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盧至桦走後,沈清梧在與世隔絕的沈宅好生歇了兩天,終于有些精神。他性子雖慢,心裏裝着事情倒是毫不含糊,因為八月份各項生意進入淡季,他便不太着急去管,索性躲在房間将養身體,以其能順利地熬過接下來的年節時期。這日清晨他睜開眼睛,照例是倚在床頭,雙手在枕邊摸索一番後取出本閱了大半的大秦帝國來看。書上剛好講到秦惠文王時期,張儀實行連橫之術的事,昨夜看了開頭,他心事全無地往後看,整個房間就只剩下不時翻過書頁的聲音。不知過去多久,寂寞的沈宅迎來一位張姓客人,沈清梧興致不減地翻過一頁後,頭也不擡問道,“哦?他沒說叫什麽名,有什麽事?”三平畢恭畢敬地立在門口,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又蹭了噌發癢的鼻頭,回道,“我忘記問了,那先生提着東西,只說是找您做買賣的。”沈清梧停下動作,他與人交往不多,多數都是些與他相同的公子少爺,便在心裏逐一略過,發現不是留洋就是搬遷,甚至還有半路遭遇不測的,就是想不起張姓的人,便擡頭嘀咕道,“好像沒有和這一號人有過交情啊…”三平拿不準主意,見自家大爺還穩穩坐在床上悠閑翻書,問道,“要不我說您不在?”“等等,”沈清梧阖上厚實的舊書,揭開真絲薄被擡起一只手來,“來者是客,哪有不讓人進屋的道理。”三平上前扶住手臂,他便借力從下床站起身,指着衣櫥的方向示意對方取件衣裳,他自己則緩慢走到洗漱臺前刷牙洗臉,末了取下臺面的精美小瓶,攤開手心倒出些生發油,湊近碩大的鏡子往頭上抹。接過三平遞的衣裳,他扭頭交代道,“你先下去,把客人請進來喝杯涼茶。”三平便咚咚咚跑下樓,幾分鐘後他換下睡衣,用梳子将散下的一縷頭發再次規整了,雖還是有些粗糙,可他覺得不能再耽擱了,這才下樓去會客。張春生已經被三平領進來,拎着一盒不輕不重的禮品,剛好和下樓的沈清梧打了個照面,對方雖不認識來人是誰,見他西裝革履不似普通人,便熱情招呼道,“張先生,快進來請坐。”“喲,沈大爺,叨擾了。”張春生擡眼,就見沈清梧一副長衫打扮,頭發整齊地梳在腦後,金絲細紋眼鏡下,一雙眼睛笑意盈盈和藹可親,斯斯文文,怎麽看,都和傳說中幽居的病秧子差距甚遠。他便将手裏的東西塞給身旁的仆人,樂呵呵往沙發上坐下了。“實在對不住,今日怠慢了先生,外面是不是熱得很?您請先喝口涼茶…”他決口不提緣由,只一通熱情招待,仿佛二人早已相熟一般。咕咚咕咚喝下幾口茶,張春生在這熱情中逐漸忘記了在門口等得不耐煩的事,且因為今日是帶着任務來的,便直接從懷裏掏出一張契約,“沈大爺,鄙人今天專程過來,是為了與您簽這份合同的。”他攤開紙張微微俯身遞過去,就見對方頭發紋理自然,像綢緞似的整齊流暢地歸到後腦勺,當真是個摩登紳士的世家公子,便暗暗嘀咕着,難怪大哥時不時要來這裏造訪一番。“原來是至桦的買賣,”沈清梧撇了兩行字,登時松懈下來,擡眼問道,“他怎麽不親自過來?”忽略掉他眼裏的情緒,張春生擺擺手,滿不在乎答道,“大哥有事脫不開身,他說怕您急着用錢,便叫我先來了。”沈清梧盯着他說完這話,面容柔和開一個微笑,垂下眸子繼續看了兩行,驚到,“不是說好的價錢嗎?”說好的二十萬,合同上卻清清楚楚寫着,三十萬。“來之前他還反複囑咐說和您交情不一般,讓我務必盡量滿足您的要求,”張春生以為他嫌少,便假裝為難解釋道,“不過沈大爺您也是知道的,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就算大哥他再有本事,也總歸要各方打點…”沈清梧驚訝過後,理解了盧至桦的好意,笑意加深,他沒注意對方在說什麽,提筆在末尾簽上了名字。事情了結,張春生掏出提前準備的支票後準備告辭,臨走時仍舊提着兩個盒子,一個裏面裝的,是帶給盧至桦的法國紅酒,另一個,則是給他的兩瓶白蘭地,辛苦他跑這一趟。張春生再三推辭,不過沈清梧只是笑笑,說橫豎自己也喝不上酒,他只能勉為其難接受了。美滋滋地出了沈宅,他對這沈大爺突然多了些不一樣的看法,從前只是聽說,如今看來,也并非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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