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在路上
第81章 在路上
謝瀾也不知道瘋道士那藥是放了多少黃連,苦味從舌頭上一路苦到了心裏面。
自從他醒來就一直含在眼圈裏的水霧化作了兩行清淚,睫羽輕輕一顫,“唰”地就流了下來,幹淨利落。
慕容錦本來就在氣頭上,看着謝瀾哭了,火氣登時沖到了腦門,腳上開始點剎,厲聲道:“沒咽的話就含嘴裏,不準咽。謝瀾,聽話!”
謝瀾叛逆地朝着慕容錦長大了嘴,吐出紅豔豔的舌頭,“啊”了一聲,示意他已經咽下去了。
慕容錦氣得頭昏眼花,氣得想狠狠收拾一頓謝瀾,更想掐死瘋道士。斷了三根肋骨還能這麽作妖,他當初還是下手輕了!
謝瀾感覺到車子在減速,探頭看了眼儀表盤,急道:“減什麽速啊?趕緊地,跟住了啊。”
“我不減速,車怎麽停下來,不停下來你怎麽下去催吐。”慕容錦淡淡地瞥了眼謝瀾,平靜的神情下有種風雨欲來的壓抑。
謝瀾此人最擅長解讀慕容錦的情緒了,忙抓住他的右臂,道:“不用吐,道長那藥吃下去後,我覺得舒服了不少。真的,你信我。”
“哎,慕容小哥你怎麽能不信貧道呢?”瘋道士知道慕容錦停了車後,收拾完謝瀾,接着就是料理他。
他倒是不怕打架,也不怕和慕容錦這種怪物打架。只是不想在自己傷勢未愈,明顯處于劣勢的情況下打架。
他懶散地癱在後座,擡眸看後視鏡,與鏡中的慕容錦對視,攤了攤手,道:“貧道要真的想要謝小哥的命,會直接動手擰斷他的脖子,而不是選擇下藥這麽麻煩的方法。畢竟~”
瘋道士頂着慕容錦仿佛能殺人一般的陰鸷目光,呵呵笑道,“謝小哥可是身嬌體軟的很。”
“嗯咳咳咳咳。”謝瀾被這個身嬌體軟嗆得直咳,他翻了個白眼,不滿道:“喂喂喂,那位道長,身嬌體軟這樣的詞用在我一個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八的大老爺們身上,是不是不太禮貌?”
瘋道士被逗得嘿嘿直笑,狹長的眼睛都眯成了兩條縫了,“謝小哥你可真幽默。”
行吧,這是不信的意思了。謝瀾端端正正地坐在椅背裏,雙手環抱在胸前,冷酷無情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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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睡覺了,你們倆都不要說話,聽見了沒?尤其是你慕容錦,抓緊時間趕路,不要拖行程。”說完之後,他選擇閉麥,嚣張高傲的态度也是相當之欠揍了。
不過慕容錦是着實地松了口氣,謝瀾又能跟往常一樣一戳就炸毛,正說明瘋道士沒有說謊,他給謝瀾的藥确實是能退燒。
既然謝瀾沒事了,慕容錦自然不會針對瘋道士,繼續将後面的瘋道士當個透明人。
那股如有實質的殺氣消失了,瘋道士也樂得輕松自在,他再瘋,一直被慕容錦這麽個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盯着,也是會有壓力的。
他悄無聲息地平移到了副駕那的陰影中,貓着腰,從懷裏掏出個瓷瓶,倒出粒赭紅色的丹藥。
瘋道士從車門的置物箱裏拿出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後就着水吃了丹藥,打了個哈欠,接着閉目打坐。
三輛越野車一路向北,從早上六點到下午五點,穿越了大片荒蕪的沙漠,中間路過一個破舊封閉的小鎮。
他們在小鎮裏唯一的一家民營加油站,花了大價錢給車子補了油,又買了備用油。
在那些皮膚曬得黝黑的鎮民們警惕排斥,又好奇的目光中離開了鎮子,接着趕路。
那之後的路程,雖然不再是一望無際的黃沙,但也是讓人心生煩悶的戈壁灘。
還好,這種幹枯乏味的旅程是有終點的。
下午五點,太陽将落未落,不在刺眼的光芒鋪滿了整片藏藍的天空時,他們也終于結束了今天的旅程。
紮營的地點是韓二爺選的,他吸取了昨夜血屍來襲的教訓。這一次三輛越野車是呈三角形停在了開闊的戈壁灘上。
由車輛組成的空地中支好了四頂帳篷,帳篷也是背靠背拼成了個正方向,四個帳篷的門分別對着東南西北四個不同的方位。
這樣,無論是哪個方位出現了什麽,他們都可以及時知道,并且做好防範。
謝瀾和慕容錦選擇的是正北方向的帳篷,左鄰是韓二爺和瘋道士,右居是大壯和他那燒得渾身發顫的倒黴哥哥。
說起來,他們會選擇在這樣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紮營,還要多虧了大熊。
這個隊伍裏生病發燒的不止謝瀾一個人,還有鬼門關裏走了一遭的大熊。
他屍毒拔得及時,也吃了瘋道士給的解毒丸。可到底是中過毒,遭了把罪,身體虛的很,吹了一點風就發起了高燒。
就算是吃了退燒藥,熱度也沒怎麽降下來,不說燒得神志不清,也是手腳無力,渾身上下不停地打着擺子。
韓二爺接到大壯的信息,了解了情況後,拿出了地圖,看着上面标出的地點,沉思了許久。
最後決定将原定計劃中要趕的路砍了一半,提前歇息在地圖中一個極不起眼的黑色圓圈上。
韓二爺之所以這麽決定,不是不急着尋找謝将軍墓,也不是體恤下屬,而是別無它法,不得不這麽決定。
他當時拿到這份地圖的時候,就是抱着獨吞的心思,那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
正因為如此,韓二爺沒在道上招臨時搭夥的夥計。那些人口風不嚴,怕是他還沒等到地方,就會在路上遇到成批的老熟人了。
那可就不叫倒鬥了,叫他麽的沙漠觀光夕陽紅旅行團了。
自家的夥計用着是安心,可弊端也明顯,那就是有個什麽萬一,人手就會不足,不過韓二爺不在乎。
誰讓韓二爺為人自負,自認為自己風風雨雨數十載,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不可能有翻車的情況。
再者,他手中還握着瘋道士這張王牌,他還真不信了,有瘋道士搞不定的魑魅魍魉。
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那個萬一,它可不就來了嘛。
老賀死了,瘋道士受傷了,大熊屍毒才解又發高燒,這不是雪上加霜嘛。
所以,韓二爺哪怕是急得恨不得在背上插上兩張A4紙當翅膀,飛到謝将軍墓裏,也得按捺住性子,慢下來,再慢下來。
他知道光憑着完好無損的自己、二毛、浩子和大壯五個人,根本不可能完好無損地走出謝将軍墓。
更壞一點的結果是,他都沒等拿到那顆丹藥,就很可能先喪命于墓中的機關,或是僵屍的爪下。
韓二爺絕對不會允許那種的情況發生,所以,他選擇慢下腳步,給瘋道士和大熊養傷的時間。
反正他已經到了地圖上三分之二的地點了,就算是有其他的盤口知道了消息,現往這邊趕,也不會有他快的。
怕是他已經将丹藥拿到手裏了,那些人才能走一半的路。
韓二爺不會将他的滿心算計說出來,或許瘋道士能猜到,不過大壯是絕對猜不到的。
他只會對韓二爺感激涕零,感恩戴德,發誓他們哥倆這輩子都忠心于韓二爺。
當然,這也是韓二爺想要得到的效果之一。
不過這些都不關慕容錦和謝瀾什麽事情,謝瀾在車上睡了一覺後,燒退了,人也滿血複活了。
他和慕容錦紮好帳篷後,就坐在帳篷門口,抱着分到的壓縮餅幹,就着快樂水啃。
壓縮餅幹硬,謝瀾都是用門牙啃下來後,再用磨牙咀嚼。他吃得再慢些,兩腮一鼓一鼓的,像極了屯糧的倉鼠。
大概是嚼得累了,謝瀾握着大半塊壓縮餅幹不啃了,望着逐漸被染成橘紅深粉的天空,拿着快樂水的手肘碰了碰一直安靜坐在他身邊的慕容錦,跟他說了下車後的第一句話。
“慕容,你知道我們現在是在什麽地方嗎?”謝瀾想到一路走過的荒涼,想了想,接着說道。
“不會是韓二爺随便選的地方吧?這路線對嗎?”
慕容錦側頭看謝瀾,那微微揚起一點下颌的側臉,藏匿在漸漸暗下來的昏昧中,模糊了棱角和輪廓,成了一團黯淡的光影。
他覺得胸腔裏死寂了許久的心髒,忽地動了一下,不安的情緒心底緩緩彌漫開。
慕容錦抿了下幹燥的紅唇,向後撐着身體的雙手緩緩收緊,指尖陷進了帆布裏。
他不明白這種感覺是怎麽了,他為什麽會有一種即将發生什麽事情的感覺?
會是什麽?慕容錦的腦中飛速運轉着,他想會不會是那不化骨不聽勸,又來找死?
可他沒有感覺到他的氣息,也沒有感覺到附近有白僵,甚至連野狼這樣的野獸都沒有。
那會是什麽?
慕容錦想不出來,他不喜歡這樣失控的感覺。他慢慢地轉過頭,眉心蹙起道淺淺的痕跡,回答謝瀾問題的語氣卻聽不出任何異樣。
“他是按照地圖走的,沒有走錯方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裏距離最後的終點,也就只有三四天的路程了。”
慕容錦垂下的眼中浮出了深切的懷念,“很近了,這回真的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