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雨夜的天潑墨一樣的黑,浴室裏的窗戶看不到外面的一點光亮。
外面又刮起了風,吹得院子裏的植物四仰八歪,到處都是淩亂。
明明窗戶密封的嚴實,卻好像有風吹了過來。
溫熱的水洗去了泥土的味道,海風倏然卷過,吹散開荔枝,成熟的快要潰爛的果子發酵成了酒精,凜冽的撲在了盛景郁的鼻間。
唇瓣上的疼痛還清晰如初,盛景郁的視線裏裝着鹿昭注視着自己的眼睛。
那眸子看上去沉沉的,燈光落在上面照不透裏面的情緒,顯得格外壓抑,就連空氣裏的味道也都是壓抑的。
湛藍清澈的水蕩起一層層漣漪,浴室裏安靜的就像是沉入了海底。
恍然間像是有一頭鯨魚游過了盛景郁的身邊,碩大的身軀在深海中發出穿透性極強的聲音,長長的,又悲傷的。
每次接吻的時候都在想什麽?
盛景郁不知道鹿昭問這個問題是為什麽,但她清楚的知道這不是暧昧的調情。
她那咬在自己唇上的動作是真實的抵抗,琥珀色的眸子壓抑又倔強,好像在掙紮回避着不想要印證什麽事情似的。
盛景郁想她是應該給鹿昭一個答案的。
可欲望逞一時歡好,讓人只看得到眼前的肆意,就如墜入海中,越是沉淪,越是看不到海面上清晰的太陽。
盛景郁向來對自己清醒,可唯獨這件事例外。
她籠統的将接吻定義為信息素吸引,心裏卻也明白她不是這樣一個會被氛圍情緒所左右的人,在這之外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可那個原因是什麽呢?
讓她只是因為鹿昭的一個眼神就願意傾身安慰,無法克制的破戒。
講清楚太難。
問題遲遲沒有得到回答,鹿昭捧着盛景郁臉的手也慢慢有些累了。
她就這樣看着那枚被自己咬破唇瓣,蒼白中綻放出紅色分外刺眼,竟讓她有幾分心疼。
卻又恨恨。
盛景郁不知道怎麽講清的停頓在鹿昭眼裏成了回答不上來的心虛。
她是真的帶着目的才吻的自己。
她是沖着自己的信息素來的。
兩股不同的火在身體裏燃燒着,易感期同高燒同期來臨,攪得鹿昭整個人都不是自己。
她的腦袋只勉強記住了自己剛剛得出的那個判斷,捧着盛景郁臉的雙手倏然劃了下去。
這些年來,從來都沒有過什麽僥幸發生在她身上,覺得自己被利用了比相信盛景郁不是這樣的來的更快。
一種巨大的悲傷被敏感的神經放大,像是一道魔咒緊緊的箍在了鹿昭的頭上。
她頭疼欲裂,而偏執則随着每一道裂縫鑽了出來。
盛景郁沒有防備的,驟然被鹿昭壓下了脖頸。
唇是撞過來的,海風卷在溫軟的潮濕下,輕輕一頂就打開了那本就沒有關嚴的齒關。
一池的熱水烘得周圍空氣滾燙,沸沸揚揚的全都落在了盛景郁的唇上。
鹿昭的吻來的很兇,像是沖入城池肆意斂財的劫匪,裹過舌尖的力度毫不收斂。
提子一顆一顆的發着顫抖,青澀的果實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盛景郁從來都沒有被這樣掠奪過,找不到落點的手探尋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落在了浴缸邊緣,沒有撥開殼子的荔枝滾得人舌尖生疼,傷口也在泛着疼意,過去常為掠奪的海風在此時成了安撫她的慰問劑。
明明是這樣猝不及防的獨斷專橫,可淩冽的涼意卻意外的壓下了周圍愈發高漲的熱意。
那風就這樣一層一層的朝盛景郁裹過來,像是鹿昭在失控中還留給她的溫情,令她的暴戾再如何過火,都不至于将她碰碎。
海風與提子交織在一起,凜冽的酒意麻痹過每個人的神經。
扣在脖頸後方的手逐漸向上擡起,修長的手指穿過長發,拂住了盛景郁的頭顱。
鹿昭就這樣于混沌的思緒不全中,封住了盛景郁所有可能離開她的退路,每一下吻都在掠奪盛景郁的氧氣。
她近乎偏執的,要盛景郁留在她身邊。
而盛景郁也沒想反抗,潮濕的熱意疊在她的後背沁出一層汗意。
海風包裹着她,舌尖勾着被推進來的荔枝果肉,于暴戾中沉溺。
而沉溺與瀕死有時候只差一線的距離。
盛景郁愈發的站不住腳,鹿昭卻還沒有要放開的樣子。
氧氣缺缺,稀薄的渡在口中,而她們此刻正吻在一起,盛景郁自己是這樣,鹿昭也一定是這樣的。
Alpha的味道洶湧的讓人迷失,可盛景郁還是強制自己伸出了手去。
掌心抵下一片柔軟潮濕,終于在即将缺氧的前一秒,她推開了鹿昭。
安靜的浴室裏發出水波晃動的聲音,漣漪打破了如鏡的水面。
鹿昭的手還懸在空中,僵持的在原地待了許久。
那濃密的眼睫上正挂着一顆顆剛剛被盛景郁推開時濺落上水珠,折射着光線,在混沌的眼瞳中鋪滿了無法言說的脆弱。
她就這樣注視着那個将自己猛然推開的人,混沌的眼瞳裏驟然浮現出幾分不解:“老師不是需要我的信息素嗎?為什麽我都送給你了,你卻不要了呢?”
易感期的敏感将高燒帶來的身體疼痛一度度的放大,敏感的細胞接觸着背後泛着涼意的瓷制浴缸。
那被兩端熱意催醒的兇獸正撕扯着她的神經,她渾身都在發疼,浸泡在水裏只覺得天地都不明朗。
話音落下,鹿昭整個人都有些晃蕩。
剛剛還擡着的手臂收了回去,接着便無力的沉到了水裏。
盛景郁心上一揪,只是她沒來得及接話,鹿昭就像是又想起了什麽似的,一下恍然,接着開口打斷了她問道:“我忘了,你現在不需要了,對嗎?”
鹿昭的聲音輕輕的,低矮的聲音像是在喃喃自語。
熱氣彌漫在她那一方空間裏,她就這樣坐在水中,像是在自我保護一樣,整個人朝着盛景郁的反方向退着。
水波蕩漾,将鹿昭瓷白的肌膚折射出光亮。
可光太過刺眼,分散的落在盛景郁的眼中,像是快要碎掉的琥珀。
沒有辦法形容。
盛景郁看着鹿昭這個樣子,心口也開始泛起了疼。
而在這之前,盛景郁從來不是一個很能跟人共情的人。
她淡漠的認為自己不過是來這世間走一遭的一個過客,這世間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可現在她真的在因為鹿昭而難受。
被咬破的唇像是豁出了一個貫穿身體的口子,清晰劇烈。
她緊皺起眉頭,再怎麽樣也做不到無視鹿昭此刻的狀态。
“鹿昭……”
擡起的手比劃了一半,接着又落了下來。
盛景郁想擡手問問鹿昭是怎麽了,可是鹿昭根本就沒有在擡頭看着她,比劃的文字前所未有的蒼白無力。
海風在倒湧,淩冽而熙攘從盛景郁的後背簇擁着刮了過去。
削薄的肩頭掉落着細碎的抖動,連帶着從水面擴散開一層又一層的漣漪,盛景郁注意到鹿昭正在刻意收斂她剛剛不受控制釋放出來的信息素。
明明易感期時Alpha的信息素是最不受控制的,可鹿昭還在收斂,刻意的不讓人能聞到。
應該說不讓盛景郁聞到。
你看看,你連主動傷害也做不到。
還跟人家誇下海口,說什麽要徹底标記。
真是沒用的Alpha。
呵。
混沌不清着,鹿昭在心裏發出一聲哂笑。
低垂着的唇角勾起了一點。
近乎同步的,盛景郁的唇角的疼意被放大到了心上。
她隐約感覺到鹿昭的這份失控偏執是沖着自己來的,她明白她需要之後跟鹿昭好好談談,同時也更加迫切要帶她從易感期中脫身。
通過剛剛發生的事情,盛景郁判斷鹿昭似乎還尚有理智。
她拿過手機,飛快的對鹿昭敲道:“鹿昭,我們先把抑制劑注射了好嗎,這樣下去會很危險。”
“老師是在擔心我會危險,還是你這個Omega?”
鹿昭這話裏帶着刺,直直的看向了盛景郁。
盛景郁錯了,鹿昭此刻表現出來的并不是什麽理智。
而是易感期的潛意識完全是根據着Alpha白日裏經歷的事情反映出的表現。
話音落下,盛景郁怔了一下。
這不是鹿昭第一次問自己的想法了,還不知道程辛将她們之間的計劃以怎樣殘酷的方式告訴了鹿昭的她滿目茫然,心中卻已然隐隐泛起了不好的預感。
燈光鋪滿了整個空間,鹿昭于明亮中看着盛景郁。
那是一種警惕,像是受驚的小獸,不再相信人類。
可她又不只是那樣。
那蒙着層霧氣的眸子泛着淡淡的淺琥珀色,就好像還對人類抱有着期待,期待她……
“嘩啦。”
滿池的水忽的順着浴缸的邊緣湧了出來,盛景郁赤腳踩進了浴缸裏。
那水藍色的布料輕盈的漂浮在水面上,一寸一寸的朝鹿昭靠近過去。
她看得到鹿昭眼睛裏的情緒。
也知道她需要什麽。
像過去每一次那樣,盛景郁朝鹿昭走過去。
然後抱住了她。
可此刻的鹿昭不是過去的她,她的自我保護機制已經開啓了,盛景郁的靠近要她下意識的就要掙紮。
可她忘了是她把自己推到了這個角落,使得自己此刻已然退無可退。
浴缸圓潤的邊緣冰涼的靠在她的後背,而她的面前是盛景郁。
灰銀色的瞳子比光要清晰,就這樣直直的落在鹿昭的眼瞳中,無聲中,又像是在回應她的剛剛提出的問題。
——“老師是在擔心我會危險,還是你這個Omega?”
——“你。”
無論是易感期還是發熱期,冗餘的信息素不釋放反而控制,對腺體來說都是超負荷的事情。
盛景郁無比真實的知道腺體健康的可貴,更加不希望鹿昭無論為了什麽事情,傷害她自己。
無論她跟鹿昭之間出現了什麽問題,她都認。
而唯獨她不認的,就是鹿昭自己傷害自己。
明明周遭是念欲缭繞的熱氣,盛景郁卻好似清醒了幾分。
她赫然發現,她好像沒有辦法承受這個Alpha離開自己的痛苦。
深埋于地底的種子兀的鑽出了藤蔓,盤根錯節的順着荒野生長而去。
這是人生第一次,盛景郁有了想要一個人永遠留在自己身邊的欲望。
“騙子。”
“放開我!”
“你不要碰我!”
可鹿昭不信了。
她掙紮着想要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一直在利用自己的Omega,就這樣一遍一遍的說着,一拳一拳的砸在盛景郁的肩頭。
只是就如同她剛剛鉗制住盛景郁一樣,這次換她怎麽也掙紮不開了。
Alpha的力氣比Omega要大的多,而盛景郁卻也只是微微促起眉頭。
沉在水裏的手精準的鉗制了過去,禁锢住了不斷推搡拒絕的手腕。
水花帶起,濺落在鹿昭的唇上,光影頹靡而閃爍。
下一秒,那殘存的水珠便被覆蓋了過去。
盛景郁無言而狠厲。
一下吻在了鹿昭不安分的唇上。
上一章小鹿的話改了,看到大家反饋了,以後文字描述,臺詞普通話了。給大家造成了不好的閱讀體驗十分抱歉,小鴿再努力學學粵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