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因為鹿昭當年毅然選擇攻讀音樂學院,沒有按照秦倖覺的安排去世界一流的商學院進修,他們爺孫的相處變得很不愉快,只要鹿昭一天還泡在那個圈子裏,秦倖覺就一天不會幫鹿昭。
所以,鹿昭盡管有着說出去會讓外人羨慕不已的身世,卻沒有一處倚仗。
不過鹿昭從來都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她知道,處處都要不僅太貪心,還讓人沒良心。
爺孫倆默然遵守着約法三章,鹿昭倔強的闖蕩,秦倖覺冷處理着要她回來。
說不上來的香氣落在鹿昭的肩頭,吳念陳在秦倖覺介紹後站到了她身旁。
不是說不喜歡這股味道,就是覺得別扭。
鹿昭大概明白秦倖覺這是要拿前兩天發生的事情做文章,要讓自己偃旗息鼓,跟他回去。
甚至連自己未來的聯姻對象他都替自己選好了。
想到這裏,鹿昭心裏的抵觸空前高漲,甚至不加掩飾的看向了秦倖覺:“爺爺!”
秦倖覺剛剛和緩了的神色立刻迫人了起來,聲音渾厚:“幹什麽?”
“只是讓你跟人家認識一下而已,又不做別的,我跟你保證過的事情不會食言,你放心就是。”秦倖覺态度算不上多好,卻也在跟鹿昭保證自己會信守承諾,“不要把屬性看得這麽刺眼,你們都是小姑娘。而且你的老師不也是Omega嗎?怎麽,爺爺給你帶來的朋友,就不比不上你自己找的?”
這次,秦倖覺好像真的在為鹿昭考慮,說着聲音就又跟着放緩了些,跟吳念陳搭了句話:“小念,我記得你家最近有往新媒體行業發展的計劃,是不是?”
“是的秦爺爺。”吳念陳點點頭,“主要是我在負責。”
兩人一來一回,盡管沒有挑明,鹿昭也明白了。
這的确是場相親,卻不是全然強迫的。可能前兩天的事情讓秦倖覺産生了危機感,給自己物色的Omega對象也成了多少跟自己的事業沾點邊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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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鹿昭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說秦倖覺不愛護重視自己,他又在出事後第一時間趕來這裏。
可若要說秦倖覺愛護自己,都過了這麽多年了,他依舊是不同意自己追逐理想,非要把讓自己按照他規劃的路線去走。
偏執的愛紮的人生疼。
秦倖覺不再跟鹿昭僵持,反正他把利益都放她面前了,要不要也随她:“行了,昭昭你領着小念玩會去吧,你們同齡人有自己的話題,我不參與。”
“哦。”鹿昭答應的不情不願,想着得跟這位吳小姐講清楚,便禮貌的對她笑了一下,示意道:“咱們去後院吧,吳小姐。”
“好。”吳念陳輕輕緩緩的點了下頭,看向鹿昭的眼睛裏透着柔意。
這種柔意放在Omega的身上有一種對Alpha的傾慕之感,盛景郁站在一旁看的格外清楚。
她就這樣看着鹿昭眼睛裏裝着的對另一個Omega的笑意,平靜的眼神附上了一層白霜。
清晨的日光通往後院的那條長廊上鋪滿了明媚,鹿昭就這樣跟吳念陳穿過長廊朝後院走去。
她們靠的遠沒有過去鹿昭跟盛景郁站在一起的時候近,可偏生這光将她們的背影畫在一起。
同樣都是幹淨的輪廓,同樣都是年輕的模樣,就像是一副青春荏苒的畫,讓人覺得刺眼,又不得不讓人承認漂亮。
是啊,她們是同齡人。
沒有五六歲的年齡差。
“您就是我們昭昭的老師吧。”
就在這個時候,盛景郁的耳邊傳來了秦倖覺的聲音。
這個人的目光剛才也一直放在鹿昭跟吳念陳的身上,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落在了盛景郁身上。
從剛才的話裏盛景郁就知道秦倖覺是清楚鹿昭身邊多了自己這樣一個人的,她不動聲色的回過神來,對秦倖覺禮貌的點了下頭,敲響了手機:“您好,我叫盛景郁。”
“昭昭的海選視頻她給我看了。”難得鹿昭身邊有值得認可的人,秦倖覺的目光在盛景郁身上聽了很久,“不能說話還能有這樣的本事,您的确是有兩把刷子。”
盛景郁謙虛:“您過獎了。”
機械女聲又一次在秦倖覺耳邊響起,他略握了握手裏的手杖,詢問道:“冒昧問一句,您的嗓子是怎麽回事?”
盛景郁目光稍頓,灰銀色的眸子平靜而深沉的看向了秦倖覺。
周遭安靜,兩雙眼睛無聲的交錯在某一瞬間,風聲乍時從廊外吹了進來。
秦倖覺從來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下輸過,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Omega。
可偏偏就是這個Omega,讓他産生了一種勢均力敵的感覺,他這位Alpha的壓迫感竟占不到對方絲毫上風,甚至壓不過她。
跟鹿昭比起來,盛景郁這個老師要厲害太多。
秦倖覺看不透這個人,就像他這些天怎麽也調查不透她真正的底細一樣。
這種人要麽是真隐士,也麽就是真敗類。
秦倖覺還是相信自己這些年看人的眼光,在那灰銀色的瞳子裏選擇了前者:“是我冒昧了。”
“我們家昭昭脾氣倔,有些時候,勞您多擔待。”
視線錯開,盛景郁聞言也斂去了自己的防備,垂首道:“應該的。”
“我看得出來,你現在是她所信任的人。”秦倖覺緩緩開口,“即使她之前沒有跟你說過,今天過後她也一定會跟你講的,所以我不妨先來告訴你。”
“我,是不支持鹿昭進這個娛樂圈的。”
沒有爺爺對孫女的愛稱,只有直呼其名。
秦倖覺聲音字字铿锵的表明他一直以來的态度。
“說白了,這個地方太雜了。”秦倖覺說着,語氣裏滿是不理解,“就算她媽媽不管她了,她不是還有我啊。你說她好好的秦家大小姐不做,非要來這個地方當個什麽抛頭露面供人取笑評論的玩意兒,簡直荒謬!”
聽到這些,盛景郁的心慢慢沉了下來。
她不喜歡秦倖覺對她們的這個充滿偏見的稱呼,也終于看到了鹿昭路上的第二道阻礙,“所以您一直有想法讓她回去繼承公司。”
“沒錯。”秦倖覺承認的坦蕩,“她把這些當成副業興趣,我沒有任何意見,但她不能把這些東西當做正經事,跟她這一輩子捆綁在一起,這太冒險了。”
盛景郁不然:“阿昭在音樂上很有天賦。”
這件事,秦倖覺沒處否定,秦曦當初在世的時候就有意發掘過鹿昭的這份天賦。
可現在跟過去不一樣,他沒有辦法對這件事放心:“昭昭是很有天賦,這我知道。但有天賦又怎麽樣?她不還是被她那繼姐按着欺負嗎?她那親媽別要說偏袒她了,有站在公平的角度對待過她嗎?不一直在作踐她嗎?”
老爺子籠統的将鹿昭兩年來的經歷羅列出來,一句句的反問清晰明了。
盛景郁微微擡起幾分視線看着秦倖覺,問道:“這些事,您都知道。”
“對,我知道。”秦倖覺承認的爽快,絲毫都沒有覺得自己的漠視有什麽不對,“你們這個圈子是最不把人當做一回事的地方了,權|色|交易來的還少嗎?前幾天不差一點……”
說到這裏,秦倖覺頓了一下,似乎并不願意去想萬一之後的事情。
他神色稍緩了一下,接着重新看向盛景郁,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本意是想她不跳黃河不死心,但有你在我看她是跳了黃河也不會死心了。”
聽到這句話,盛景郁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連帶着落在手機屏幕上的手指也沒有禮貌的敲下什麽不痛不癢的場面話。
稍微頓了一下,秦倖覺又開口了:“你惜才,我明白,這跟我疼她不沖突。”
他似乎要同盛景郁尋找什麽共識,語氣比方才誠懇很多:“我過年就平八十了,還能再活幾個年頭?她以後可以喜歡唱歌,但她身邊得有一個靠得住的Omega,老師您明白嗎?”
秦倖覺對盛景郁的稱呼變了,他的聲音甚至有些語重心長:“這個人可以不是小念,我保證過不會再像逼迫她媽媽一樣逼迫她。所以如果有什麽合适的Omega,您也多幫幫她,推她一把,說不定就成了,您說是不是?”
盛景郁沉默着,遲遲沒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面對秦倖覺的問句,她腦袋裏第一個蹦出來的是:她不是那個适合鹿昭的Omega。
是啊,她還能有幾年活頭呢?
輕輕的一聲疑問像是一塊巨石,轟的一下砸到了盛景郁的心野。
荒蕪的土地又一次揚起了風沙,勉強被搭建起來的世界碎了一半。
鹿昭的身邊以後會有別的Omega,也會為了避嫌疏遠自己。
虛假的親密也好,忘乎所以的吻也罷,都是不能言說的灰色,會随着她所擁有的新的記憶被覆蓋,被删除。
這些天跟鹿昭相處着,她都快忘了這個問題了。
她都快忘記了自己那個從八歲起就被烙下的死亡印記,忘記了她在這個世界,正如蜉蝣不知朝暮,蟪蛄不知春秋。
盛景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應秦倖覺的,只是跟他聊天結束後就徑自回了房間。
晨光明媚的鋪滿了房間,蟬鳴在太陽的熱意中嘶叫着。
只是剛剛才從小島回來,盛景郁就有些想重新回去了。
回到那個只有她跟鹿昭兩個人的地方。
鹿昭沒有跟吳念陳相處太久,解釋完自己沒有這個意思後,她沒一會就跟秦倖覺一起離開了。
送走了老爺子,一直沒敢走的宸宸也是長舒一口氣,疲憊的抱着鹿昭給她撿來貝殼的罐子就回自己的出租小窩充電了。
洋房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鹿昭緊接松了松自己緊繃着的肩膀。
接着擡腳便要上樓把這個消息告訴盛景郁,順便換件輕薄的衣服。
就在鹿昭的腳步剛剛落到二樓平臺,一道颀長的影子便出現在了她的視線。
盛景郁似乎也察覺到了秦倖覺走了,正從房間裏出來,要往鹿昭身後的樓梯走。
雲忽的遮住了半邊太陽,夏日灼灼浮躁的空氣被潮濕打落了下來。
青提伸着藤蔓伏地蔓延,青碧色的果子一顆顆在空氣中崩裂開來,青澀的甜意乘着周圍擠滿的空氣大捧大捧的朝鹿昭湧了過來。
鹿昭的心口咚的一聲,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老師,你是不是又……”
只是不等她把話說完整,盛景郁伸過來的手便打斷了她。
“所以你真的不記得了嗎?你做的事情。”
這個人的眸子一如剛才平靜,動作也是似乎早就預謀好的。
她比劃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語序倒置。
濃郁的提子味道将鹿昭的大腦包裹的掩飾,沒有給她留絲毫思考反應的餘地。
盛景郁也一樣。
鹿昭垂着的手腕被毫無防備的擒住,那雙倒映在視線中灰銀的眸子越來越近。
那開着窗戶的牆抵住了鹿昭的退路,沒有絲毫的停頓,盛景郁握着她的手腕,徑直吻了上去。
鯨魚:還猜什麽,老婆都快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