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6章
猜不到，就不能放手
唐辰就那樣看着他,看着看着，臉肉眼可見地紅了，像是春天熟透的櫻桃。
他又緩緩把身子轉回去,低着頭碎碎念：“啊……這樣啊……哦……”
戚澤本來很緊張，怕唐辰覺得，他占有欲太強,強到了帶着攻擊性的地步，讓人不适。
看他這樣,卻又沒忍住，嘴角顫了幾下後,笑了起來。
這個人怎麽回事，自己要聽理由,聽了又害羞。
一害羞就不看他,自己轉到一邊去臉紅。
戚澤學他說話：“哦，這樣哦，原來是這樣。”
唐辰也笑了：“這是不是叫吃醋啊。”
戚澤故作驚訝：“你還知道什麽是吃醋啊。”
唐辰：“當然啊,小時候跟着麻嬸兒，也看了好多肥皂劇。”
他的有些感情觀念,就是在這些肥皂劇的摧殘下，被逆反性地建立起來的。
比如肥皂劇老是演一些霸道總裁，愛上小白花，這種戲碼，他每次看都覺得違和。
電視劇裏的霸道總裁,是來進行一對一精準扶貧的嗎？
唐辰越看越逆反，就開始思考到底哪裏違和,然後他逐漸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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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喜歡,和愛,都一定會有緣由。
比如牛郎織女這個故事，最離譜了。
仙女在天上，什麽英俊的仙郎沒看過？什麽才華橫溢的人沒見過？
仙氣飄飄、芝蘭玉樹的仙郎，不得比成天下地幹活兒，渾身臭烘烘的牛郎，強一百倍？
而且，仙女的三觀和品味，都是在天上養成的，而牛郎成天就只知道地裏那點事兒。
他們在情感上，怎麽能産生共振，靈魂上怎麽能有共鳴？
更何況仙女嬌生慣養，是吃不了農村的苦的。
就好像之前他跟戚澤一起去廠區做調查時，城裏長大的戚澤，連一塊爛泥地都不适應，不想沾腳。
這些愛情觀念，也是前段時間，唐辰對戚澤的告白過于糾結的核心原因。
他覺得自己是個牛郎，而戚澤是仙女。
不過現在好了，他要從牛郎，努力變成仙郎，這樣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不光是為了不拖累戚澤，也是為了自己能安心地接受戚澤的喜歡。
兩人插科打诨了一會兒，又說回那個話題。
唐辰覺得，讓伴侶吃醋，就是他做得不好，對方缺少了安全感，于是就安撫說：
“戚老師，你不用擔心的，我很難喜歡上一個人。”
“而且，選定了一個人，就絕對不會再看別的人，這既是對別人負責，也是對我自己負責。”
戚澤定定地看着唐辰，他其實一點都不怕唐辰的目光，會看向別人，因為唐辰不是那種人。
但他厭惡別人觊觎的目光，看向唐辰，一眼都不行。
因為唐辰太好了，很難有人跟他相處下來，會不喜歡他。
唐辰已經這麽說了，戚澤認為自己要是再幹涉，就涉及到了一種，對伴侶的不信任。
所以他只是淺笑着點點頭：“好。”
唐辰又想起什麽：“對了戚老師，我們周末去看城裏看電影，能不能分開走，不一起去？到時候在電影院門口集合？”
戚澤：“？？”
唐辰摸了摸鼻子：“就是覺得，分開走更像是約會，這樣見面的時候，會更開心。”
他眼神閃躲，顯然是有事兒瞞着，戚澤也不戳破，只說好。
—
從小洋樓出來，戚澤去了一趟村裏的小超市，買了一些過年才會用的那種，剪窗花的大紅紙。
之前戚澤送了他一捧玫瑰，他也想回贈戚澤禮物。
但又覺得，買來的玫瑰，沒有戚澤親手栽種、親手剪下、親手包裝的玫瑰，有誠意。
想了很久，才想出做紙玫瑰的法子。
買完紅紙回家的路上，唐辰一直在琢磨，要做多少朵紙玫瑰。
又想，戚老師還給他寫過情書，他也想回贈情書，但他沒什麽文采。
那就簡單寫幾句吧，就寫在做玫瑰葉子的綠紙上。
唐辰沒喜歡過別人，所以他在學着，用戚澤愛他的方式，去愛戚澤。
傍晚的清風很爽朗，唐辰走在田埂上，腳步輕快，臉上帶着笑，眉眼都染着春色。
偶爾有路過的人，同他打招呼，他就笑着揮揮手。
唐辰想着戚澤收到紙玫瑰時，開心的樣子，他就覺得心髒滿滿的，眼睛都彎成了新月。
他扯下路邊的狗尾巴草，叼在嘴裏，哼着歌往家裏走。
到了晚上，唐辰跟戚澤借口說，今天下地幹活兒很累，所以就不去他那兒學習了。
戚澤當時看着手機，只覺得心裏突然缺了塊兒。
卻還是打字回複：那你好好休息
戚澤正是陷入熱戀期的時候，哪怕中午才見過，晚上不見還是莫名失落。
消息發出去後，唐辰回了個好。
戚澤盯着那個好字看了好久，又打字：算了，我不想忍，你出來下
唐辰：好的吧
兩人約好在小院之間，籬笆栅欄缺口那裏見面。
唐辰到的時候，戚澤已經等在哪兒了，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唐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回頭看了看，生怕被人瞧見。
戚澤笑：“幹什麽呢。”
唐辰也笑：“沒有沒有。有事兒嗎戚老師。”
戚澤微微歪頭，眼神帶着小鈎子似的，朝他抛過來：“沒事不能找你？”
他朝唐辰招手：“過來點，有東西給你。”
唐辰就側着身子偏過去，又按照戚澤的指示，伸出手。
随後他就看見，戚澤白皙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上，五指緩緩打開。
似乎有一個東西落在了他手裏。
他還來不及看，戚澤突然手腕轉了個方向，同他手指對齊，然後緩緩插.入了他的指縫間。
兩人的十指，暧昧地交纏在了一起。
唐辰呼吸都輕慢了些，只覺得掌心很燙，指尖有些發木。
戚澤勾起笑：“猜猜是什麽。”
唐辰怔愣地搖搖頭，誠實道：“不知道。”
戚澤還捏着他的拇指玩兒，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骨節，嗓音慢悠悠地：“猜不到，就不能放手。”
唐辰耳尖發紅，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戚澤身後，目光一直是飄忽的。
他有點不想猜，因為他想跟戚澤牽手。
兩人就隔着半人高的籬笆栅欄，牽着手，站在月下僵持着，陷入了一種隐秘的歡.愉中。
唐辰側着身子，也不看戚澤，但他的心跳很劇烈。
戚澤就一只手撐在栅欄上，托着腦袋，饒有興趣地觀察着唐辰。
半晌後，戚澤發覺唐辰腿動了下，應該是站麻了，換換腳，他不禁笑了：“你是要站一晚上嗎。”
唐辰心裏揣着只小鹿，也偏頭看着他笑。
眼裏亮晶晶的，那麽坦誠，明亮，少年意氣又不加掩飾的喜歡。
戚澤覺得恍神，想溺亡在他的眼裏。
半晌後，戚澤嘆了聲，首先抽出手，順帶拿走了唐辰手裏的東西。
那是一顆大白兔奶糖。
上次唐辰在故事會上，跟他講小時候的事兒，提起過這種糖，說那時他很喜歡，可惜只吃過那麽一兩回，還是別人家給的。
戚澤當時就記下了，網購了很多，今天剛到，他就想讓唐辰嘗嘗。
本來還想多忽悠他一會兒，多牽會兒手，但這一刻戚澤忍不住了。
他想要讓唐辰立馬吃到這顆糖，想要立刻看見唐辰眼裏浮現出驚喜和幸福。
在戚澤剝糖紙時，唐辰就說了句：“大白兔奶糖！”
戚澤怕自己手不幹淨，用糖紙包着裏面的糖，遞到唐辰嘴邊：“我家裏還有很多，以後你來回回都有的吃。”
他不想直接把那些零食給唐辰，因為知道唐辰肯定會分給唐虎，也會讓麻嬸兒嘗嘗。
他就想讓唐辰享受獨一份的，不用給任何人分享的。
唐辰就伸着脖子，微張着嘴，去從他手裏把糖含了過來。
戚澤看他露出臉上的酒窩，只覺得心裏都溢滿了幸福，軟綿綿的，甜乎乎的。
直到唐辰卷走那顆糖時，不小心舔到了他的指尖。
戚澤頓時渾身一僵，一股過電般的感覺，從手指瞬時傳到脊背。
讓他頭皮發麻，身子都忍不住顫抖了下。
嘴裏忽然變得很渴，臉也燒得通紅，那是一種充滿欲.望的熱烈。
戚澤連眼神都變得迷離，帶着絲絲縷縷的色氣，直勾勾地盯着唐辰的唇。
唐辰吃了那顆糖，心裏都甜滋滋的。
回頭一看，卻發現戚澤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隔着清皎的月光，那抹視線，卻燙得讓人不能正視。
唐辰在那樣的目光下，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他慢慢地垂下頭，緊張到磕磕絆絆：“那、那個，我先回去了……”
戚澤也不說話，就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
唐辰快步離開了栅欄處，往屋裏走，因為緊張，絆到了一個石頭，差點摔一跤。
他窘迫地回頭，發覺戚澤正抿着唇在笑他，一下更尴尬了，臉都紅了。
回到房間，他又想起什麽，按照慣例，每天問了戚澤一遍：“明天你也想和我在一起嗎。”
戚澤回得很快，回複的也仍然是此前不變的答案：想，明天想，後天想，往後都想，我永遠都想和你在一起
于是唐辰就笑了，繼續折自己的紙玫瑰。
兩人都期待着周末的約會。
期間，唐辰跟餘蘇又一起去賣了次菜。
這次不太順利，因為下雨天路滑，三輪車的輪子老是被陷在泥地裏，去的路上，開得很慢。
由于這次出行下雨，李大爺年紀大了，就沒出門，是唐辰去借的三輪車。
回來的路上，兩人也是騎的三輪，雨下大了許多，視線都變得模糊。
戚澤下了課回家，就一直惦念着唐辰，想着他什麽時候回來。
他給唐辰發了消息，但對方卻沒有回信，應該是還在路上，不太方便。
外面電閃雷鳴的，戚澤放不下，穿了雨衣，又拿了把大傘，往村口的方向接人去了。
此時，唐辰他們的三輪，正陷在一個水坑裏。
唐辰費力地往前騎，車子卻紋絲不動，他沒辦法，回頭朝餘蘇說：“我們下去推吧，看能不能推動。”
這麽大雨，萬一車子淋壞了就不好了，畢竟是借來的。
餘蘇點點頭，跳下車。
兩人都穿着雨衣，還是被淋濕了大半，唐辰在前面掌着車頭，跟餘蘇喊：“我往前面使勁兒拉，你在車屁股後面往前推。”
雨聲太大，嘈雜得刺耳，唐辰扯着嗓子喊：“一！二！推——”
兩人一齊往一個方向使勁兒，來了好幾次，還是沒推動。
餘蘇累得大喘氣，臉色慘白，很難看。
唐辰安慰他說：“沒事，很快就好了，可能是哪裏卡住了。”
他繞着車子轉了一圈兒：“這樣吧，我們托起車身，直接整個擡起來，看能不能行。”
餘蘇只點點頭。
兩人擺好架勢，唐辰又吼：“一！二！擡！”
嘩啦一聲，車子終于從水坑裏被擡了起來。
唐辰松了口，笑笑：“好了，我們慢慢往前走，把它擡出去。”
兩人就一點點往外挪，因為這是個水坑，鞋底又打滑得很，不敢走太快。
結果眼看要挪出去了，餘蘇突然腳一滑，嘩啦一聲，在水坑裏摔了。
唐辰一個人捧不住這麽大個家夥，車子直接栽倒下去。
眼看就要落到餘蘇身上，唐辰喊了一聲，什麽都顧不得了，連忙一把撲過去。
上百斤的車子，就那樣直挺挺地壓在了他身上。
而餘蘇被他護在身下，滿眼震驚地看着他，瞳孔止不住地顫動，甚至失去了聲音。
這時，正巧趕來的戚澤，目睹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被吓得腿都軟了，心髒驟停了一瞬。
他這輩子，從來沒受過這樣的驚吓。
忙不疊地朝兩人過去，戚澤顫着聲問：“沒事吧！”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去推壓在唐辰身上的三輪車。
唐辰看到他，嘴一咧就笑了：“戚老師！我沒事，這個車被水坑卡住了，擋了份力量，落到我身上其實不那麽重的。”
戚澤眼睛都紅了，他推那個車，卻怎麽都推不動。
這場雨，昨晚下了一整夜，泥地上的泥都被泡得稀軟，腳踩下去都要陷到腳脖子，更何況是車。
要不是菜這東西，大家天天都要吃的，他們不送，客戶今天就沒菜吃，唐辰也不會冒險在這種爛天氣出門。
戚澤急得團團轉，他看着車子壓在唐辰背上，跟有座山壓在他心上一樣難受。
在他無計可施時，一個人影過來了。
唐虎穿着雨衣，看到三人這場景，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他長得壯實，比唐辰還壯，直接過來，朝戚澤示意，兩人一人擡一邊，車子很快就被擡起來了，放到了一旁。
唐辰這才從地上爬起來，他聳了聳背，覺得好像沒什麽大事。
又朝唐虎笑：“虎子也來了！”
唐虎一臉吃了屎的表情：“你是不是有病？！這麽大的雨，還送什麽菜！死外邊算了！”
他說完就氣沖沖地走了。
唐辰也不介意，沖着他背影喊了句謝謝。
做生意嘛，就是得吃苦，刮風下雨都得跑生意，不然錢哪兒那麽容易賺的。
這一回下大雨，他們可以不去送菜，但顧客們對他們的印象肯定就不好了。
人家都付錢了的，日期也是固定的，到了今天，家裏都沒菜了，就等着他送菜呢，他要不去，那人家心裏難免會有疙瘩，這是屬于他們失信了。
做生意信譽是最重要的，唐辰就是看中了這點，跟餘蘇商量，餘蘇也同意了的。
這次他們過去送菜，大家都非常感激，态度明顯親切許多，以後這條生意線，也就穩了。
唐辰推着三輪往前走，餘蘇在車屁股後面推。
戚澤跟唐辰并排走在一起，他始終沉默着，沒有說話。
唐辰試圖跟他搭話：“戚老師，這麽大的雨你還出來啊。”
戚澤沒看他，咬牙切齒：“我出來看一個傻子。”
唐辰歪頭看着他笑：“我還以為你是來接我的呢。”
戚澤心口郁結，堵着一口氣，懶得跟他說。
等到了岔路口時，餘蘇要分開走了，他突然跑到唐辰面前，看了看戚澤，欲言又止。
戚澤心裏了然，對唐辰說：“我先回家等你，你把車放了，直接來我家裏，我家有藥。”
他說完就自己走了，留下餘蘇和唐辰兩人在原地。
餘蘇心裏不是滋味，神情複雜地看着唐辰，張了張嘴，又閉上。
唐辰眨着眼：“是要說謝謝吧，沒關系的。舉手之勞。”
餘蘇喉結滾動：“要謝的。不好意思，添麻煩了。”
唐辰大大方方的笑：“沒事，說不準下回我有啥事兒，還需要你搭把手呢。”
餘蘇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半晌呼了口氣：“算了，不說了，改天見。”
走前他又想起什麽：“你的背，去醫院看看，我出醫藥費。”
唐辰：“真沒事，我都不覺得疼。”
餘蘇不再說什麽，提着厚重的腳步在大雨中離去。
唐辰路過李大爺院子的時候，把車還了，這才去小洋樓見戚澤。
戚澤已經換好了幹淨整潔的衣服，頭發濕漉漉的，脖頸上還搭着一條毛巾，就坐在門口等他。
唐辰一看見他就笑眯了眼：“我來了。”
戚澤點頭，拉着他往屋裏走：“把衣服脫了我看看。”
唐辰微怔，又笑：“不好吧。我真的沒事。”
戚澤卻很嚴肅：“我沒跟開玩笑。”
唐辰小心翼翼地：“你生氣了嗎戚老師。”
戚澤不說話，就看着他，唐辰只能妥協地磨蹭着，把衣服脫了。
戚澤就繞到他背後去看。
男生的背很挺闊，一條背溝從寬厚的肩膀，延伸往下，最後沒入褲腰之中。
麥色的肌膚，看着就很健康有力。
在他背中央的位置，卻有一條被三輪車壓出的印子，有點深，但好在沒出血，只是紅了一塊兒，估計沒啥大事。
戚澤皺着眉，伸出手，指尖沿着那條紅印子，從左往右緩緩滑動。
唐辰就感覺背上，像是被羽毛掃過一般，癢得不行，讓他腰都忍不住繃緊，抖了幾下。
他耳朵緩緩變紅，不好意思地說：“戚老師，好了嗎。我感覺不疼，是不是沒事。”
戚澤聽到他說‘沒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想起自己之前那一瞬，被吓得大腦都充血了，頓時有些生氣，手下的力道重了很多。
唐辰沒忍住，哼出了聲，然後他自己先被吓一跳。
這是什麽！他怎麽還會這麽叫！
好羞恥，太羞恥了，他脖頸子都紅了。
戚澤卻沒心思想那些，把沙發上的毛毯，披到他身上，語氣也不大好：
“你做事能不能考量一下，萬一當時那個水坑，沒把車卡住，那可是幾百斤重量，把你壓殘了怎麽辦？”
唐辰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愣愣的望着他：“我考量過了啊，如果當時我不接住三輪車，那餘蘇就會受傷。”
“我身體比他強壯，力氣也大，我不怕的。”
戚澤頭疼地捏着太陽穴：“你不怕？這是你怕不怕的問題嗎？”
“你能不能，遇到事首先考慮你自己？”
那一刻，現在戚澤都覺得心驚膽戰地後怕，他真的寧願唐辰，是個自私的人，遇到危險，會丢下夥伴，只顧着自己跑那種人。
但戚澤又明白，他喜歡的，就是唐辰的善良，喜歡他樂于助人，總是為別人考量。
如果唐辰真那麽自私，那他就不是唐辰了。
每個人，在遇到困境和危險時，都會期盼有一個人能拉自己一把，救一救自己，而唐辰，完美地符合了所有受害者的期待。
他就好像是降落在人間的天使，只要你朝他伸出手，或者你在他面前遇到困難，他就會不計回報地拉你出苦海。
戚澤曾經在被校園霸淩時，他腦子裏也幻想過這麽一個偉大的英雄，所以他知道，對苦難的人來說，唐辰就是一道光。
所以，他根本不忍心去指責這樣的唐辰。
唐辰也是他的救贖。
戚澤只是，生自己的氣，他不知道該怨誰，只能怨自己腳步慢了一步。
話說道一半，他不說了，背對着唐辰，閉上眼胸膛不斷起伏。
唐辰還是第一次，見到戚澤發脾氣，心裏有些難過。
他不知道戚澤為什麽這樣，但他感覺戚澤也很難過：“你是不是現在，不太想跟我說話。”
戚澤平複着心緒：“你為什麽，不能心疼下自己？任何時候，哪怕是要救人，也應該以自己的安全為先。”
唐辰垂下眼：“可那種情況，我來不及想。”
在唐辰聽來，戚澤似乎句句都在指責他，指責他莽撞，愚蠢，沖動。
這讓他有些傷心，整個人像只聳拉着耳朵的大狗狗。
他很想問問戚澤，是不是覺得他沒有腦子，很蠢。
是不是認為他很傻，是不是……有點後悔跟他在一起了。
但又怕聽到戚澤說是，那樣他會更難過。
唐辰：“我先回去了。”
他抓起沙發上的衣服，随意套在了自己頭上，有些無精打采地出了小洋樓。
等唐辰人都不見了，戚澤才回過神，他看着剛才唐辰坐過的地方，還有被疊成小方塊的毛毯，心裏不是滋味。
是他說話太重了嗎。
但他已經盡量克制了，也沒說什麽重話吧。
戚澤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揉了揉頭發，希望唐辰聽進去他說的話了。
又想起明天就是周末，就是兩人約定好看電影的日子。
戚澤想了想，決定明天看完電影後，帶唐辰去玩兒點別的，哄哄他。
唐辰不是小孩子了，也許不需要哄，但戚澤覺得，照顧好戀人的情緒，是自己的責任。
于是他拿出手機，開始看地圖，查資料，想提前做一做攻略。
但在傍晚時，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學生家長打來的，說是今天放學後，孩子沒回家，都這個時辰了，孩子可能不見了。
戚澤在學校裏擔任了班主任，家長有啥事兒，都會找他。
聽到這種消息，戚澤立馬站起身，開始換衣服，穿雨衣，一邊安撫家長情緒，一邊說發動大家都去找找。
外面這麽大的雨，真怕孩子遇到啥事兒了，家長擔心得不得了。
此時唐辰正在堂屋裏，跟麻嬸兒他們吃着晚飯。
今天從小洋樓回來後，他就一直焉噠噠的。
麻嬸兒吃着飯，一邊問他：“辰子，今天這麽大的雨，沒耽擱送菜吧。”
唐辰搖搖頭：“去的路上挺順利的，就是回來時，不太順利。”
麻嬸兒看向他：“回來時咋了？”
唐辰又看向唐虎，麻嬸兒不知道啊？
他還以為，唐虎當時能及時趕來，是麻嬸兒叫他來的。
所以其實麻嬸兒不知道他們在路上出了事兒，唐虎是自己看見外面下雨了，就來接他的？
要知道，以前發生這種事兒，唐虎只會幸災樂禍，就算唐辰真死外邊，他都不一定能多看兩眼。
唐辰突然就笑了，心裏有些高興：“回來車焊進水坑裏了，幸好虎子和戚老師來了。”
唐虎不自在地埋頭刨飯，當什麽都沒聽到。
麻嬸兒卻是奇怪地看了唐虎一眼：“你還能有這好心呢？”
唐虎啪地把碗往桌上一放，語氣沖沖地丢下一句吃飽了，然後回房間去了。
唐辰也匆匆吃完飯，鑽進自己的房間，把戚老師給他的一盒巧克力，倒了半盒出來，拿着剩下半盒，去敲了唐虎的門。
說實話，他還是真有點舍不得。
以前別人給的啥好吃的，唐辰都是毫不猶豫分給唐虎和唐雪雪，但不知道為啥，戚澤給的東西，他就是不想分出去給別人。
唯獨戚澤給的東西，他想要獨占。
但今天，唐辰覺得自己需要拿出誠意，只好忍痛割愛了。
敲了好幾下，門終于被不耐煩地打開了。
唐虎面色不善：“敲屁啊。”
唐辰笑嘻嘻地把巧克力遞過去：“好東西，好吃的，給你嘗嘗。”
唐虎臉色怪異了瞬，絲毫不跟他客氣，直接把盒子一把拿過來：“老子不能白幹苦力。”
他收了東西，又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唐辰心裏樂開了花，他知道唐虎一直都是嘴硬心軟，這個樣子其實就是對他示軟了。
就像是這麽多年，唐虎一直說要把他趕出家，讓他滾出去，但從來沒真正動手，對他幹過什麽惡劣的事。
唐虎嘴上經常不饒人，陰陽怪氣嘲諷他，但實際上，這人也沒真正做過什麽，傷害唐辰的事。
唐辰樂滋滋地回到自己房間，拿起手機，又想到了戚澤，然後情緒飛快地低落了下來。
明天就是他們約好，一起看電影的日子了。
也不知道戚老師會不會記得。
唐辰給戚澤發了消息，問他明天大概幾點出發，他們幾點在電影院門口見面。
然後他趴在床上，等了很久，但始終沒等到戚澤的回信。
唐辰心裏越來越失落，有一種恐慌。
戚老師不會真的覺得，他很蠢很莽，突然看到他農村人不大有腦子的那一面，開始嫌棄他了吧。
但他又覺得，戚澤不是那樣的人。
戚澤也有戚澤的好，那就是，他從來不歧視弱者，也不歧視比自己差的人。
他永遠待人都溫和平等，他的目光，從來不夾雜着嫌棄。
來到農村這麽久了，所有村民們，對戚澤，都是好評，談到他都是誇贊較多。
唐辰可從來不認為，自己能跟戚澤這麽優秀的人，談得來，相處得好，是因為自己牛逼。
那不是的。
如果能跟一個比你優秀的人，相處得很舒服融洽，絕對不是你自己牛逼，而是優秀的人，人家有向下兼容的寬廣胸懷，和大格局。
顯然，唐辰認為，自己就是被戚澤向下兼容的人。
嗯，這點也是戚澤的好，唐辰覺得自己應該給他加分。
思緒又拉回來，所以，今天戚澤生氣，一定有別的原因，只是他腦子不靈光，想不到。
在唐辰滿腦子跑火車時，手機震動了下。
他以為是戚澤，滿心歡喜地抓過來，卻發覺是餘蘇，難免有些失落。
餘蘇問他：今天有傷到哪兒嗎，去醫院看了嗎
唐辰打字：沒有沒有，一點傷都沒有，不用去醫院的
如果有受傷，戚澤一定會幫他處理，想起當時戚澤看見他的傷口後，松了口氣的樣子，唐辰就知道自己沒事兒。
餘蘇：嗯，下回別做這種事了
唐辰：沒事的，我就順手，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餘蘇沉默了會兒：如果下次發生這種事，請你別管我
唐辰一怔，敲着屏幕的指尖，都有些猶豫了。
餘蘇：如果你因為我，被弄得殘疾了，或者受到重大傷害，那我會愧疚一輩子
餘蘇：比起那樣，我寧願我自己去扛
唐辰也不知道該怎麽回了，所以他是做錯了嗎？
為什麽戚澤指責他，餘蘇也這麽說。
是不是他在做好人的時候，太過自我了，其實也應該考慮下被救的人，會背負多大的心理壓力呢？
唐辰嘆了口氣，這年頭好人也難做啊。
餘蘇：但我還是很感激你的，謝謝，真的
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麽毫不猶豫地，選擇他，還是在那樣危險的時刻。
唐辰打字：如果下次有這種事，我還是會救你的，但我會考慮一種讓兩人都比較安全的方法
唐辰：我救你，只是因為不想看到，有人在我的眼前受傷
唐辰：如果那種情況下，我毫無作為的話，那我也會自責，會愧疚。所以我救你，跟你無關，只是為了我自己，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此時餘蘇躲在被窩裏，看着這句話，心裏動容地柔軟了下。
這個人說着‘跟你無關’，卻又說‘你不要有太大心理壓力’。
字字句句，都還是在為別人考慮。
餘蘇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了，在他眼裏，唐辰從一個沒腦子的傻大個，進化成了一個有腦子的小太陽，但有些爛好人。
但，世界上就是需要這種爛好人的不是嗎。
不然這個世界，會多無望啊。
街頭的流浪小狗沒人喂，餓得骨瘦嶙峋，屍體在垃圾箱發臭；
發病倒地的大爺沒人救，人們冷漠地從旁邊路過，眼睜睜看着他斷了氣；
孕婦擠公交沒人讓座，殘疾人過馬路，沒人扶……
光是想想這些場景，就覺得，人間是個煉獄。
餘蘇淺笑了下，還好世界上有爛好人存在。
說得好聽點，那叫良善之人。
餘蘇想了想，打字：嗯，謝謝你
兩人沒再聊天，唐辰這一晚，抱着手機輾轉反側。
到了第二天，他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結果戚澤仍然沒回信，這讓他心裏一咯噔。
戚澤還在生他氣嗎？
唐辰心裏堵得慌，擡頭看了眼小洋樓，然後開始發呆出神。
直到麻嬸兒叫他，他才起床去幹活兒。
吃完早飯，唐辰按照之前的計劃，抱着他做的紙玫瑰，坐上了去城裏的巴士。
萬一戚澤已經先去電影院等他了呢？
唐辰又打起精神，等到了城裏，他拿着手機導航，找到了跟戚澤約好電影院。
他們約定的時間，是上午十點，現在已經上午九點多了。
看來戚澤還沒來，那他等一等吧。
唐辰站在電影院門口，等了一會兒，原本就陰沉沉的天，突降大雨。
他穿得單薄，又沒有帶傘，就往屋檐下站了站。
唐辰想直接給戚澤打電話，但他從昨晚就有些失魂落魄，早上出門，手機都忘了充電。
現在還有百分之三的電，他看着就着急，只能省着點看時間用。
此時，戚澤陪着學生家長，找了一晚上的小孩兒，身心俱疲。
一直到上午快九點時，他們才在一個土洞裏找到學生。
那小孩兒，昨天放學回家，腳踩滑了，掉進了那個土洞裏，還崴了腳，爬不上去，就那麽過了一夜。
還好土洞是內凹的，可以讓他躲雨，除了腳，倒也沒多大問題。
等把學生送回家，戚澤才猛然想起，今天跟唐辰約定了一起去看電影。
他了解唐辰的性格，肯定會早早過去等他。
所以戚澤甚至沒顧得上回家換件體面的衣服，直接就一路飛跑着去了村口，巴士一來，他立馬就上了車。
等坐穩後，車都開了，戚澤才想起手機沒電。
他煩躁地嘆了口氣。
真是熬了一晚上，奔波勞累了一晚上，腦子也不清醒了，竟然忘了手機沒電。
戚澤向車上的其他乘客，借了手機，第一時間給唐辰打電話，說自己要晚點去。
結果電話撥出，剛接聽還沒兩秒，就挂斷了。
再打，那邊已經是撥打的手機已關機。
戚澤閉了閉眼，又睜開，手搭在眼睛上，整個人有些脫力。
此時唐辰站在電影院門口，看着驟然關機的手機，半張着嘴沒回過神來。
這麽倒黴？
剛剛是戚老師打來的電話嗎？
但好像是個陌生號碼。
唐辰看了眼對面廣場上，電子屏幕上的時間，已經快十點了。
戚老師還是沒來，他的失落已經難掩。
是還在生氣嗎？所以不想見他？
唐辰突然就想起，他第一次跟戚澤進城，剛好是個七夕，看到隔壁情侶吵架，男方丢下女方走了，當時戚澤好像說，那樣很正常。
說是情侶生氣時，不想看到對方，所以就會分開一段時間，各自冷靜。
所以戚澤也是那種，生氣時，會把他丢下的嗎？
唐辰垂下眼，看着自己腳尖。
電影院的保安，看他在這兒抱着一束紙花，站了挺久了，就同他搭話：“诶，哥們兒，等女朋友？”
唐辰勉強扯出一個笑：“嗯吶。”
保安：“你的花，都被飄雨打濕了，要不進來坐會兒？”
唐辰忙低頭看自己的花，有些心疼地往懷裏抱了抱，這才說：“不了，我怕他萬一到時候來了，沒在門口看見我，會以為我沒來，然後失望地走了。”
保安：“你倆約的啥時候啊？”
唐辰：“十點。”
保安一樂：“你看看時間，都十點半了，人還是沒來，你女朋友不會忘了吧？”
唐辰睫毛微顫：“應該不會。”
戚澤記性一向很好。
保安替他想了會兒：“那你倆，是之前吵架了？”
唐辰一怔，吵架了？算嗎？好像算吧：“應該是。”
保安嘆了聲：“那對方估計不會來了。吵架的情侶，都這樣。你還是回去吧，看你穿得少，在這兒站着多冷啊。”
都已經十月中旬了，還有人在暴雨下，穿着單衣，可不得冷嗎。
唐辰搖搖頭：“我等等他。”
保安不說話了，無奈地進去了。
直到十一點時，唐辰看着漫天的大雨，才突然有些委屈。
他想，他昨天是不是忘了問戚澤那個問題——明天也想和我在一起嗎
他好像沒有問，以前他每天都問的，唯獨昨天忘了問。
是因為他忘了問嗎。
萬一昨天的戚澤，會給出否定的答案呢。
唐辰垂下頭，用手理着懷裏的紙玫瑰，大雨模糊了他的臉，路過的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站在門口，在來往都是成雙結對的人群中，顯得格外的孤單，和落寞。
唐辰不知道自己已經站了多久了，就是覺得，腿有點麻。
就在他準備動一動腿時，一擡頭，突然看見有個人在雨中狂奔。
那人慢慢近了，身形逐漸清晰，臉部的輪廓也逐漸明朗。
唐辰原本暗淡的眸子，一點點亮起顏色。
等戚澤終于跑到他面前，兩人看着對方，無言相對了半晌。
唐辰突然緩緩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像是大雨中的向日葵，散發着溫暖和陽光的味道。
随後他歡快地說：“你來了！”
戚澤一怔，眼眶緩緩發熱發酸，心裏湧起難以言表的情緒。
有人在大雨中等了他很久，失落了很久。
但在他來了後，卻仍然揚起幹淨明朗的笑臉，開心地對他說——你來了！
作者有話說：
發覺戚老師和辰子在一起後，好多寶都跑了QAQ
所以他們在一起後，大家就不想看了嗎，大家只想看在一起前的拉扯嗎QAQ
好吧，也許是我寫得太難看了暴風雨式哭泣.jpg）（随地打滾.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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