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命運篇5

夏初,月三與小艾到達準南,天氣極不穩定,剛剛還風和日麗,陽光融融,轉眼已是狂風攜着鋪天蓋地的厚重烏雲而來,天地瞬間變成黑夜,但是雨卻還沒有落下來,趁着這點時間,月三與小艾趕緊跑,以期能在這荒野裏找個廟什麽的躲下雨。沒過多久,雨嘩啦啦的開始從烏雲上往地下倒,砸在身上居然還有點痛,小艾雙手抱着頭,希望頭發不要淋得太濕。

小艾眼尖地發現了前面的一幛屋,興奮地大喊,“前面有個屋,快看。”

風雨聲太大,月三也只能用喊的,“看什麽看,還不快跑!”

月三與小艾飛奔進屋裏的時候,兩人都淋了個半濕。頭發都成了一縷一縷的。

兩人一擡頭,看到中間的一尊佛像。

月三不禁念叨了句,“原來是個破廟”。

小艾不禁念叨了句,“原來是個破廟”。

月三往地上一坐,打了個轉兒,盤腿坐着看外面狂暴的天氣發飙。

小艾往地上一坐,打了個轉兒,盤腿坐着看外面狂暴的天氣發飙。

月三手撐着側臉,長長的嘆氣。

小艾手撐着側臉,長長的嘆氣。

現在外面,除了狂風暴雨,還有雷鳴電閃。月三與小艾只能坐着發呆。

“風雨凄凄,雞鳴喈喈。風雨潇潇,雞鳴膠膠。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小艾看着外面愁眉不展,實在無聊極了,開始背詩,“風雨如晦。。。。。。”

月三忽然問,“你知道風雨如晦是什麽意思嗎?”

“風雨,晦,就是黑暗,現在外面的情況就叫風雨如晦。明明是下午,卻下雨下得跟晚上一樣的。”

“這詩也有其他的解法,有說是女子孤獨等待,凄苦不已,漢代的《毛詩序》的解釋則是‘亂世則思君子不改其度焉。’因此也用來說明世事黑暗,前途風雨路阻。”

“公子解得好!”突然傳來從角落裏傳來倉老的聲音。

小艾駭了一跳,手撐着,歪着身子伸長了脖子朝聲音傳來的角落裏裏打探。

角落裏的黑影動了動,小艾忙收回身子,往月三方向傾斜。

角落裏的人持續移出,借着從門口透進的昏暗的光,小艾終于能夠看清,這是一個衣衫褴縷的大伯。

小艾又湊了過去,好奇的問,“你是乞丐?”

“啪”,小艾又被月三拍了下腦袋,“沒禮貌!”

小艾吸取了教訓,這次換了措詞來問,“大伯,你是乞丐?”

月三簡直扶額。

倒是乞丐大伯寬容地笑了,“兩位是父女?”

月三搖頭,“不是”。

小艾猛點頭,“是”。

睢着這一幕,乞丐大伯莫名地覺得很好笑,于是呵呵呵地笑了出來。“剛剛看到兩位進來時的動作,就跟一對提線木偶似的同步,就以為是對父女了。”

小艾立時對這乞丐大伯很好好感,湊得更近了問,“我們長得像嗎?”

乞丐大伯居然很仔細又認真的觀察了起來,然後說,“從面容上看,倒看不出什麽。”

“是嗎?”小艾聽了,有點悻悻地坐了回來,抱着膝蓋。

等小艾的好奇心好作完了,月三才開口,“聽您說話,像是來自知書識禮之家的樣子,何以流落至此。”

“哪裏稱得上書詩之家,只不過上過幾天私塾而已。”

“那您的家人呢?”小艾又冒了出來。

“我妻子在我賣完家産前就已經因病去世了,走了也好,免得跟着我受苦,沒了家後,我就帶着女兒在此流浪,前些時候,女兒也因急病去了,可恨我這個做父親的,竟不能為女兒好好修一修墳。”乞丐大伯聲音裏滿是滿是滄桑無奈,對死別的痛苦。

小艾一下子不說話了,連自身都開始變得哀愁起來,風雨如晦,乞丐大伯正走在這樣一條看不到燈火的風雨路上,凄涼不已。

乞丐大伯也許是難得有人說話,一下就唠開了,“本來家中有幾畝薄田,聖上自登基以來,一直薄賦尚儉,我們日子也還過得去,可是後來,父母相繼生病,撐了幾年,就去了,家底也都快光了,又趕上收成不好,妻子一時着急,那段時間,總是風雨交加,妻子也生了病,沒多久便撒手人寰,只剩下我與女兒兩個人,地也已經賣盡,作為一個農夫,卻無地可種!沒辦法,只能去租種富人家的田莊,此地田産多是高門士族所有,租金收得重,我又借了些利錢,一年下來,連地也租不起了,無奈之下,只能帶着女兒來城裏賣藝。”

小艾這才注意到乞丐大伯身邊有一把二胡,“你會拉二胡?”

“會一些,本來想為二位拉一曲,只是二胡音色沉重,此時本已是凄風苦雨,就不徒增二位愁緒了。”

月三終于插進了話,“聖上自關東而來,對這江南高門士族,一時也動不了手,你向誰借的利錢?”

“就是我租地的東家,也是此地士族,陸家。也就是我賣地的買方。三倍的利錢。”

小艾又不懂了,“三倍的利錢,要怎麽算?”

“意思就是我借了五兩銀子,一年後,我要還十五兩。”

小艾跳了起來,義憤填膺的,“太過分了,這可是銀子哎!簡直就是在搶!”

月三歪撐着頭,看着情緒激動的小艾,“要不怎麽叫利錢,這可是白紙黑字寫好了,雙方都摁了手印的,不然你還想怎樣,想去要回來啊?”

月三倒是提醒了小艾,小區眼睛骨碌碌轉了幾下,在旁邊蹲下,“那我們就去要回來,好不好。”

月三看着小艾,忽然一伸手,小艾都來不及躲,臉就被掐住了,“你是不是看我在這裏,什麽事都敢做出來啊?你這哪叫要,分明是去搶!”

小艾努力與月三的大手作鬥争,“嗯!唔!喚手啦!”

風雨來勢兇猛,去得也快,現在外面已是陽光滿地,樹葉都在閃爍着水光,一片欣欣向榮。小艾做了個重大決定,帶着打手月三去陸家搶,啊不,去要回錢。小艾确認了一遍,“淮南城陸塘寧波路,走到底那一條巷,連着另一條路,都是陸府,對吧?”

乞丐大伯點了點頭,神色還是十分不安,期期艾艾地說,“要不,還是別去了吧?”

“大伯你就在這裏等着吧!”小艾一揚頭,意氣風發,帶着月三踏出了廟門,小艾覺得背後的佛祖一定盛開了金色光芒,為其送行。

小艾與月三終于找到陸府有人守的一扇中門了。其他的大門都緊閉不開。

小艾先是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去,盡量顯得穩重,“請問,貴府主事的是誰?”

守門看到一個小孩子來問話,背後還跟着一個大人,衣裳略顯舊,還帶着劍,第一感覺就是,對方是來打秋風的,于是守門人就沒好氣了,“你又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問你們陸府管田産收租地契的是誰?”

守門人見對方不肯好好說話,也懶得理了,轉身就走。

小艾見此,“唰”地一聲,黑刀出鞘,刀尖指向守門人的腹部,小艾微笑着說,“我不是開玩笑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我的問題嗎?”

守門人哆哆嗦嗦的,“殺人是犯法的。”

“陸府主事強收高租金放利錢,害得人家活不下去啦,我只是來講道理的,也沒打算殺你,只是讓你告訴我主事是誰而已。”小艾耐心地解說,免得這人被吓得不能說話了。

“是,是環二夫人。”

“現在在哪裏,帶我們去。”

“總之在內院就是,我也不知道在哪,我只是個守門的,不能進內院啊,也不能帶你們進去。”

這樣啊,小艾收起刀,那我自己去找好了。手一招,示意月三跟上來。

小艾一路強闖內院,仗着手中的利刃不停地脅迫人,利用月三擋聞訊趕過來的家丁護院。月三總算見識到了,什麽叫雞飛狗跳。

小艾與月三成功在秋梧菀內攔到了環二夫人,那些從來踏入內院一步的護院也都圍了過來。

環二夫人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哪裏來的狂徒,竟敢擅闖私宅!”

小艾搶着說,“我本來想好好請人通報的,可是你們沒人理我!”

月三一把把小艾拎了回來,不許她再說話,免得把事情弄得更糟,雖然他們要幹的,本來就是件很糟糕的事。“貴府高門,非此方法進不來,還請原諒。事出有因,我們是為了一個叫陳安的事而來,三年前他将地賣給了貴府,而後又租種了貴府的地,繼而借了五兩銀子的利錢”

一說到利錢,環二夫人突然打斷,對着身後人吩咐,“叫護衛都不要圍在這裏,一群男人,擠在這女眷居處像什麽話!”

環二夫人旁邊一個侍女立即走出來,去打發護衛。

月三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容易才想起剛剛自己的話,“陳安為了還三倍的利錢他已經一無所有,三倍利錢怎麽想都覺得太高了,希望貴府能便宜點兒,将他還的利錢退回一點兒。”

“利錢的事是有契約的,他自己也同意的,咱們可沒逼他。你們這樣來要錢,未免也太可笑了點。”

要錢?小艾大聲說,“你沒聽懂我們的暗示嗎?我們就是來搶回錢的,有什麽可笑的。外面那麽多的護衛都沒用,不給我們是真的會動手搶的哦!”

月三一巴掌就把小艾拍了回去。

環二夫人氣得簡直想笑,然後就真的笑了笑,“你們就不怕我報官嗎?”

官府都對月三客客氣氣的,我們才不怕呢,小艾暗想。但是小艾沒有說出來,月三交待過,這件事是不能說的。所以小艾換了句,“才不怕,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月三不由皺了皺眉,“哪裏學得這種粗俗俚語?”

小艾吐了吐舌頭,“在茶樓裏吃飯時聽到的”。

月三現在沒空管這個,回過頭也微笑着對環二夫人說,“鬧大了只怕也不好,否則夫人就不必支開那些護衛了,這利錢的事想必是夫人的秘密錢袋。”

剛剛出去支開護衛的侍女已經回來了,見到兩方僵持不下,不由拉住了環二夫人的手臂,勸道,“夫人,不如随了他們的願好了,他們一直在這鬧也不是辦法。”

環二夫人看了看侍女,壓下怒氣,拿出鑰匙往侍女手裏一塞,“你去我的梳妝臺上取十兩銀子來。”

侍女領命而去,很快又回來了,帶回來一個錢袋。環二夫人拿着錢袋一扔,“都在這裏了,你們可以走了。”

月三伸手接過錢袋,順手丢給小艾,“小艾,走了。”

“噢!”小艾邊打開錢袋查看一邊跑,嘿,還蠻順利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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