞江清婉，圍繞姐弟二人已逝的母親，圍繞盛瑤的未來……
老爺子的眸色依舊頗為晦澀，先問盛瑤：“如果不是老何告訴我，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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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瑤停頓一下：“時機成熟吧。”
老爺子扯一下唇角：“瑤兒，你敷衍我？”
盛瑤眨了下眼睛：“不。只不過，嗯，不太清楚爸你的态度。”
盛晟的語調幾乎稱得上慢悠悠的，極有耐心的樣子，語氣也十分和藹：“那你覺得，我會是什麽态度？”
盛瑤一頓。
她當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在簡單地斟酌過詞句之後，盛瑤輕輕地說：“您希望我和阿珑都好好地過下去，一帆風順，大展宏圖。”
盛晟溫柔地問：“那你現在這樣胡鬧，又算什麽？”
盛瑤定定看着自己的父親。
盛晟：“小江是個好孩子，我也是看着她長大的。瑤兒，你一向聰明。”
……這兩句話乍聽起來，似乎沒有太大關系。
盛瑤的睫毛顫動了下。
聽到書房門把手被轉動的聲響時，盛珑立刻站起身，望向從中走出的姐姐。在察覺對方眉眼間透出的疲憊之色時，盛珑的眉尖也攏起一個弧度，試探性地問：“姐……”
話還沒說出口，盛瑤就打斷了他，道：“爸說他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待會兒泡杯茶進去。”
盛珑神色複雜地點頭。
而在姐姐離開後，他才接到一條短信，發件人正是盛瑤。
“不要告訴婉婉今天的事。”
盛珑的眉頭皺的更緊。
姐姐其實什麽都沒有說……但他已經能明白，父親的态度。
第二日，江清婉飛回江城。
《你的青陽》的劇本已經在她手上，在确定她真的有去試鏡女二的意思之後，小陳表示會幫她安排。
宋人在國內已經算是第一梯隊的娛樂公司，堪稱根深葉茂，旗下只有一個藝人的盛榮娛樂與之毫無可比性。現今圈內叫得上名號的小花小生有超過三成都簽了宋人，這還不算一些老戲骨。
而《你的青陽》說來并非宋人下一階段主要操持的項目。校園偶像劇本身不太需要演技，除去一姐上陣演女主沖獎之外，其餘演員大多都是新人。
這種情況下，哪怕沒有盛瑤這一重關系，單憑這兩年吸粉的數量，江清婉能殺出重圍、拿到角色的可能性已高達九成。
她毫不關心Lin姐和小陳具體要如何運作——是打個電話完事還是禮節性地與宋人相關負責人吃個飯——已翻過第一遍劇本。
故事的開場，是一次俗套的轉學。
女主謝青陽因為家庭關系，來到了一所封閉的、軍事化管理的學校。
她就是在這裏遇見男主沈容之，然後“開始一場充滿了淚水與歡笑的青春愛情故事”。
看到宣傳語上的這句又俗又梗的話時，江清婉的心情微妙了一瞬，隐隐後悔。前幾年一部青春片大火之後，跟風拍的電影一數一大把，其中大概得有一半兒都用過這句話？
她目标角色是女二沈悅之，即女主在來這個學校之後認識的閨蜜，和女主從陌生走到熟識，關系愈發親密。與此同時，沈悅之也是男主的妹妹，在男女主的關系發展上起了不可忽視的助攻作用，甚至很多次男主和女主的互動，都是由她而起。
看完劇本，江清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将劇本攤開放在床上，摸出自己的手機，在搜索框中打下“你的青陽”“改編”幾個字。果然，網上一片書粉的怨言，說是哀鴻遍野也不為過。
原來小說版裏根本沒有沈容之這個人！所謂男主不過是編劇為了“迎合大衆口味”而做出的調整。更讓書粉惱火的是，原本小說裏許多發生在謝青陽和沈悅之之間的劇情，被直接剪切到女主和男主身上。
這樣一來，沈悅之的戲份大量減少，人物的形象也受到損傷。
江清婉的唇角抽了抽，看了三遍原版文案才确定，這真的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友情向小說，原作中的謝青陽和沈悅之都是筆直筆直的……吧。
她不太确定的想。
左右無事，江清婉幹脆把原作也看過一遍，再看看時間。
離天黑還有許久，但她上次見到阿瑤，已經是數十個小時之前。
這段時間真說起來實在算不上長，江清婉甚至在心底暗笑自己矯情，怎麽會這麽快就思念起對方。
她将手機放在一邊，自己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思不知飄向何方。
三分鐘後。
江清婉猛地做起來，抱起手機給盛瑤發消息：阿瑤你在辦公室嗎？我晚上去接你下班好不好[心]
想了想，她又補了一句：看到以後給我回個電話，我等你[害羞]
接下來，江清婉耐着性子，足足等了十幾分鐘，才不甘不願地想——小姐姐應該在開會吧，不然怎麽會這麽久不看手機消息。
無事可做的當紅小花旦只好再躺下來，覺得自己是被抛到北極冰河上，舉目所見皆浮冰，連只捕魚的北極熊都見不到。
她到底記得自己是個演員，于是一邊心疼自己一邊又看起劇本。這次看的時候，她将自己的臺詞都用熒光筆标出來，對照着記憶中原作的劇情，思索沈悅之的一言一行是否帶了什麽深意。
阿瑤說過，她是天生的演員。
同樣的話其實講了許多遍，有時候是笑盈盈的，有時候就正經一些。有時候是捏着她鼻梁的調情，有時候是對着電視銀幕的真心誇贊。
而江清婉對此雖然往往只是一笑而過，內心卻深以為然。
混合着被喜歡的、摯愛的人誇獎的欣喜，更多的卻是冷靜的自我審視與判斷。
終于等到盛瑤電話時，江清婉正在對着鏡子念臺詞。
她盤腿坐着，仔細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二十多歲，早已不能說是少女，但眉眼确實還是精致又好看，帶着時時流露出的嬌美，一颦一笑都能被收入鏡頭裏。
這麽好看的自己，小姐姐當然會喜歡啊。
她講完一句臺詞，還沒記住下一句，卻不低頭腿上攤着的紙頁，只怔怔看着鏡中人。
看着看着，倏忽捂住臉，開始無聲地笑。
手機鈴聲就是在這時候響起的。
“阿瑤——”江清婉在一個激靈之後按下通話鍵，開口時聲音已經很輕快，“終于忙完了啦？晚上還要加班嗎？”
盛瑤的聲音順着手機話筒傳過來，帶着她一如既往的溫柔鎮定：“想來接我？”
江清婉“嗯”了聲，笑嘻嘻的：“是呀，我不是阿瑤金屋藏嬌的小美人嗎。”
盛瑤像是想了想，才說：“晚上想吃什麽？不然咱們在飯店見？”
江清婉的表情一下就變了。她還是望着鏡子，裏面的人咬着下唇，神情楚楚可憐，泫然欲泣：“你不想讓我去公司找你嗎……”
盛瑤：“……”
江清婉反思半秒，自覺演過頭。她揉一揉眉心，恢複平常的語氣：“好啊，不過一時也想不到要吃什麽，我先去搜一下？”
盛瑤失笑：“好。找到之後發個短信。”
挂斷電話後，盛瑤看着手機屏幕上，出神良久。
江清婉沒有說錯，她不想讓她出現在公司……至少是在這個時候。
昨晚老爺子的态度一直都很冷靜，看不出半點惱怒的樣子。可正是這樣，盛瑤才更猜不出父親接下來的打算，唯一篤定的只有父親一定會做些什麽來将兩人拆開。
這種事情走向脫離掌控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好。盛瑤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列着自己的籌碼，左右老爺子的手段無非就是威逼利誘兩種，眼下自己早已脫離盛榮，江清婉更是沒什麽好被威脅的，既然這樣，難道是要……挑撥離間？
而她剛剛才拒絕了江清婉一次。
想到這裏，盛瑤輕輕嘆了口氣。
……恭喜你，捕捉到一個考完專四的作者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