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富江

一掀開井蓋, 一股積年累月的濃烈腐敗氣息就撲面而來。

醫學生出身的簡明佳還是有點心理準備又适應得不錯的,連她都憋着呼吸別過頭,死活不想再往那裏面看一眼。

反應更甚的比如耿清河——他搬石板搬得氣喘籲籲,沒什麽防備地聞到這味道,下一秒就捂着自己嘴巴,一頭栽進旁邊的草叢。好容易離得遠了點,這才大口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我去……”

盧振傑被熏得喘不上氣, 滿臉的一言難盡,“這什麽味兒啊……”

“幾十年的腐屍。”

雖然現在應該只剩骨頭了。

林柚退開幾步, 松開捏住鼻子的手指, “也怪不得這樣。”

“那麽問題來了,”顧衡也一樣隔得老遠, 皺眉問道, “……裏面的要撈嗎?”

空氣立時沉默又安靜。

水泥砌成的井口有一米多寬,供成年人吊着下去也綽綽有餘。深井內黑黢黢的,手電筒的光亮壓根不夠見底。

飄出的味道散了些——也有可能是他們适應了,但不難想象整個人真進去時嗅到的氣味會有多麽濃郁。

八成沒人受得了。

林柚“唔”了聲。

……她覺得還可以試試。

兩分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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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十秒就搖一下繩子, ”林柚吩咐道,“到了底就用力拽, 然後把那兒的東西綁在繩子上, 懂了嗎?”

斷手趴伏在井沿上,手掌中央捆過一圈麻繩。它當然聞不到底下的腐臭, 明白了林柚的意思就蹦蹦跳跳地比了個“OK”。

幾人在院落的垃圾桶旁找到了這段繩子, 估計原本是這家親戚變賣遺物時用來捆紮的, 這會兒正好方便了他們。麻繩夠長,試着拉扯了下也很結實。

那只手拴好繩子的末端,輕巧地一躍而下,扒着井壁一點點向下,很快消失在衆人的視野裏。

第一個十秒,搭在井口的麻繩輕輕晃了一下。

兩下、三下……

虛握着另一頭的耿清河把繩子慢慢往下放,放着放着就忍不住犯了嘀咕。

“這多深了啊。”

他道:“十幾米有了吧?”

斷手只有那麽大點,向下爬的速度卻不怎麽慢。負責放繩子的他是感覺最明顯的,可到現在都沒有要見底的架勢,這——

他念頭才剛轉到此處,就覺手裏原本不斷下滑的繩子忽然停了。

……到了?

他屏息等待,卻遲遲沒等到林柚叮囑的那“用力一拽”。

一連數秒再無動靜,衆人都本能地覺出不對。

“直接拉!”林柚做了決定,“拉上來再說。”

盧振傑當機立斷地跟耿清河一起往上拽,過程中沒感受到半點阻力和重量已經隐隐地有所預感。

但真當他們倆拉出繩子、暴露在大家面前的時候,還是讓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麻繩那頭,早不見斷手的半點影子。繩索的斷面相當整齊,像是齊刷刷被切掉的。

可如果只是切斷了繩子,他們也根本沒聽到落地或者落水聲——天知道裏面的玩意兒把它弄去了哪裏。

林柚暗罵了聲。

簡明佳:“現在怎麽辦?”

緩出一口氣,林柚冷靜下來。

“等。”她說。

只要不是毀滅性傷害,時間一到,或者自己有想回來的意願,自然是會回到圖鑒的。

這兩分鐘着實難熬,林柚攤開圖鑒。她又等了好一會兒,終于看見那處空着的卡槽多出一張熟悉的卡牌。

卡面和卡面都沒有變,只是這也意味着無從得知它在井下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出了這麽一碼事,他們更不好輕易下去了。

耿清河:“……現在把這井堵上來得及嗎?”

“應該……”盧振傑語氣斟酌,“來不及了。”

耿清河哀鳴出聲,悲傷地捂住自己的臉。

“大約在翻開石板那一瞬間就相當于觸動了山村貞子的封印。”

顧衡毫無負罪感地給他又補上了一刀,“現在再做什麽都沒用了,找到屍骨興許還能有點辦法。”

問題就是他們現在連本體都撈不上來。

“回去旅館問問看有沒有用得上的?也不用說實話。”簡明佳思索道。

林柚心道實在不濟只能把事情捅大,借工具和手法更專業的警方之手來辦,詛咒再由他們來偷偷解決。

但這法子風險更高也更麻煩,暫時還是先按簡明佳說的來。

總而言之,無論哪一種方法都得再回那家溫泉旅館一趟——即便是報警也得問問警局位置和這邊的立案流程。

返程要比來時的邊走邊找快不少,當他們再次回到旅館門前,簡明佳率先掀開了布簾。

“您好,我們回——”

她“咦”了聲:“人呢?”

旅游淡季,生意不景氣,住店的估計只有他們這幾個客人。但就算如此,上一次來到這裏時,老板也一直在門口附近守着。

這會兒前臺卻沒了人影,他們四下看看,只得自己走進大堂。

說是大堂,只是個連通兩端走廊和樓梯的房間。整家旅館的規模不大,頂多是比尋常人家的客廳寬敞些罷了。

“你們覺不覺得……”

越往裏走,簡明佳的神色變得有點古怪,“有點什麽味道?”

他們的鼻子還沒能完全從腐臭中恢複過來,但聽她這麽一說,再仔細聞聞——

“血。”

林柚喃喃。

“血腥味。”

“瞧,”顧衡在牆角蹲下,“在這裏。”

他指着的地方,濺了一連串噴射狀的血跡。

難不成就在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殺人案?

這麽想着,林柚徑直順着走過去,看到一行歪歪扭扭的、像是被拖行留下來的痕跡。

血痕拖過牆邊,而在昏暗的拐角處,能隐約看見那裏卧着血淋淋的斷肢。

——一截年輕女人的斷臂。

“你們回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爽朗的聲音驀地在背後響起。

林柚一驚,和其他人同時回過頭去。就聽耿清河在旁邊神情扭曲地低低叫了聲“卧槽”。

這家溫泉旅館的老板仍然是先前招待他們時的熱情洋溢的模樣,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身上已被鮮血浸透了的衣服。

他手裏拎着把斧頭,斧鋒上還沾着點肉沫。

“我本來也沒想這麽早下手的,可是殺意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

“你你你,”耿清河結巴道,“你殺的不會是你侄女吧?!”

“她?她才不是我侄女,我只是借個身份給她而已!”土屋一步步走近,他臉上挂着的笑容明顯已經神經不太正常了,神情和嗓音都帶着種病态的狂熱,“但我那麽愛她,她就是死了也是屬于我的!”

“我本來可以做得很完美,沒想到拿個工具的功夫,你們就回來了……我還不想進局子,這樣可沒法永遠和她在一起。”

他聲音一沉。

“——所以,你們就都死在這裏吧。”

這特麽什麽鬼邏輯!!

盧振傑反手就想去摸大堂的門把,只覺一陣淩風,他條件反射一縮手——

他意識到自己是對的。

磨得極鋒利的斧鋒直直砍在他就要握的門把上,晚上一秒怕不就是被生生齊根剁掉四根手指。

他慌忙避開,眼看斧頭又要接二連三地迎面劈下。

他們中沒有專精體能職業的玩家,不動點手腳,正常人可鬥不過手持兇器的瘋子。

“你們去樓上!”林柚說,“這裏交給我!”

她還有一次使用技能的機會。

希望這回能抽到适合這情況的卡。

簡明佳尖叫:“林柚——”

她對上對方視線,只得一咬牙,連推帶搡地示意另外三人跟自己走。彼時盧振傑還驚疑不定地想去幫忙,耐不住林柚比他動作還快,幾步沖到早就瞄好的地方,一把抄起那只斷臂。

“嘿!”她叫道,“看這邊!”

她這行為登時激怒了老板。

“不許——”

他猙獰地咆哮道:“不許把她從我身邊帶走!”

林柚才不聽他的,估量着隊友上樓的速度,決定盡可能多拖點時間。她接連扭動面前每一扇房門的門把,好容易找到一扇沒上鎖的,閃身就躲了進去。

她手裏還攥着那條血淋淋的胳膊,聽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把她還給我……”

老板顯然循着也拐了進來,他從牙縫裏擠出聲音,“富江……我的富江……”

林柚:“……”

靠。

她立刻低頭看向手裏的斷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眼下那上面還沒有任何要再生的跡象。

——川上富江。

她貌美非常,性格卻虛榮傲慢,又擁有着怪異的體質——接近她的人不論男女老幼總會愛上她,然後莫名其妙被勾出最黑暗的欲望,瘋狂地想要殺掉她碎屍。

可她又會借助斷肢不斷再生,分裂出諸多個體,重複着引誘、被殺、複活的輪回。

老板說的也許是真的,他撿到了新生個體就給了她“侄女麗子”這個身份。

只是,他顯然也徹底因為她瘋狂了。

眼下,林柚心想,比起富江還是先解決他吧。

走廊上,土屋緩緩停下腳步。

他有印象自己鎖了哪間房,又有哪一間房間只打掃完沒上鎖——對方躲也只可能躲到這裏去。

門被反鎖了。

他陰狠一笑,朝着門就狠狠劈了下去!

一下、兩下,木門被鋒利的斧頭輕易劈出一道巨大的豁口,足夠土屋看見目标正單手提溜着他心愛的富江站在那裏,他的眼睛越發赤紅。

他高高舉起斧頭,正要徹底劈開這扇門——

一只手橫插過來,生生把這股力道給接住了。

斧鋒卡在虎口,竟是沒傷到也沒移動分毫。

下一刻,那人一使力,徑直搶走了斧頭!

……?!!

老板恍神間,豁口間現出一張青筋凸起的臉。

SMILE聲音粗啞,僵硬地提起嘴角,歪着頭看他。

“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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