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剛開門進來的熱意與房間占據已久冷風碰在一起,猛撞得鹿昭腦袋嗡的一聲,剎那間天旋地轉的。

這個“她”是誰?

鹿昭近乎下意識的就認定了是自己。

沾滿涼氣的留言被探過來的手指拿起,幹冰從卡片下方剝離,發出輕微不易察覺的輕顫聲。

就這麽短短的一行白底黑字,鹿昭拿在手裏過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疏漏了什麽關鍵字,理解錯了意思。

可是無論她怎麽讀,也讀不出這段文字的另一種意思,怎樣斷字讀句,翻來覆去都是那一種意思。

——盛景郁腺體有問題,她是唯一可以緩解她這份病症的解藥。

盛景郁跟鹿昭坦白過她腺體先天發育畸形,她需要她的信息素穩定身體情況。

可她沒有告訴過鹿昭,她是那個“唯一”。

可能文字就是這樣的神奇。

有時候的唯一充滿了浪漫,不可替代的屬性将兩個人之間的羁絆牽扯的更深,誰都離不開誰。

可有時候也就是因為這樣的不可替代,讓人根本沒有可選擇的餘地,所以換成誰也都可以,只要那個人擁有對方的這個“唯一”。

所以一旦意識到有機會破除這個“唯一”,便會竭盡全力。

就像這些試劑。

就像那個名叫程辛的寫在紙張上的恭賀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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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冰殘留的涼意抵在鹿昭的手指,一寸一寸的吞噬着她身上的溫度。

那種熟悉的感覺時隔多年再次出現在了她身上,她一整顆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纏住了,掙紮不脫,反而越來越緊,擰着她的血肉,像是要将她捏碎。

好像是接觸了太久過冷的東西,鹿昭的手在輕輕顫抖。

她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這還不是事情的真相。

手機被人淩亂的從口袋裏摸了出來,屏幕裏不斷變化着聯系人的名字,直到停在了盛景郁三個字前。

下意識的,鹿昭就要給這人撥去電話。

可手指卻在要落下的瞬間頓住了。

她想去問盛景郁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可是她又害怕,盛景郁會對自己撒謊。

卡片上的文字,三兩筆的将事撬開了一個口子,鹿昭只能彎着腰通過這個口子朝裏面看去。

她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也根本無從判斷真假,她想她問出來後,無論盛景郁拿出怎樣的解釋,她都會信的。

蒼涼從心底蔓延,一片沙塵。

鹿昭的視線略過客廳的沙發,昨天就是那個地方,她摟着她的腰,她撫摸過自己的臉,她們在日光下擁吻,信息素在交融,整個人像是都嵌了進去。

明明在這之前,這些暧昧回憶都是在夜深人靜時令人偷偷回味的悖逆。

可卡片鋒利的邊緣卻在鹿昭眼前硬生生的将這些畫面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的橫在鹿昭的視線中。

長閉了閉眼,鹿昭的手指又輕撥了一下屏幕。

她還是有一通電話要打,卻不是打給盛景郁,而是宸宸。

宸宸好像在吃東西,嘴巴裏含含糊糊的:“阿昭,找唔有似?”

“我想找你幫我查點東西。”鹿昭直截了當的問道。

“好呀。”宸宸一口答應,她最近新學了不少的技能,正愁沒處用,“你說吧,我保證半小時內給你詳細資料。”

鹿昭捏了捏手裏的卡片,幹冰的冷早已不足為據:“程辛。”

她接着低頭看了眼保冷箱上刻着的小字,補充道:“A大生命科學院。”

盡管情緒遏制不住的下沉,鹿昭還是勉強有着清醒的理智。

她直覺得這東西來的奇怪,所以也要從那個留言卡片上标注的人名着手。

宸宸還以為鹿昭要查圈子裏的什麽人,聽到這話頓了一下,聲音裏滿是疑惑:“哎,大學?你為什麽會跟這種……”

可宸宸的疑惑還沒有說完,就被鹿昭打斷了:“幫我查一下吧,拜托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懇切,卻氣聲大過實音,聽起來沒怎麽有力氣。

宸宸感覺到了鹿昭的反常,小心翼翼的問:“阿昭,你怎麽了?我怎麽覺得你不對勁,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啦。”鹿昭感覺到了宸宸的留意,接着就在刻意的聽筒裏笑了一下,佯作一副輕松樣,“我就是突然有些靈感,有些事想找她了解。”

“哦,那好。”宸宸也不覺得鹿昭過去這樣一個健康的人會有什麽病,也就信了她的解釋,“等我一會,很快給你送達!”

“謝謝啦。”鹿昭依舊帶着笑音的對宸宸講着,臉上卻沒有任何笑意。

從高中往後,鹿昭就再也不是那種心裏有什麽就全都說出來的人。

她越是難受,反而越不想見人,熱情于她來說無用,解釋跟前情提要對她來說都像把刀子,反複割在她的心口。

動物向來都是有什麽傷埋下頭去,自己給自己處理就行了,怎敢奢求會有人類來救它呢?

想到這裏,鹿昭的眼瞳驀地更暗了。

她也有那個不需要自己解釋就明白自己的人。

可她現在要調查那個人就是她。

“咔噠。”

寂靜的空間發出一聲清脆,是玻璃管随着幹冰的融化發出咔噠的聲音。

飄散的白霧橫在鹿昭的視線中,比起剛剛已經少了一大半。

幹冰在不斷熔化,放在中央的東西逐漸變得狀況危機起來。

鹿昭恍然擡起手指,輕輕而陰鸷的拂過這些看起來格外脆弱的玻璃。

她卑劣的想,不管情況如何,只要這東西沒有了,她就還是那個“唯一”,盛景郁也沒辦法離開她。

她才不要恭賀她重獲自由。

她要她永遠都無法離開自己。

“咔噠。”

又是一聲玻璃碰撞的聲音,像是試劑在提醒鹿昭時間不多了。

太陽的倒影折射在這些外殼上,光束刺眼,深深的紮在鹿昭的瞳子。

她真的很想無視它們。

可她卻不甘的發現,作惡好像也需要天分。

她做不到司了了那種吃死了自己不會退圈而肆意打壓自己的卑劣,也做不到鹿絮既要又要的跟自己還有媽媽隐藏了她的私生女十五年。

太陽的倒影折射在這些外殼上,刺眼的紮在鹿昭的瞳子。

她做得最過的卑劣也只是模糊了跟盛景郁約定的那條線。

手指緊攥。

鹿昭整理儲存的動作慢慢吞吞的,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将那些東西按照叮囑放到冰箱。

而宸宸的速度真的很快,她剛調好冰箱冷藏室的溫度,手機就亮了,她要的資料來了。

程辛,三十歲,現任A大生命科學院教授。

碩士博士就讀于U國FASETAEG學院生命科學系,作為導師隊伍主幹攻克信息素類紊亂病征,并自主研發代替試劑,學成歸國,在A大帶領的團隊數次攻克信息素類難題,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國內信息素方向的權威教授。

文件的最後按照年份整齊的列出來了程辛這些年獲得的獎項,洋洋灑灑好幾大行,國內國外都有,中英文混雜的,看得人眼暈。

盛景郁認識這樣的人。

她認識的每一個人無一例外好像都是業內翹楚。

那她自己又是個怎樣的人?

鹿昭定定的看着屏幕裏密密麻麻的字,懷疑壘疊。

可就是這樣她的大腦還是忍不住在想,程辛既然是主攻的方向在各種信息素疑難雜症,那盛景郁的病情是不是就沒有她說的那樣簡單。

日光落在鹿昭的額發間,松散的頭發下蹙起了一層小山。

她又氣又惱,恨自己的思緒跑了題,又恨自己為什麽這樣沒出息。

剛剛心上疼得不行,該是失望的決絕才對。

可為什麽她還是在擔心盛景郁的病情。

她明明……

明明那樣痛恨別人欺騙她。

午間天空中飄過了幾朵雲,太陽消極怠工的藏到了雲彩後面。

實驗室的大門從裏面拉開,程辛結束了實驗,穿着白大褂從無菌實驗室出來。

路過的老師拎着她的外賣過來,看着程辛這幅樣子,主動問道:“小程你這是剛做完實驗?還沒吃午飯吧?”

程辛笑了笑:“是啊,這準備去呢。”

“別把自己弄得這麽辛苦了。”老師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看你實驗室滅燈都滅的很晚,你們團隊這是又開了個新專題嗎?”

程辛略頓了一下,接着搖了搖頭:“不算了,是我的一個私人項目。”

程辛研究什麽,院裏的人即使知道也不甚明白,這位老師慣會摸魚,也不自讨苦吃,只感慨了一聲:“又能賺不少吧,真是年輕有為啊。”

程辛聞言嘴角保持着适當的弧度,一副溫文有禮的Alpha樣子。

只是當兩人互道再見轉身離開後,這抹笑容便倏然消失了。

所有人碰到她都要感慨一聲年輕有為,誰又知道這是她不斷逼迫自己才能達到的結果呢?

她作為醫生将無數性命垂危的人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可她從始至終想救的都只有一個人。

“嗡嗡嗡……”

正這麽想着,程辛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那一個陌生號碼,程辛盯着這串數字看了好一會,眼睛裏并沒有疑惑:“您好,我是程辛。”

“程教授你好,我是盛景郁的合租室友鹿昭,可以占用你一點中午的時間嗎?”電話那頭是鹿昭的聲音。

程辛聞言嘴角真實的揚起了一段弧度,點頭道:“我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我們要在哪裏見面?”

鹿昭:“我已經在樓下了。”

霎時間,程辛嘴角的笑猛地墜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順着鹿昭的話朝窗外看去,就看到樓下綠樹蔭蔽下正站着一個身形瘦長的人。

她的手裏正拿着手機,似乎似乎聽到了什麽動向,驀然擡頭朝樓上看了過來。

精準而猝不及防的抓住了程辛正偷觑向她的眼睛。

小狗難過,小狗超兇

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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