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光影虛晃,緊閉着的房門徹底敞開。
走廊的燈光落到了寂靜的房間裏來,悄然驅散了午後的寂寥。
“老師,你醒了,好點了沒有?”
比起中午在天臺上的冷然,鹿昭此刻的聲音溫柔了許多,甚至還帶着些許親近的關心。
不知道是鹿昭的存在,還是盛景郁習慣的在別人面前藏起心緒,剛剛心上的酸澀減少了大半,眉眼平靜的點頭回應鹿昭。
聽到盛景郁這話,鹿昭輕吐了口氣:“剛剛真的吓壞我了。”
口吻輕快而熟稔,鹿昭說着就坐到了盛景郁的身邊。
柔軟的床墊輕輕凹下去了一小塊,那環在膝上的手落下了半側影子。
驀然的,盛景郁怔了一下。
這跟她剛剛的夢也太像了,連對話好像也相差不大……
影子一點一點的靠近,頭頂的燈光襯得鹿昭眉眼深邃,也因此看不清她的表情。
更看不清她靠近過來是想做什麽。
撲通,撲通……
夢中的熱意還盤桓着久久沒有離去,盛景郁的心跳得愈發快速起來。
那新生出來的草籽發出共鳴的聲音,像是在吸引小鹿過來采撷。
鼻息撲下了熱意,輕輕地蹭過了皮膚。
可小鹿好像并不舍得踩壞這片剛長出來的草野,鼻尖嗅嗅,接着便繞了過去。
夏日裏稍微攀升上來一點熱意都變得格外明顯,鹿昭的影子落在盛景郁的身側。
接着又略過。
心跳拉長了聲音,鼻息的着落也不過只是幾秒。
鹿昭動作利落,伸過手就來把還放在床上的玩具熊拿到了自己這邊,接着自己剛才說過的話:“老師怎麽可以這樣不顧危險,起碼也要等周老師來了再上來啊。”
鹿昭的話裏有些責備,更多的還是後怕。
她是真的不敢想如果自己跟周煥音來晚了一步,易感期的阿苑會不會對盛景郁做出什麽舉動,明明她的腺體是那樣的脆弱。
盛景郁稍愣了一下。
為着鹿昭的語氣,也為着自己竟這般充滿幻想的将夢境帶進了現實。
心跳裏尚未平息的期待一下一下的提醒着她,提醒着她的荒唐,提醒着她對這個人的欲望。
喉嚨裏剛醞釀出熱意的滾了下去,理智清醒。
盛景郁冷靜的意識到鹿昭知道了,随後狀似自然的擡起了手:“你周老師都給你說了?”
鹿昭點點頭,“嗯。”
她知道周煥音給自己講的故事是盛景郁并不想對人袒露的過去,接着便只是隐晦的表示道:“而且我還從周老師那裏聽了另一個故事,雖然那個故事距離現在很遠很遠,但……”
“能成為阿郁唯一可以聞到信息素的Alpha,我現在感覺很慶幸。”
鹿昭說着,眼睛略略彎了一下。
落日的餘晖比剛剛要燦爛的多,倏然一下全都落在了這人的臉上,彎起的眼睛撒着金光,就像一對可口的腰果。
盛景郁瞧着聽到一聲心口被擊中的聲音,“咔噠”一下,整個人都有些愣。
不只是因為鹿昭的笑,還有她剛剛對自己的稱呼。
“你喊我什麽?”小心翼翼的,盛景郁的手上像是捧了一枚寶貝,比劃的輕緩。
而鹿昭給她的答案清脆,也篤定:“阿郁。”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突然,卻又好像藏在鹿昭腦袋裏蓄謀已久了。
她就這樣注視着盛景郁,聲音有些幼稚,亦或者應該說是恃寵而驕:“我不想當老師的學生了。”
“我也想跟她們一樣,喊老師‘阿郁’,可以嗎?”
盛景郁的右耳裏是“老師,”左耳貼着的卻是“阿郁”。
她喉嚨輕輕滾了一下,剛剛壓下去的念想又被這聲音勾了起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鹿昭喊自己這個稱呼。
明明她在其他熟識的人口中聽得見怪不怪,卻依舊為這一聲心跳加速,就好像将她們原本維持在表面的師生關系也徹底打破了,暧昧的明顯。
“鹿昭,你這是以下犯上,知不知道?”盛景郁平靜的,又克制着,比劃道。
“不可以嗎?”鹿昭微微歪了下頭。
她早就料想到盛景郁是這個反應了,所以也不會退縮。
應該說不會放棄靠近盛景郁的機會。
她要的不只是這個稱呼,而是一個可以讓她喜歡上自己的權利。
即使他們表面還是師生,她也要她們在內核裏不再是這種上下級的關系。
她跟她的朋友一樣喊她“阿郁”。
她也可以跟程辛一樣說“愛她”。
黃昏下的影子清晰,劃過盛景郁的視線,越發的如夢中一樣。
鹿昭就這樣緩緩靠近了盛景郁,故意問道:“難道老師同我接吻的時候是秉承着師之道嗎?”
“你身為老師,這樣的行為可比我這個學生要過分。”
距離在不斷縮進,盛景郁的手不自覺撐過身體向後傾斜。
因此,她無法對鹿昭的話進行辯駁。
也不想辯駁。
琥珀灼灼印在灰銀色的冰川上,兩相各懷心事。
盛景郁順着鹿昭的話往下想去,或許除去這一層身份,鹿昭會更容易喜歡上自己。
正這麽想着,忽而一道柔軟落在了盛景郁的唇上。
鹿昭探手過來,動作輕輕的描摹着盛景郁的唇瓣,眉宇間似有郁郁:“好想聽阿郁也親口喊我的名字。”
“那你要不要吻一吻它,或許或好得快一些。”盛景郁單手比劃着,撩過了鹿昭垂在耳側的頭發。
她的話提着她的傷口,卻不再是過去那樣的避諱。
因為鹿昭的存在,她變得不再避諱。
欲望交織着愛意,空洞的骨架像是要長出血肉一般。
她們誰都不知道對方的想法,清醒也沒有比過去清醒多少。
光在盛景郁的眼中晃了一下,緊接着鹿昭的吻就落了下來。
脖頸鋪落下潮濕的吐息,就如盛景郁說的那樣,鹿昭的唇抹過了她的喉嚨。
是蜻蜓點水一般的點着,卻接着又逐漸往裏添進去力道,像是含了一顆提子在嘴巴裏,吮過才能咬到果皮下的肉。
而就是這樣,鹿昭的動作也格外的溫柔。
風順着肌膚相抵着的溫度四散包裹過來,不像是凜冽的海,帶着一種小心翼翼的歉疚。
這感覺盛景郁察覺的清晰,卻并不想鹿昭這樣。
呼吸被吻過,帶動着視線也在搖晃。
太陽的光在盛景郁的視線中忽明忽暗,而她只想這太陽永遠燦爛。
鹿昭攬過盛景郁腰肢的手緊了幾分,她攆挪向上在盛景郁的唇上點了幾下,輕聲道:“抱歉,把你想成了我媽媽那樣的人。”
盛景郁卻是搖頭。
因為不能開口,比劃也沒有空間,她的搖頭長長沉沉,擡手捧過了鹿昭的臉,似乎在說:“你不必抱歉。”
難捱也好,被誤解也罷,這都是她應受的。
終于可以近距離碰一碰這個人的臉,盛景郁的手細細摩挲過鹿昭眉間。
那灰銀色的眼瞳下藏着疼惜,輕輕挪動的指尖在叢叢濃密中落下微涼。
這并不是健康的人體溫度。
鹿昭輕嗅着她剛剛親手撥動起的味道,腦袋裏的故事一閃而過。
想到那些事情,心就是疼的。
鹿昭不想讓盛景郁一個人面對這些,她不久前被隐瞞着參與其中,所以現在她也比任何人更有資格陪在盛景郁身邊:“阿郁,你不再是一個人了。”
“過去的存在是為了警示人們不要重蹈覆轍,不是讓人們親眼看着卻無法避免,對嗎?”
盛景郁目光恍了一下,她了然周煥音跟鹿昭講了什麽,她剛剛也在夢裏夢到了那些事情。
然而現在夢魇已經離開,可是鹿昭竟然如在夢中一樣,說出的話印在了她剛剛心中所想上,一同面對的話來得及時。
她的痛苦沒有因為她的強大而被人無視。
她的痛苦得來的不再是人們可憐的目光。
這個人總是能做到這樣的恰到好處。
輕而易舉,又萬分珍貴。
輕咬了下唇內,盛景郁唇角帶着抹笑意的對鹿昭點了點頭。
她沒有辦法說話,可眼神遠比手語的比劃要來的清晰。
不由得,鹿昭抱得盛景郁更緊了些。
她試着讓自己克服心底的陰霾,下巴輕輕落在了這人肩上,讓懸空的不安落實在地上:“沒關系,過去的事情等阿郁病好後再講給我聽吧,我想聽阿郁親口跟我說。”
也想聽盛景郁親口喊她的名字,告訴她,她做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欣然來的熱烈,呼嘯着吹拂過了盛景郁的心野,青草絨絨。
只是一個許諾,盛景郁卻感覺好似有什麽動物在她心口歡快的跳着,不知道能不能用興高采烈來形容,也不知道究竟誰是才那頭鹿。
“當當。”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裏突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突兀一下,鹿昭兀的就松開了手。
這個時候還沒有結束下午的錄制,突然來人,讓人不得不警惕:“誰啊?”
“是我,阿昭。”元檸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因為聽周煥音講了,一下午她都有些心神不寧,提前翹了幾分鐘的課,趕了回來。
又似乎是AO有別,即使聽到回應,她也沒有要開門的樣子,就這樣站在門口,訴說着自己的來意:“我聽說阿苑也身體不舒服了,甚至都退賽了,有點擔心是不是你們房間的問題,就想來看看,你是在還午睡嗎?”
鹿昭想起了周煥音剛才跟自己說的這件事最後大事化小不了了之的結局,想來也是給阿苑留一點最後的體面,便順着這個公開的解釋回答道:“昂,阿苑她是真的身體不适,我沒什麽事,你放心就好了,我……”
鹿昭還欲隔門回應元檸的話,有人的影子卻早已悄然靠了過來。
輕輕的一個音節被堵了回去,盛景郁湊過來的眼瞳平靜,唇卻是吻住了鹿昭。
鯨魚:其實可以更直接點,一步到位,喊老婆。
小鹿:老……老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